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模(1 / 1)

聞祈不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你想要什麼獎勵?”

裴硯初厚顏無恥道:“我還沒想好,先欠著。”

“你還在試用期,彆想獎勵了。”聞祈嗤笑,隨手將手中最後一顆凍乾粒喂給元寶,“要是做的不好,我這兒不養閒人,直接把你掃地出門。”

裴硯初低頭看了眼小白狗,有些忿忿。

這不是養的有閒狗嗎?

多他一個怎麼了?

聞祈不想和他繼續掰扯,抽了張濕巾,動作慢條斯理的,一根一根地擦著被小狗舔濕的纖長手指,繼續開口。

“客臥的被套上一周剛換過,可以直接住,你自己注意著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東西,這附近有一家商超,明天去買。洗衣機和烘乾機會用嗎?”

他的語氣輕而散漫,帶著點隨意的調,說完後,卻沒聽見裴硯初的回應。

聞祈掀起長睫,投去困惑的目光,卻見裴硯初一瞬也不移地在盯自己的手,有些不滿,問:“你聽見沒有?”

裴硯初如夢初醒,視線飄忽了下,道:“嗯嗯。”

“你嗯什麼?”聞祈無語,“我問你會不會用洗衣機和……算了,你在陽台上等我。”

就不能指望這大少爺會做什麼事。

聞祈回了臥房的浴室,抱著臟衣簍出來,裡麵是幾件剛換下來的衣服。

裴硯初已經站在了陽台上,正試著燈座,聽到腳步聲從後響起,問:“陽台這燈怎麼不亮?”

“壞了。”聞祈言簡意賅。

裴硯初問:“不修嗎?”

陽台的頂燈壞了已經小半年了,公寓朝陽,白天不用開燈,晚上客廳的燈光照在陽台上,不怎麼亮,但也夠用。

“懶得管,就這樣。”

聞祈不想解釋,道:“過來,我給你說怎麼用洗衣機和烘乾機。等會兒我帶元寶出門散步,等時間到了,你幫我把洗好的衣服放烘乾機裡去。”

裴硯初嗯一聲,過來了,和聞祈靠在一起。

站得有些近,幾乎壓在聞祈的安全社交距離的邊緣線上。

聞祈微微蹙起眉尖,沒說什麼,忽視掉隱約的一點不適,淡聲指了洗衣液、留香珠和柔順劑的位置,又說機器上麵的按鍵。

家用電器的操作簡單明了,裴硯初很快就點頭,說知道了。

“行,那你自己待著吧,我帶元寶出去轉一圈。”

聞祈找出遛狗用的繩,小狗立刻意識到可以出門玩了,嗷嗷地狂搖尾巴衝來,在他身邊轉來轉去。

聞祈蹲下身,神色浮起幾許溫柔,捉著小狗的爪帶上牽引繩,準備帶它出門。

裴硯初亦步亦趨送他們到玄關,問:“晚上風大,你要不要帶件外套出門?”

聞祈感覺裴硯初這做派像殷殷切切送老公和孩子出門的小媳婦。

但誰家的小媳婦長這麼高個,站過來壓迫感十足?

“你彆站我這麼近。”聞祈忍不住道,“你到底有多高?”

裴硯初往後退兩步,像一隻無意嚇到人,被主人訓斥的巨型犬,神色帶著點委屈,道:“就189。”

就189?

怎麼比高中時還躥了一截?

聞祈眼不見心不煩地移開視線,道:“……不用拿外套,我走了。”

裴硯初道:“好。”

聞祈帶著元寶出了門。

傍晚時分,微風習習,附近的小公園沒什麼人。

聞祈帶著元寶慢悠悠地晃了一圈,思緒飄浮。

放裴硯初一個人在公寓裡,總有一種狗狗會趁自己不在,上躥下跳拆家的擔心感……

他帶著元寶比平時更早地回了家,打開公寓門,卻見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來自陽台上。

