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約了詹姆斯見麵。

“組織打算對他們動手了。”赤井秀一比了個手勢，用來指代組織調查的那個供應商。供應商背後是加州本土一個影響力不小的家族，挖礦起家（美國各州的富豪榜超過一半是挖礦起家接著搞汽車或者金融）。家族上一代的老人剛去世沒多久，下一代的幾個繼承人在爭產業。遺產稅太過於龐大，他們一邊挑選“優質”產業一麵想要擴寬收入渠道，自然就覺得可以改一改和組織太“細水長流”的交易。

組織沒能提前察覺，是因為這塊生意早幾年就是年輕人負責了。老人在病榻上纏綿幾年，除了花錢嘗試各種新型科技和醫療以外基本不再做家族的決策。

“如果想要讓加州這邊的分局配合你，會比較難。”詹姆斯誠實道。

既然是在加州本土頗為有影響力的家族，那麼在各個地方都會有相關人脈的。

赤井秀一當然想到了這個。他本來也沒打算這時候對組織動手。這時候動手抓的是誰，不是威士忌組嗎？那他自己的潛伏怎麼辦？威士忌組還算是新人，也沒做太多組織的任務，沒有挖掘到組織的什麼機密，想要牽連背後的貝爾摩德都做不到，到目前為止貝爾摩德都沒親自露麵。

“不需要配合我。”赤井秀一說，“既然是當地頗為有影響力的家族，那麼和警方也有聯係吧。”

“分局那邊肯定會有線人。”

“向他們透露組織的行動。”

詹姆斯驚訝地睜大眼睛：“赤井，你是打算……”

“不需要告訴他們我的身份。”赤井秀一對詹姆斯說，“分局和總部不一定是一個立場對吧？”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向總部報備你的行動的。”詹姆斯看著赤井秀一，加重了音，“但是赤井，你不能下手太重。”

潛入調查說到底也不是能擺上台麵的做法，臥底的身份也不會透露給太多人知道。赤井秀一的意思就是向那個家族在FBI裡的線人知道組織打算對那個家族控製的武器線下手。

既然是FBI傳遞過去的消息，那麼家族很有可能直接利用FBI的人手，也有可能自己動手或者找其他組織動手。

但不管家族怎麼打算，既然赤井秀一對詹姆斯那麼說了，那麼他就是打算讓FBI在事件裡出現。

營造武器供應商和FBI勾結對付組織的假象，讓他親自對FBI動手來加強自己在組織裡的地位。

詹姆斯提醒他不要下手太重，意思是他不能真的讓FBI減員。

而這個計劃由他著手向總部報備，會因為職級而擁有極高的保密等級。行動一旦錄入檔案，對他來說既是限製也是安全鎖——這意味著就算他對FBI動手也是行動所允許的，後續不會因此而追究他的責任。

但定下計劃並且馬上作出決定請詹姆斯幫忙的赤井秀一，也沒想到最後FBI會來那麼多人。

……是真的想要趁此機會圍剿組織嗎？

不，不全是。或許這些人不止幫助這個家族控製的黑手套清理組織，還順帶將加州同地區的其他“競爭對手”一並橫掃出局。

另外那撥人，是墨西哥那邊偷渡來的吧。

在原本帶領外圍成員企圖圍剿，卻發現目標提前做好了準備，反而被反圍剿時，知道真相的赤井秀一接通通訊，先行興師問罪：“波本，你什麼都沒查到嗎？”

“在美國承擔了一部分情報工作的可是你，萊伊！”波本咬牙切齒道。

他們沒有爭吵太多時間。顯然現在是該撤離的時候了。

好的地方在於，這次為了給這個前供應商組織一點顏色看看，他們並沒有采取最常見的暗殺模式，而是從朗姆那裡拿到了部分美國地區外圍成員的指揮權。

他們讓外圍成員以加州地區其他組織的身份去給這個前供應商找麻煩，並且串聯一部分偷渡且不是這個前供應商買家的零散墨西哥人，借此製造混亂。

他們三人這次是指揮者，雖然各自帶好了武器卻沒打算在第一時間動手，因此在發覺不對時都勉強處在安全位置。

壞的地方在於，如果將全部外圍成員都丟在原地，他們直接撤離，那麼以任務來算就是絕對的失敗。

普通的代號成員任務失敗大概還會想點推諉的辦法，但他們三個卻都極力避免這個結果——或許有可能因為任務的失敗被朗姆放棄，被認為“不堪重用”，而這對於他們三個來說都是不允許的。

赤井秀一決定做些什麼。

他在通訊裡說：“不隻是目標的人和墨西哥的人，還有FBI.”

“……你確定嗎，FBI？”蘇格蘭問。

“我又不是沒進過局子。”赤井秀一麵不改色，“看到了眼熟的人。雖然沒穿警服，但不會錯的。”

“是目標和FBI勾結，出賣了組織。”他加重了語氣。

不管是不是真相，這時候當然要咬住這一點。

而在任務進行時，三個人也都沒打算當場內訌。

波本咬著牙接受了這個說法，並且非常流暢地用日語爆發出了一頓對FBI的謾罵——不帶臟字，還挺優雅，很符合他虛偽情報員的屬性。

赤井秀一毫無心理負擔地附和了幾句，順便抱怨了在局子裡遇到過的粗魯的FBI們。

蘇格蘭：？這兩個人這時候這麼有默契？

他們一邊在通訊裡好像沒什麼目的地溝通，一麵卻自然地分工，各自指揮了一部分距離自己更近的外圍成員，儘力製造破壞。

如果提前告訴分局的人行動有問題，讓分局的警員帶上血包，那就是太明顯的演戲了。

不存在這樣的情況。

可現在狀況就變成了，既不能真的下狠手，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赤井秀一握著自己的狙擊槍。

