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從時間河畔醒來，睜眼，時空為此凝滯。

拂袖，伸手，托著水麵上的時間之花順流向前漂動，時空萬物恢複正常，那朵漂遠的花羞紅臉，美滋滋綻放開來。

隨著祂的蘇醒，這片空間的意識流突然駁雜起來，祂處理掉所有信息，答應了來自宇宙管理局的工作請求。

不過有個詞語讓祂陌生。

係統？

什麼是係統？

眨眼，調取小世界發來的詳細資料，祂這才明白，所謂的係統就是曾經在世界打洞作亂，代號“老鼠”的病毒。

怎麼還沒死。禍害遺千年。

低維時空無法承受祂本體的能量，放逐部分意識前往小世界所在的時空坐標。

祂的意識剛降臨這片星域，就注意到了那個四處漏風的世界。

或許篩子都比它嚴密。

祂找好落腳的位置，投射意識，在差點從時空孔洞鑽出去後，終於成功降臨到小世界上，進入到早就準備好的軀體。

這具身體應該並不強壯，接受祂的意識用了好一陣，祂趁機翻看留在軀體中的記憶。

果然，是個女孩子，叫雲笙，還有個對她關懷備至的竹馬。

現在祂叫雲笙了。

雲笙睜眼。

和沒睜一樣。

眼前還是一片黑暗，同宇宙中虛無之地一樣，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她還是個瞎子。一個四肢細弱，關節滯澀，力氣大到能隨意碾死一隻螞蟻的年輕瞎子。

簡直比篩子世界還弱。

【咕嚕嚕——大，大人，您叫我？】

察覺到自己被提及，早就等候著的世界意識像個搖尾巴小狗，興奮地冒出來。祂似乎是從水中鑽出來，說話間伴隨著咕嚕嚕的聲音。

【這具身體，咕——嚕嚕，的主人和我做了交易，大人您咕嚕嚕嚕嚕嚕——放心用！】

雲笙捏了捏手腕，完全放心不下來，她怕把這個破身體用爛掉。

【對了，您現在在係統副本裡。這是個找不同的副本，大人你玩過找不同嗎？這裡第一個房間是模板，後麵的空間如果發現有不同的地方，就返回原房間，如果沒有問題就前進……】

【不行係統要發現我了！我不能說太多——咕嚕——大人您——咕嚕嚕嚕——加油啊！】

世界意識像祂來時候一樣，離開的時候也同鑽到水中一樣冒著泡就走了。

祂來去的痕跡，像是一個發光的電燈泡，在這片係統空間裡熠熠生輝。

雲笙閉目，默默調動精神力蓋住電燈泡，順便清理了自己降臨在這篇空間帶來的痕跡。

這個東西竟然能升維？誰給祂升的？

回去必須徹查一遍管理局。

係統的檢測雷達響了一下又滅了，雲笙放下心，回過神來過副本。

據世界意識所言，這是單人的，找不同副本。

讓一個瞎子用什麼找不同？用那兩個沒用的“大燈”？

無奈，雲笙隻得側耳細聽。

風聲很清晰，穿過曲折回廊，回廊兩側有細小的水滴滴答聲。整個空間分為一大兩小三部分，在外圍是模糊混沌的躍遷出口。

雖然眼睛不能用，但她有其他的辦法。

雲笙循著風來的方向前進，前進，再前進。

一直前進到第三個空間。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頃刻之間，水滴從緩慢的滴答變為粗壯的水流，整個空間像是被封住，水位不講道理急速上漲，瞬息漲到雲笙胸口。

隻見這個瘦弱的小姑娘難以站穩身形，被洶湧的水浪打倒，直條條沉在水底，又直條條浮到水麵上。

【我又來啦！係統檢查彆的副本去了，大人您小心點彆被發——大人您在乾什麼！】

祂口中的大人正躺在水裡吐泡泡。

隻見一個人形細弱木板一動不動地跟著水麵起伏，在極速上漲的水麵上一會兒埋在水底咕嚕嚕冒泡，一會兒露出水麵吐“小噴泉”。

世界意識發出尖銳爆鳴聲【大人！！！您要飄走了！快醒過來啊！】

在祂喊叫聲還沒落下之時，封鎖住空間地無形屏障突然消失，已經漲到天花板地水麵驟然降低，雲笙被泄走的水流帶到了其他空間。

直到被水流拍到地上。

“沒死。”

【大人！您沒事吧大人？大人您說什麼？】

世界意識“咻”地在地板之下冒出來。

“沒事。”