裴硯初赤裸著上.身,隻穿一條深灰色長褲站在凳子上,咬著個手電筒,手裡拿著把十字螺絲刀,在換陽台上的頂燈。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萬千燈火,影影綽綽的光落在他身上。

裴硯初聽到開門的動靜,轉頭看來,叼著的手電筒像星星一樣閃了閃。

“回來了?”裴硯初詞句含糊,帶著笑意,“等我兩分鐘。”

聞祈沒說話,摸著黑,先給小狗解開了牽引繩。

裴硯初很快將陽台上的頂燈換好,利落地跳下凳子,來到玄關處,打開總閘。

叮叮滴滴的幾道機器啟動音交錯響起,公寓猛地亮起了燈,光線如白日般通明。

聞祈下意識眯了眯眼。

裴硯初又回到陽台上。

吧嗒一聲,燈座按下,陽台上投落一片熾亮的光。

“行,換好了。”

裴硯初一副邀功的得意模樣去看聞祈,撞進他帶著探究的視線裡。

聞祈慢慢地走過來,問:“你會換燈?”

“下廚我都能學會,換個燈有什麼難的。”裴硯初理所當然道,“那網上的教程不都是一抓一大把嗎?”

“哪來的新燈芯?”

“下樓買的,導航步行五百米就有個五金店,店老板還挺熱情,聽我說住附近還加了個微信,說需要什麼下次可以送貨上門,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有便利店,順便買了一次性內褲,晃著鳥感覺是挺怪。”

誰要聽他掛空擋什麼感受了?

聞祈抿了唇,又問:“你怎麼不穿衣服?”

裴硯初道:“你那白色衛衣太乾淨了,陽台這燈起碼半年沒擦過了吧?我看那上麵都是灰,怕取下來的時候把你衣服給弄臟了。”

陽台頂燈換了雪白的燈罩,被換下來的圓形燈罩放在地麵上,落滿了灰,看不清原本的顏色。

裴硯初撿起舊燈罩,塞進盒子一並扔進客廳的垃圾桶裡,回去借陽台上的水龍頭洗了手,將放在一旁的衛衣套回身上,把凳子拎回餐廳裡。

聞祈一直沒說話,視線跟著他轉,等他過來了,才緩慢開口:“臉上有灰。”

“是嗎?”

裴硯初伸手擦了把,卻沒擦對地方。

聞祈道:“反了,在右臉。”

裴硯初卻沒依言擦臉,微微俯身低頭,沒臉沒皮笑著道:“我換了燈,是不是該給我獎勵?就用你給我擦臉當獎勵吧。”

聞祈沒動:“我又沒讓你換燈。”

“換都換了,總不能拆下來還給店老板吧?”裴硯初道,“再說了,家裡哪裡都亮堂堂的,多好。”

家裡這個詞,叫聞祈的指尖輕微地蜷了下。

裴硯初又道:“廚房的水龍頭也該換了,轉得怪彆扭,可惜那五金店沒有一樣的型號,我在網上買了,等過兩天配套的型號到了再換。哦對了,燈芯三十五,水龍頭七十二塊八,報銷。”

報銷?

聞祈覺得稀奇:“晚飯的時候你不是讓我不用轉錢嗎?”

“晚飯你是讓我再點吃的,那當然不一樣了。”裴硯初振振有詞,“陽台上的燈、廚房裡的水龍頭是我們過日子用的,不能我自己付錢。”

聞祈道:“……什麼過日子,你彆說的這麼奇怪。”

“是是是。”裴硯初笑道,“所以給報銷嗎?”

聞祈退讓:“收款二維碼給我。”

裴硯初不給:“我要紅包。”

報銷這麼點錢,要求還挺多。

聞祈無意和他爭這些小事,打開發紅包的頁麵,裴硯初在旁提醒:“一百零七塊八。”

有零有整。

聞祈給他發過去了。

裴硯初喜滋滋地點開收下,又問:“我的獎勵呢?”

“你是腦子撞壞了,又不是手斷了,自己擦。”聞祈冷漠無情,“看不見就撒泡尿當鏡子照照。”

裴硯初輕嘶一聲。

聞祈蹙眉:“怎麼?”

