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詩會廊前柳扶搖一詩罷滿座驚堂。範閒雙眼放光的看著柳扶搖道:“敢問姑娘芳名?!”
“在下柳扶搖。”她見範閒如此心下激動不已,卻忍不住繼續試探道:“公子可願為我這詩提個名?”
“不如就叫水調歌頭?”範閒激動地上前一步熱切道。
“好名字!”柳扶搖拍手。
兩人此刻頗有些持手相看淚眼的意思,好在柳扶搖還記得有些話不能在這講。
她側身向靖王世子福了福身道:“世子殿下,請問府中可有休息的地方?”
“啊有有有。”靖王世子好像還沉浸在詩中無法自拔,聞言有些呆愣的指了一個方向道:“那邊。”
“多謝世子殿下。”柳扶搖說罷徑直向那個方向離開,範閒也忙不迭地信口胡謅道自己要如廁便快步跟了上去。
…………
“執掌內庫迎娶郡主……你怎麼聽上去這麼像大男主劇情呢。”待範閒同柳扶搖透底講完一大段故事後柳扶搖摸著下巴道。
兩人避開詩會眾人信步在靖王府湖邊廊亭,範閒聞言苦著臉往湖中丟了顆石子。
“這男主劇情給你你要不要?”
“那可彆。”柳扶搖擺手道:“你這劇情聽上去就跌宕起伏,看上去像是九死一生的樣子。”
範閒把手中石子一把全扔進池中。他煩悶地抓抓頭發道:“彆提了,我這剛到京城就惹了一堆神經病,煩都煩死了。”
說著他拍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擺擺手道:“不說我了,你呢?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不太記得了。”柳扶搖道:“我十四歲的時候落水生了一場大病,醒來時就沒有十四歲以上的記憶了。不過我記得我穿過來之前是高中生。”
“理科生?”範閒雙眼一亮問道。
“當然是文科。”柳扶搖撇撇嘴。“話說你真的要退婚啊?”
“那當然,我對雞腿姑娘可是一見鐘情。再說了,就算沒有她我也不可能這麼稀裡糊塗的為了一個商號娶郡主。”
範閒一臉正氣說:“封建迷信要不得,包辦婚姻不可取昂。”
柳扶搖衝範閒比了個大拇指。
“不過你這是皇帝賜婚,恐怕沒那麼好退吧。”
“那也得試試啊,總不能就這麼算了過一輩子吧。”
兩人說說笑笑間誰都沒注意看路,反應過來時已然七拐八拐到靖王府一處僻靜的小路上。
“這是走哪來了?”柳扶搖疑惑的張望著想找個人問問路,卻發現這附近竟然安靜的不像話。彆說是侍女了,連隻鳥也沒有。
“隨便走走唄,說不定就繞出去了。”
範閒無所謂的準備隨便選條路走,卻不料剛抬腿便有一人自身後舉劍向他刺去,劍風淩厲斷風讓人避之不及。
“小心!”
柳扶搖側身險險避開後衝範閒喊道。好在範閒反應比她更快,隻見他側身閃開後抬手反握住那人,兩人翻身自空中轉了個圈後落在地上。
不等那人站穩範閒便抬腿直直踹向那人麵門,那人躲避不急隻好連忙抬手格擋。趁那人格擋之際柳扶搖自他身後抬腿狠狠一腳。
兩人同時出腿前後夾擊,那人避無可避隻得腳尖一點翻身騰空躍起後猛撤幾步。站穩後持劍冷眼看向兩人。
“讓他們進來。”劍拔弩張之際不遠處亭中一男子聲音傳來。
那聲音聲線很低,讓人聽不出情緒起伏。
兩人一齊抬眼衝著聲音源頭看去,一身著墨綠色金紋勁裝的男子背對著兩人立於亭中。
柳扶搖瞳孔微縮,這衣服自己第一天來京城時曾在禦書房見過。
這人是二皇子李承澤?!
