莫驚春站在床前幾步外,靜靜地看著床鋪,合上眼睛,腦海中開始快速推演昨晚這裡發生過的事情。
像是放電影一般。
有人趁他不在,進入了他的房間,什麼也沒做,隻到床前確認了他不在。
又在這裡待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在做什麼,不過動作應該不大,因為附近的氣息並不混雜。
然後,這個人就默默地離開了。
莫驚春睜開眼睛,雙眸閃過一抹金光,他還是低估彆人了。
不能因為自己成為了修士,就看輕凡人啊。
主世界的花國就證明了,凡人團結一致,也有通天徹地之能。像風詠之爺爺,做凡人時,帶領億萬黎庶改天換日,做鬼時,直接開辟十一閻王殿,自己做閻王。
他就算成了大能修士,就能和這樣的人一較高下嗎?
他有這樣的智慧、心胸和意誌嗎?
沒有,那他憑什麼小看凡人?
就憑那點修為?就憑他運氣好,想要什麼就能簽到什麼?
這點修為和簽到係統,是永遠屬於他,無法被剝走的嗎?
一句句拷問自己,莫驚春再自己一一回答,答案令人羞愧,不一會兒後背就沁出了冷汗,幾息間打濕了內衫。
隻差一點,他就成了那種驕傲自滿之人。
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因一點進步而自得自滿,不願再睜眼看世界,不願再虛心學習,而是裹足不前的人,莫驚春就後怕不已。
後怕之餘,求道的意誌也被雜質淬煉,變得愈發純粹。
——啵的一聲響起。
好像整個世界對他摘下了一層麵紗,露出清晰度更高的麵目。
識海內,無數玄奧的文字化作玉盤大小,浮在半空,散發出清涼的銀光。隨後玉盤裂開,先化作小草,繼而化作一朵張牙舞爪的花朵。
花朵雖是植物,卻有主動進攻之心,不斷出擊,抓捕獵物。
已經化雨的神識在識海落下,不斷彙聚,最後大地上出現了一條清澈的小河。
煉魂術二轉,成!
莫驚春瞬間感覺神識變得前所未有地強大,發生了質變的那種。
從那種自己無所不能的感覺中蘇醒過來後,莫驚春幾乎要感到一絲失落了,不過他搖搖頭就擺脫了這種想法。
天亮了。
天光乍亮,風雪消停。
莫驚春身穿白底金紋圓領長袍,雙手打開房門,仰頭看向天空,淺金色的陽光灑落,落在他臉上,襯得他如金童玉人。
“長春師叔,早。”
一個穿著青色夾袍的青年從遠處的陰影中走來,他眉目柔和,臉上露出令人舒心的笑意。
莫驚春眯了眯眼,看向他,含笑道:“丹陽,你也早。”
今日天氣大好,風停雪歇,但還是格外的冷,樹枝上掛著厚厚的霜雪,大地披著厚厚的棉袍,人們吐氣成霜。
然而,青雲觀附近的村民都能出來活動了,有些人甚至隻穿著單衣就出來了。
“媳婦,神了!真的一點也不冷!”
“是啊,難怪昨晚囡囡睡得那樣香。”
有人試著放下金烏石,瞬間被冷意凍到,立即哆嗦著拿起了金烏石。
“一定是老天保佑!一定是老天保佑!”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婦人淚流滿麵,走出門外,朝著大地磕頭。
她年老體衰,已經做不得重活了,年輕時還能搓麻織布,然而眼睛早就熬壞了,現在也織不了了,兒子兒媳都開始嫌棄她了。
昨夜她躺在炕上還是冷得渾身僵硬,叫了幾聲兒子都叫不動,本以為自己就要這樣死去了,沒想到半夜好像就暖了起來,起床時才在身上摸到了一塊暖融融的石頭。
孩子們也放開了手腳,在雪地裡跑來跑去,尖利的笑聲驅散了冬日的冷寂。
“你們手裡拿的什麼東西?”
一個身形微豐的壯年漢子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兩個狗腿子。
他是村長的兒子,家裡百畝良田,一個姑姑還嫁給了鎮國公府的一個管事,在這村子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平時臉上總是掛著笑,但沒人敢小看他。
他本來是想趁著風雪停了,帶上一些野味到城裡孝順姑父和姑姑,沒想到竟然看著這些窮鬼大冷天的在這裡耍鬨,心知有異,特地過來瞧瞧,結果聽了一耳朵詭異的話。
村民們麵麵相覷。
還是老婦人支支吾吾地將事情說了出來。
這漢子頓時心中一動,說道:“真有這樣的好東西?給我瞧瞧。”
老婦人頓時僵住了,渾濁的眼睛裡出現了無助和絕望,手裡緊緊地握著金烏石,不願意交出去。
漢子等了一會兒,見老婦人不願交出,頓時皺眉,道:“你老人家是知道我的,若是這石頭真有你說的那般神奇,我就花錢買下,絕不叫你吃虧就是。”
兩個狗腿子立馬助陣,“就是,大娘你快交出來吧,一塊破石頭能保你富貴嗎?還不如給我們大哥。”
老婦人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一個狗腿子立刻上前抓過石頭。
然而下一瞬,他就尖叫著扔掉了金烏石,猛地蹲下,抓起路邊的雪就往手上敷,“啊!好燙!”
