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神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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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在皇帝老師不能肉身來到到身邊的情況下,荀小兵根本不帶怕的。

不光不怕,還振振有詞。

“空有武力那叫莽夫,有勇有謀才是真英雄。”

李世民嘴角微抽,臭小子乳臭未乾還想當真英雄?知道英雄倆字怎麼寫的嗎?

好在李二陛下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屁孩兒一般計較,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有自己的想法就按自己的想法做,撞上南牆知道回頭就行,不然就算做成了也老是惦記。

荀曄假裝沒有看到林中異樣,背好弓箭光明正大朝村口走去,警惕的同時還不忘分心和李二陛下講他的計劃。

他這不是慫,他是有自己的節奏。

賊兵不可能認識村裡的每一個人,看他大大方方的進村肯定會覺得他就是本村的村民。

那幾個人按兵不動,他能安然無恙抵達村中和村民報信。

那幾個人要是跳出來攔路就更好辦了,打不過還能跑不過?當他這幾年白練的嗎?他一個飛毛腿就跑進村喊救命。

義父莫急,帥氣招式可以回去再學,他不在生死之間頓悟也能學到精髓。

等他學成出師,他就是這個時代的天策上將。

李世民扛著長槍飄在旁邊,對小憨憨的願景表示鼓勵,“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他天生力大無窮,這臭小子的力氣也沒差哪兒去,隻要肯好好學,和他一樣入千軍萬馬如無人之境不是夢。

就是膽氣不行,還得練。

村口處,垂髫小兒蹦蹦跳跳的玩耍,大人們忙著清掃屋舍搭祭供桌,忽略不遠處等著燒殺搶掠的賊兵也算氣氛祥和。

臨近年關,每天都有要忙活的事情都很多。

灶王爺升天是彙報工作,百姓送灶神會特意選又甜又黏的食物當貢品,希望能黏住灶王爺的嘴讓他到天上彆說壞話,如此來祈求來年能過上好日子。

雖然糖和糧食都很珍貴,但是祭祀和彆的事情不一樣,而且儀式過後貢品還能收回來分著吃,所以很少有人在這上頭省。

對最大的煩惱就是如何填飽肚子的百姓而言,祭灶祈福非常重要,一萬個上心也不為過。

村口玩耍的小娃娃們看到生人都一臉警惕,其中一個騰騰騰跑回村裡,不一會兒就有幾個布衣荊釵的瘦小婦人跑出來將孩子們全部帶走。

荀曄伸出爾康手,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村口便隻剩下他自己在風中淩亂。

李世民笑的促狹,“過來報信?”

得虧離那夥賊兵有一段距離,不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對勁。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世道那麼亂,我又背著弓箭,小娃娃們有警惕心是好事。”某人嘴硬不服軟,沒理也能辯三分,“剛才是沒來得及開口,等我找到鄉老裡正和他們解釋清楚,他們肯定誇我英雄出少年。”

李世民不置可否,讓他趕緊進村找主事人好聽人家誇“少年英雄從天而降拯救全村,不得了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荀曄:……

找就找!

他在潁川時經常和村裡打交道,世上就沒有他交涉不了的裡正。

少年郎氣鼓鼓的進村,看到裡頭的房宅門都虛掩著趕緊調整好表情。隻要他表現的足夠清澈,就能讓村人對他放鬆警惕。

咚、咚、咚。

簡陋的木門被敲響,院中婦人聽到動靜以為是鄰居來借東西,抬頭看到門後露出一張唇紅齒白的少年臉龐著實愣了一下,“你是?”

雖然沒有直接讓他進去,但是好歹沒和村口幾位那樣直接變臉關門。

荀曄靠刷臉得到說話的機會,當即表示有緊急之事想見裡正,“您彆緊張,我住在西山裡,不是壞人。”

婦人知道西山最近多了不少彆處逃來避難的人家,以為山裡生活不便來借東西,於是放下手裡的活兒帶他去找裡正,“今日祭灶,小郎怎麼孤身出門?”

山路難走,就算男丁少也得給這小郎君找個伴兒,路上出現意外怎麼辦?