柳扶搖心中一驚。
“我們為什麼要進去啊?”許是被突然襲擊有些氣憤,範閒忍不住開口抬杠道。
“那你就回去。”那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
“範————”
柳扶搖認清人後忍不住想要開口提醒,卻不料剛開口範閒就一臉不信邪地抬腿跨入亭中。
柳扶搖:……
“範閒。”李承澤聽人進來便背手轉過身抬眼看向範閒。
“你認識我?”範閒抬了抬下巴。
“太子將你視若仇讎,我自然要記得你的名字。”李承澤道。
“你誰啊?”範閒疑惑的擰眉。
李承澤並不回答,隻是自顧自踱步到範閒身前的軟墊坐下,轉頭看向湖中心。
他輕輕開口:“三次機會。”
“二皇子。”範閒不假思索歎氣道。
“真聰明。”
李承澤抬眼看他,語氣沒什麼起伏地感歎道。
“殿下找我有事?”範閒背手問。
“我與太子有些嫌隙。”
李承澤換了姿勢改為蹲在軟墊上,他不緊不慢地說:“而你又是太子反感之人。”
“殿下是想拉攏我?”範閒話音剛落,李承澤便抬頭一瞬不瞬地盯著範閒。
他一字一句道:“殺你。”
李承澤雙手撐在桌上直直地抬頭盯著範閒說:“用你的屍體當禮物獻給太子,讓我兄弟二人重歸於好。”
“那殿下不如也猜猜。”範閒有樣學樣地伸出雙手撐著桌子低頭和李承澤對視。
他眯起眼看著李承澤輕輕道:“是他的劍快,還是我的手先抓住你。”
隻聽“錚!”的一聲,一柄寒劍便架在範閒脖頸旁,割斷了他一縷發絲。
正是方才與柳扶搖他們交手之人。
範閒咽了咽口水抬眼看天,語氣依舊輕鬆。
“看來還是劍快。”
柳扶搖站在一邊神色不明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並未上前阻攔。範閒則依舊沒心沒肺的抬手在李承澤桌上拿了一串葡萄遞到嘴邊。
“甜。”範閒一邊嚼一邊說。
“我一句話,你命便沒了。”
李承澤眯眼看著範閒,像是想從他臉上捕捉出一絲慌亂的神情。
“殿下不會殺我。”範閒嚼著葡萄悠閒的說。
“為什麼不殺。”李承澤歪頭道:“我說了,用你的人頭讓我和太子殿下和解。”
“殺一百個範閒,也不能重歸於好。”範閒信誓旦旦道。隻是話音未落便被立於一側的劍客將劍再往脖頸上抵了抵。
“放肆!”那劍客斥道。
範閒被抵得往後仰了仰脖頸。他瞅了眼李承澤後側頭用力將嘴裡的葡萄籽吐出,頗有些遷怒葡萄的意思。
“還有嗎?”李承澤像是得了興趣似的問。
“就算要殺。也不會選在這種地方,用這種方式。”柳扶搖自範閒身後走上前衝李承澤拱手道:“民女柳扶搖,見過二殿下。”
李承澤終於勾起一抹笑。他抱胸往後一仰,抬抬下巴衝那劍客道:“收了吧。”
那劍客將劍入鞘轉身離開,範閒不服氣梗著脖子威脅似的跟著他走了兩步。柳扶搖看他那樣子無端想起了老家裡的大鵝。
“二皇子真是好威風。”柳扶搖湊到桌邊揪了顆葡萄遞到嘴邊,同時毫不吃人嘴軟地陰陽怪氣道:“那日禦前才邀民女府中一聚,眼下隻是碰巧遇到便兵戎相見。”
李承澤聽到柳扶搖這話也不惱,隻是道:“從前便聽說過柳姑娘是被定安侯當將軍一般培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僅身手好,詩更是寫的極好。”
他笑著起身自桌上摘了顆葡萄送進邊,嘴上恭維道:“一出我便想見見二位。”
範閒背對著李承澤坐著,聞言毫不相讓地說:“我們可不想見你。”
他信誓旦旦的說:“要是早知道殿下在這,我倆一定不往這走。”
“為什麼?”李承澤擰眉問。