老婦人大驚,立刻睜大了眼睛,哆嗦著身體,一寸寸地摸索著雪地。
好在金烏石扔得不遠,老婦人很快就找到了。
漢子和另一個狗腿子也試了試,也是一到手上就燙得不行,眼看著時間就要過去了,漢子憤憤地放棄了這個想法。到了城裡他就把此事當做一個趣聞告知了姑姑。
不過那管事知道後也隻當是鄉下人胡謅的,沒當一回事。
不過就算知道了也沒用,金烏石隻有一人能使用,無法轉讓,其他人一拿到手就會被燙傷。
這是莫驚春下的禁製。
若非如此,這些金烏石恐怕隻會變成權貴的玩具。
冬去春來,萬物萌發,也到了生機勃發的季節。
皇帝後宮多了許多美人,來自東南西北、五湖四海的,小家碧玉款的、風情萬種款的、冷若冰霜款的、英氣嫵媚款的……各式各樣,應有儘有。
一時間,皇帝竟有些流連忘返。
身殘誌堅的男主也在美人的枕頭風中,用了苦肉計,逐漸洗刷掉了在皇帝那裡的嫌疑,又成了炙手可熱的瑞王殿下。
美人們聯手霸著皇帝,時間一長,宮裡的老人都坐不住了。
尤其是麗妃。
她出身勳貴家庭,是侯爵之女,生得明豔動人,性情也活潑大方,入宮後也頗受寵愛,無子封妃。
然而,隨著年月的增長,她的寵愛雖未稀薄,卻日益憂慮。後宮妃嬪,無子,就是無根之萍。色衰而愛竭,她還能有多少好日子過?
這一次,眾多美人來勢洶洶,也屬她最為心焦。
好在,她娘家得力,很快就獻上了丹藥用以解憂。
麗妃熟讀史書,自然知道帝王追逐長生、服食金丹之害,她對皇帝也有幾分真心,一時間竟不願獻給皇帝。
可是,皇帝寵幸她的時間越來越少。
麗妃坐在花鏡前,撫摸著臉龐,總覺得不如年少時滑嫩,“我這是,老了嗎?”
一旁的宮人連忙笑著安慰:“娘娘怎會這樣想?奴婢瞧著,滿宮女子,就屬娘娘最是牡丹國色,也最得聖心。”
“最得聖心?一月不見皇帝的聖心嗎?”
“這……”宮人啞口無言。
最終,麗妃環顧冷冷清清的寢宮,半晌無言,還是打開了家人送來的藥瓶,自己先吃了一顆。
三日後,麗妃求見皇帝,獻藥。
禦醫試藥,又幾日,皇帝服藥,隻覺身輕如燕,沉屙儘去,大喜,恢複了對麗妃的恩寵,賞賜如流水般流入麗妃的宮殿。
一時間,麗妃獨寵後宮,連皇後見了她,都要退避三舍。
可憐那些新人們,隻被新鮮了幾天,就被皇帝拋到了腦後,好在皇後處事公正,才沒叫她們落到太過難堪的境地。
不過,這些都和遠在青雲觀的莫驚春無關。
丹房。
莫驚春又在煉丹,主要是消耗太快了。
窗外是紅櫻習武的身影。
濃鬱的藥香中,丹陽從門外走入,雙手吃力地捧著一箱黃金,放到地上時,發出了沉重的聲音。
莫驚春問:“藥這麼快就用完了?”
丹陽搖搖頭,走到一旁的案幾,倒了一杯水喝下。
“觀主說是用完了,請師叔再多煉製一些。”
莫驚春無奈地說:“你告訴觀主此藥不可多用了嗎?最多隻能一月一粒,是藥三分毒,吃多了會猝死的。”
丹陽道:“說了,隻是觀主說,這是給貴人吃的,想來貴人心裡應當有數才是。”
反正估計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死就死了。
“也是。”
好吧,反正藥又不難煉製,給誰不是給呢,就當賺個零花錢了。
於是莫驚春將最新煉製好的一爐丹藥直接裝進了玉瓶裡,也不搞什麼蠟丸了,因為他猜這些藥很快就會被吃掉,也用不著太長的保質期。
一張大幾上擺滿了藥材,許多還沒有處理好,丹陽淨手後就開始幫忙處理。
裝好紅參保命丹後,將玉瓶放入一個鋪著綢布的木盒裡,裡麵還有兩瓶,莫驚春數了數儲物空間裡的紅參,已所剩無幾,道:“紅參快用完了,這次吃完,可再沒有了。”
“無妨,觀主說了,很快,貴人就不需要這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