“你說你吧,這麼——”裴硯初把某個形容詞給咽下,“一張臉,說這種粗俗的話,還挺……”

聞祈接話:“刺耳?”

裴硯初笑了笑:“挺帶感。好聽愛聽,多罵幾句。”

“……你是真有病。”聞祈道,“我回房間了,有事也彆找我,微信發消息。”

裴硯初應:“好。”

聞祈回了臥房,門一鎖,回到獨處的空間,精神放鬆下來。

他換了身睡衣,再度拿起手機,群裡消息果然又是99+,關心兩人有沒有打起來。

聞祈:【沒打架。】

聞祈:【都成年人了,不至於像高中生那樣打起來。】

雖然有好幾次,他確實想一拳打在裴硯初那張欠扁的臉上。

群裡熱熱鬨鬨的,聞祈回了幾句,有些累了,剛準備放下手機,一個陌生的頭像發來消息。

是剛加上不久的裴硯初,發了一個看不出來什麼意義的表情包。

聞祈莫名其妙,回了一個問號。

裴硯初:【你說句話,我確定一下有沒有加錯人。】

當麵掃碼加的好友,還能加錯人?

聞祈:【沒事乾就去倒倒腦子裡的水。】

裴硯初:【嗯,沒加錯。】

他看起來心情頗好,又發:【你是不是要睡了?好夢。】

裴硯初那張嘴還能說出這麼平和的話?

聞祈禮貌性地回了句:【你剛出院,也早點休息,晚安。】

他等了會兒,見裴硯初沒回複,正要退出來,對話頁麵卻彈出一張截圖。

瀏覽器搜索頁麵:【晚安是不是等於我愛你?】

AI回答:【您好,晚安的含義並不總是“我愛你”。以下是一些可能的解釋:1.對話結束時的禮貌用語……】

聞祈:?

截圖一秒撤回。

裴硯初:【手誤,發錯了。】

裴硯初:【你沒看見吧?】

聞祈硬生生給氣笑了。

就因為他回了一句晚安,裴硯初去搜晚安是不是等於我愛你?

聞祈:【你彆告訴我你還在懷疑我暗戀你。】

裴硯初見他看到截圖了,半點不尷尬,反過來勸人:【暗戀我就大方承認,不丟臉。我這麼優秀的人,又高又帥,有錢又有人氣,我理解的。】

聞祈深吸一口氣。

喜歡裴硯初丟不丟臉他不知道,他隻知道裴硯初挺不要臉的。

聞祈沒什麼表情,指尖劈裡啪啦地按屏幕上打字。

【再高再帥,你背著那些債務,誰敢來喜歡你?】

【不如趁著年齡沒上去,你那張臉還能看,進會所掛牌當男模,說不定有富婆看上你了,願意幫你贖身還錢。】

【看在高中同學的份上,我給你預訂一個香檳塔,給你捧捧場怎麼樣?】

聞祈一口氣發過去,沒見對方有回應。

難道是他說太狠了?……

聞祈有些後悔。

裴硯初出車禍醒來就在醫院裡,眾叛親離,沒人照顧,還背著一堆商業糾紛的債務,可以說是走投無路……

對話框彈出新的句子。

裴硯初很是欣喜:【你覺得我又高又帥,可以去當男模?有眼光。】

語氣又一轉:【你說的是有道理,不過你都花二萬五把我包下來了,我還是先把你這個金主伺候好,攢點經驗,不然以後遇到富婆也不會伺候人,浪費機會就不好了。】

誰包養他了?