雲笙坐起來，擰乾身上的水，自動忽略祂後一個問題。

副本裡已經沒有水出現過的痕跡，隻有她的身上還滴答滴答。

選錯的懲罰隻是回到原點，那隻耗子什麼時候這樣仁慈了？

【這是專門困住玩家的副本，係統手裡有三千個不同的空間，它會在玩家以為自己馬上要出去之後再把人拉回絕望，直到玩家們精神崩潰，再出來把人吃掉。】

一隻不想當貓的耗子，不是好耗子。

雲笙了然。

【大人您怎麼還沒有出去，是這個副本太難了嗎？】

一旁的世界意識還在喋喋不休，雲笙關了祂的麥。

藍紫色光球不敢置信，在地上蹦成了亂碼。

雲笙麵不改色地走過去。

是的，她看不見。

雲笙將手掌貼在初始房間牆壁上，閉眼，凝神，霎那間如星河一樣浩瀚的意識傾斜下來，順著手臂達牆麵，再延申到整個副本空間。

外圍的三千小空間像一個巨大的多層摩天輪。

或者說棒棒糖。

雲笙從記憶裡找到更合適的描述詞語。

三千隻小空間圍著初始的空間不斷旋轉，有的不同之處明顯，有的細微，有的沒有不同。

當玩家從躍遷出口離開，軌道上就會有一個小空間接替而上，那名玩家隨後就進到了對應的空間中。

把這些空間的信息記下來，按照要求向前向後？

麻煩。

雲笙收回遠眺的意識，將其像屏障一樣張開，包裹住初始和鄰近的空間。

被包裹住的空間劇烈波動，吞吐兩息後，意識撤去，留下兩個完全相同的空間。

一個空間上的複製粘貼。雲笙用新學到的詞語解釋。

這隻是開始，雲笙嘗試成功後，串糖葫蘆一樣用相同的方法，一連串包裹住接下來的九個空間。

雲笙在空間內閒庭信步，空間外“嘭嘭嘭嘭……”連著嘭了九下，嘭得世界意識目瞪口呆頭昏腦脹。

邁步走入第十個空間，雲笙累了，停下來休息，順手打開了世界意識被關掉的麥。

【這也行？大人？這不會被係統發現嗎？】

“你猜為什麼你能聽見聲音。”

世界意識踴躍回答

【因為我厲害？】

雲笙搖頭。

【因為大人您……您想讓我聽到】

雲笙似乎在這個藍紫色光球上看到了羞澀。沉默，她還是搖頭。

【那就是……】

“停。”雲笙打斷，“因為你在空間之內。”

在她意識包裹之外，不會聽到任何聲音。

雲笙休息夠了，走入最後一個空間。

維持副本運轉的“巨大棒棒糖”向內旋轉，雲笙聽到了係統提示音。

[恭喜您成功通關戊級副本“無儘回廊”]

[您獲得以下獎勵：5天安全日、200積分、灰色道具抽獎卡一張]

[正在為您抽取道具……叮！恭喜您獲得道具：小巧的鬨鐘]

[小巧的鬨鐘：不管多麼小的手都能握住的鬨鐘，看起來隻是個鬨鐘，不過或許會在什麼時候突然響起來，說不定呢]

係統的提示聲叮叮當當響成一團，雲笙隨手把突然出現在手裡的鬨鐘塞進衣兜，饒有興致地走出副本。

同一時間，星球上萬千與雲笙一樣被困在【無儘回廊】副本中的玩家都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副本好像出BUG了？

所有的空間都是和初始空間相同的。

這就和選擇題連著選出五六個C一樣，不管是不是認真做的，都會懷疑自己做錯了。

在副本中的嚴琳琳就是這樣。

她一連走了三個空間，都沒找出異常，越走越不安，將信將疑地走進第四個空間。

這裡還是沒有異常。

她不敢繼續走了，在第四個空間檢查了八遍，還是沒檢查出不同來。

嚴琳琳站在原地糾結要不要退回去，最後想著大不了重來，一咬牙一跺腳埋頭往裡闖。

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膽戰心驚地闖到第十個，直到走進代表通關副本的空間躍遷門，嚴琳琳還糊裡糊塗地不敢相信。

她就這麼通關了？

————

現實空間，三區，冰室之外的送彆大廳裡。

一群人正圍著一個透明長方形容器熱熱鬨鬨地哭天抹淚，一旁還有飛在半空的小攝像頭儘職儘責拍攝畫麵，同步直播到網上。

雖然在冰室外，但這裡的氣溫也接近0度，就見這些人哭著哭著，還會哆嗦著打個冷戰。

提到冰室，就需要提一下這個小世界的被侵略史。

這些資料都在雲笙收到的檔案之中。

係統自己取名天演，在華曆211年登錄星球。

潛伏兩年，在第三年爆發。僅僅用時半年，星球上全部具有智慧的生靈就都成了遊戲玩家。

現在室天演係統爆發後的第二年。

副本中會有很多危險的情況，如果玩家在其間死亡，那遺留在現實世界的軀體就會腦死亡，進入植物人狀態。

在係統剛爆發那會兒，大量植物人同時出現。

有的進副本前在走路，跌進溝裡摔進橋下，甚至被車撞倒。有的在家中獨居，成了植物人後無人發現爛臭房中。有的正在駕駛汽車，飛機……

那時間星球上一片混亂，為此，聯合政府決定修建冰室，用冷凍人技術，解決植物人生存問題，儘可能地保住人類生命。

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就是三區冰室，進入急凍間的送彆大廳。

“嘖，還要裝多久啊？”一頭波浪卷發束成馬尾，女子低頭借長發遮掩，小聲詢問身邊人。

“快了……她在副本裡堅持不了多久。”

大廳內哭聲依舊，跪在中心的男子最是情深意切，一句句哭訴聽得大廳內、直播間內的所有人都好像跟著一起肝腸寸斷了一樣。

正演的認真之際，身邊的女子又拽了拽他，語氣遲疑。

“她……好像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