“內庫。”柳扶搖抬手準備拿葡萄的手轉個圈指了向範閒,然後又指了指自己:“邊疆。”
“太子若是知道我們今日在殿下這,一定會猜測我們已經投靠殿下。”柳扶搖說。她現在百分之兩百懷疑這廝李承澤絕對是故意的。
“往後日子,我倆可不會好過。”範閒歎氣著接話。
“聰明。”李承澤歎道:“二位不僅有文人才氣還有處事的精明,難得。”
他說著端起桌上的葡萄赤足湊到範閒和柳扶搖身側將葡萄擱在台階上。
“多謝殿下。”範閒一點也不客氣。
李承澤也不在乎什麼尊卑禮節,三人一起席地坐在亭中的台階上,頗有些野餐的意思。
“你們和我見麵的事太子早晚會知道。”李承澤手上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串葡萄。
“你們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他看著柳扶搖二人,像是一副為二人憂心的樣子。
“殿下認不認識一個喜歡吃雞腿的姑娘?”範閒答非所問道。
柳扶搖聞言無奈扶額。
就算是不想聊,範閒這轉移話題的能力未免也太生硬了些。
李承澤顯然跟不上這話題轉換猶如過山車一般跳躍的速度,他撚著一顆葡萄愣了愣。
“那你相信一見鐘情嗎?”範閒繼續問。
李承澤搖搖頭。他有些勉強的笑笑,繼續把玩著手中的葡萄。
人在尷尬的時候會顯得自己很忙。柳扶搖腦子裡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
“我原來也不信,現在我信了。”範閒煞有介事的樣子像極了高中和小姐妹講曖昧對象的小女生。
“我遇到一個姑娘,手裡拿著個雞腿。”範閒說話間柳扶搖看到李承澤的神色無比認真,像是在思索什麼朝廷大事。
李承澤他不會以為範閒話裡有話吧?柳扶搖心道。
“我將這故事講給殿下聽,如何?”範閒一本正經地看著李承澤邀請道。
…………
柳扶搖有些後悔。她後悔自己在範閒講述感情經曆的時候依舊坐在原地。
範閒講的簡直像通篇流水賬一般毫無營養可言,隻有他自己一個人沉浸在自己一見鐘情愛人錯過的戲碼裡。
柳扶搖發誓她親眼所見李承澤聽到第五句的時候就開始發呆放空了。
“我說了這麼半天。”範閒講完故事後抬眼有些狐疑地看著李承澤和柳扶搖問:“你們倆聽明白了嗎?”
“……這天可真天啊。”柳扶搖抬頭答非所問。
“嗯……”李承澤則先是假裝思索然後麵不改色地往嘴裡塞了顆葡萄應道:“嗯。聽明白了。”
柳扶搖覺得這流程有點眼熟。
像自己高中被數學老師點名的流程。
“你沒明白。”範閒道:“我想娶她。”
“可是父皇和司南伯是要你娶婉兒。”李承澤這才對聊天內容起了些興趣。
“這婚事我不答應。”範閒看著李承澤道:“既然我要解除婚約,那內庫財權自然也和我沒關係。”
繞來繞去話題還是繞回了內庫。
“父皇欽定的婚約,”李承澤饒有趣味地看著範閒“你要怎麼取消?”
這對話柳扶搖聽得直冒汗。又是李承澤滿不在乎地說出皇儲相爭,又是範閒大大咧咧地恨不得昭告天下他預備抗旨退婚。
這就是京都嗎?柳扶搖歎為觀止。
那邊範閒和李承澤終於一來一回的聊完了。
隻見李承澤嘴角噙笑起身抓起桌上的紅樓,踢踏著鞋子低頭衝坐在簷下的範閒說了幾句看熱鬨般的話後扭頭衝柳扶搖道:“柳姑娘詩寫的極妙,有空可一定要來我府上坐坐。”
“一定一定。”柳扶搖笑道,心裡想著這二皇子李承澤也的確是個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