他的腦子裡不斷模擬著當前的情況和可行的辦法。

發生在夜晚的槍戰讓附近的居民全都緊閉房門關上家裡的燈。一兩聲犬吠湮沒在此起彼伏的槍聲中。

赤井秀一提前背過了加州分局所有在職警員的公開資料。

他在從藏身之處翻身躍出的同時貼著牆翻滾一圈，避過警戒的人條件反射的第一槍以後，矮下身後腳跟踩著牆麵猛地竄出去，一槍托砸暈資料裡見過的人，再對幫派人員予以回擊。

他身上帶著詹姆斯提前給他的僅供內部使用的攝像機，算是他這次行動的安全保障之一。

他不會親自對FBI的人下手，對混戰中受了傷的FBI他也趁人不注意將人砸暈後再把人拖到應該會安全的位置，而這也是他能做的極限了。

他處理掉一小隊前供應商的人，避開毫無章法亂撞的墨西哥人的視線，上了附近居民樓的房頂，借助煙囪當做掩體，迅速架起了狙擊槍。

更遠的地方，貼近行動中心，一麵避開人行動一麵試圖在混戰中摸清前供應商行動計劃的波本看著不遠處突然倒下的人，有些警惕道：“C區域的坐標23,41點附近，你們誰在那裡？”

行動前當然提前劃分好了區域以便溝通。

蘇格蘭馬上報了點：“我在這裡。”

“萊伊？”

赤井秀一開槍前沒料到波本對子彈軌跡的預估會那麼精準。但他可不能承認自己在那個位置。

計算過自己理論狙擊距離的赤井秀一報了一個距離這個坐標不遠的位置：“我在這裡。”

“你在B區域62,43那邊，我看到你了。”

“剛才那槍是你？”波本警惕地問。

“超過八百碼的距離，我可做不到。”赤井秀一冷淡道。

於是波本微眯起眼，露出波本瞳：“瑪格麗特。”

他很篤定，赤井秀一也沒反駁。

組織內部的代號成員不會妨礙任務，這是成員的共識。

但事後一定要狠狠揍萊伊一頓！波本惡狠狠地想。

他調整好自己的表情，整理了自己的衣著，回想起剛才聽到的幾個人的對話，假裝自己也是隊伍內部的一員，加入了麵前因狙擊手的參與而變得一片混亂的前供應商的隊伍。

人太多了。

在外圍成員人數還足夠時三個人沒有選擇撤離，而是決定留下來取得一定成果。

那麼當外圍成員逐漸被消耗，依然在敵人巡視範圍內的三個人的處境就變得危險起來。

波本簡單打探過行動計劃以後就脫離了隊伍。他的外表特征太明顯，沒做更細致的變裝的前提下，假裝底層人員打探消息在短時間內是可行的，但一直跟著隊伍行動就必然會穿幫。

兩個狙擊手從不同的地方掩護他，赤井秀一還要偽裝瑪格麗特因此頻繁開槍換彈。

好在他的狙擊距離超出了大部分人的理解範圍，因此還不需要太頻繁更換位置。

但足夠好的狙擊位置逐漸被發現，他在與人糾纏並轉移位置的同時體力也逐漸消耗。

而狙擊槍的子彈也是有限的。

他在子彈用儘之後果斷將狙擊槍拆開，將零件全都塞進包裡以後隨身攜帶。

威士忌組的三個人在預計會和的地點碰麵了。一個提前確認過空無一人的破舊民居裡，在目標勢力範圍的靠外但不算邊緣的地區。

“炸藥提前安排好了，一半放在D區，一半在A區。”蘇格蘭說，“確認過了，還沒被發現。”

這意味著那些外圍成員還在控製之中……而現在大部分外圍成員都被抓或者丟掉了性命，那些炸藥很可能下一秒就不再安全。

“要抓緊時間了。”波本接著道，“確實是FBI……萊伊說得沒錯。我聽說他們打算繼續從局裡調人，這次是直接開著警車過來。我們要在警車封鎖這裡之前離開。”

“那就分頭行動。”赤井秀一說，“我去A區那邊。”

“我去D區。”蘇格蘭馬上道，“波本，你居中。”

行動人員主動去承擔行動任務，這是正常的。但波本還是暗自捏住了自己的手指。他點了點頭，沒有提出異議，隻是要求：“保證通訊順暢。”

“那就要看組織的科技水平了。”蘇格蘭冷著臉說。

雖然語氣冷淡，但這句話是在舒緩氣氛沒錯。

三個人也算是在之前的任務和相處中勉強建立了默契和信任，於是彼此對視以後就各自行動起來。

波本也轉移了位置，找到了附近一個視覺死角，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並且讓後勤信息援助加入了進來——他隻能遠程警戒，並通過通訊給兩個行動成員一定幫助，而要做到這一點離不開信息輔助。

其實在某一刻，他升起過動點手腳讓萊伊死在FBI手上的想法。

但在見麵之前他沒辦法控製萊伊那頭的FBI，並且萊伊那裡很可能有隱藏的瑪格麗特相助。見麵之後瑪格麗特沒有露麵，而組織信息人員必須介入，那麼他就不能動太明顯的手腳了。

可惜，波本想。

而轉身離開的赤井秀一也將身上屬於FBI提供的攝影設備關閉休眠，藏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