聞祈揉揉眉心,反思自己為什麼浪費時間和裴硯初較勁。

裴硯初:【等等,不過你怎麼知道在會所裡要開香檳塔的?你開過?】

聞祈不打算回複了。

裴硯初這人真的像狗,精力無窮無儘,不想理,就絕對不能多給半個眼神,不然會被纏到煩。

元寶都比他懂事。

裴硯初還在孜孜不倦地發消息。

【你不會真的點過會所男模吧?是單純喝酒嗎?】

【長得怎麼樣,有我帥嗎?】

【我去問了朋友,香檳塔都是五位數起步,真的假的?】

【哈哈我也不是很在意就是隨便問問,提前打探一下行情[墨鏡]】

【人呢?】

【聞祈?】

【小祈?】

【聞校花??】

【這就睡了??】

聞祈把手機放床頭櫃上,手機嗡嗡震動,快自個兒給震下去了。

聞祈又把手機拿回來,調成免打擾。

世界清淨了。

他翹著唇角,拿起枕邊的一本書,悠閒地翻看。

臥房外有腳步聲響起,像焦躁的狗狗轉了圈,又不甘地回去了。

聞祈眸底的笑意更深。

來回折騰,甚至今天一天比一個月說的話都多,疲憊之下,身體裡的困意如潮水般湧來。

聞祈合上書籍,沾上枕頭,久違地很快睡著了。

他夢到了學校的場景。

明淨窗外的百年銀杏染金,簌簌閃光。

兩人看起來狼狽不堪,沾著草根和泥土,教導主任氣急敗壞地嗬斥他們在辦公室裡罰站反省,匆匆離去。

辦公室裡有其他幾個年輕的實習老師交頭接耳:“今天是不是裴家那位開學?”

“聽說校長帶著人親自去門口等著了,一直沒到呢。”

“分到哪個班啊?”

他們竊竊私語著,兩個少年並排站在牆角。

身邊的少年留著狼尾,眉目青澀,帶著幾分桀驁不馴,手背揉了下青紫的嘴角,看向他,半開玩笑地道:“你下手還挺重啊。”

他沒說話。

少年嘟噥:“誇你漂亮要生氣,問個名字也要生氣……真難伺候。”

他冷冷地看過去:“是你先抓著我,我不說名字,你就不讓我走。”

少年根本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對啊,你告訴我不就行了?”

說不通。

他轉回頭,心煩意亂地繼續罰站,身形挺直。

少年東張西望,站得無聊,又看向他,遞來手機。

上麵是vx二維碼。

“我們也算認識了吧,加個好友?”

“不加。”

“為什麼?”

少年像從來沒被人拒絕過,大受打擊。

他反問:“我們又不熟,為什麼要加聯係方式?”

“你剛不是被我按在地上了嗎?萬一磕著哪兒碰著哪兒,找我要醫藥費啊。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是男的嗎?腰真細啊,我一手就攬得過來……”

記憶翻湧而上。

小路上的他被攥著手腕不讓走,忍無可忍,一拳打了過去,少年猝不及防,身形後傾,拉著他一起跌入草叢中。

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肢體纏打在一起,壓在東歪西倒的草坪裡,世界在混亂的風聲中顛倒。

裴硯初比他高大半個頭,很快將他給壓製住,扭著他的手臂按在柔軟的泥土上,忽然伏了身,鼻尖埋在他的後頸嗅了口,呼吸淩亂,詫異地問:“你怎麼這麼香?噴香水了?”

現在又在這兒,質疑他不是男的。

舊仇新仇疊在一起,他注視著麵前的少年,冷笑了下。

辦公室裡,其他幾個老師紛紛望來視線,錯愕驚呼:“怎麼又打起來了?”

“彆打了!再打扣紀律分了,你們哪個班的!——”

一片黑暗中,聞祈猛地睜開了眼,呼吸急促,胸口起起伏伏,氣悶又羞惱,不減當年的分毫。

他按亮了燈,下了床,拖鞋也沒穿,直接出了臥室,站在客臥的門口。

門把按下,順利無阻。

沒鎖。

啪噠一聲,客臥的燈光大亮。

裴硯初被突然而來的光線驚醒。

男人黑發淩亂,坐起身,眉眼比夢中更顯得深邃成熟。

他的嗓音低沉沙啞,神色疑惑,問:“怎麼了?”

聞祈冷著臉,抱著手臂:“滾下來。”

又道:“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