荀曄笑的軟和,不著痕跡的朝旁邊飄著的李二陛下眨眨眼睛,然後指著身上的弓箭回道,“我帶著武器,山裡的野獸傷不到我。”

“還是得小心些。”婦人歎了口氣,沒有再多說。

裡正家離的不遠,幾句話的時間就到了,婦人幫忙引薦完就走了,留少年郎自己和裡正交涉。

村裡的裡正乾乾瘦瘦的看不出具體年紀,但是看那滿臉的滄桑也能看出年歲不小。

賊兵隨時可能進村,事不宜遲,荀曄簡單說了下他打哪兒來,然後便把有幾個兵丁打扮的人守在村口的事情告訴裡正。

他住在西邊雞洛山,今天本是出門打獵,不料路上遇到幾個兵丁鬼鬼祟祟,一路暗中跟隨才發現他們可能要進村做壞事。

“這、這可如何是好?”裡正臉色大變,原地轉了兩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小郎,村口當真隻有五人?”

這年頭兵賊不分家,村口那幾個家夥沒進村還可以心存僥幸覺得他們在歇腳,等他們進村開始燒殺搶掠再防備就晚了。

荀曄點頭,“隻有五人,都配有環首刀,其中一人帶著長戟。”

“小郎大恩,某代村民在此謝過。”裡正行了一禮便匆匆回屋,很快,屋裡三個婦人和兩個五六歲的小娃娃都跑了出去,“村口有人,敲鑼恐會打草驚蛇,隻能出此下策。”

先讓家人去通知各家,老人孩子躲屋裡關好門,勞力帶上趁手武器出來,不拘是釘耙、鋤頭還是棍子,手邊有什麼就拿什麼。

近些年兵丁屠村的事情屢見不鮮,他是裡正,不至於天真到覺得有士兵在村口守著會是歇腳。

五個士兵看著不多,但是五人都有兵器,依舊能對村子造成巨大的威脅。

他們村子隻有六十多戶人家,青壯都被朝廷募去當兵,留在家裡的都是老弱婦孺。

就像他家,兩個兒子在外生死不知,隻有他和老妻帶著兒媳孫兒生活。

荀曄看著裡正匆忙召集村民,以為馬上就能帶著村中男丁大殺四方,然而等人到齊就傻眼了。

想象中的壯勞力一個沒有,隻有二十多個拿著鋤頭釘耙、和裡正一樣瘦的皮包骨頭的婦人,連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郎都沒有,除了婦人就隻剩下個頭還不到他腰間的小孩兒。

彆說出去和披堅執銳的兵丁打了,就是風大一點他都擔心把人吹倒。

李世民幽幽開口,“到處都在打仗,官府豪強招募不到足夠的兵丁就會掠捕百姓,百姓當兵是強製還是自願全看運氣。”

很不幸,這個村子並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老話說的好:賊來如梳,兵來如篦。

對百姓而言遇見兵比遇見賊更可怕。

經常有將領打完仗縱容士兵劫掠,一來是發泄情緒,二來是補充物資。更有甚者,招兵的之後直接講好條件,當兵沒有餉銀,能搶多少就拿多少。

此法雖傷天和,但極能鼓舞士氣。

李二陛下仗著其他人都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在他們家小憨憨頭頂繞著圈兒的說,“密縣在洛陽附近,你覺得這兒的村寨經曆過多少次征兵募兵?”

朝廷派人募兵動不動就跑到千裡之外,為什麼?因為周邊已經被“招募”乾淨沒得“招”了。

殺良冒功也是有講究的,大部隊殺良冒功不在乎村裡有多少人,五個人湊在一起想殺良冒功肯定會提前探查村裡的情況。

動動那不怎麼靈巧的腦袋瓜,如果村裡青壯多,區區五個賊兵敢挑這裡動手嗎?

臭小子雖然不是錦衣玉食長大,但也從未短過吃穿,更沒受過顛沛流離的苦,這輩子受過最大的驚嚇可能就是見到他們幾個阿飄。

荀氏再怎麼受黨錮牽連也還是世族,隻要沒有徹底撕破臉就隻有他們招兵買馬主動投奔的份兒,沒有彆人強征到他們頭上的道理。

沒有見識過真正的亂世,自然想象不到戰火天災之下民不聊生意味著什麼。

這個村子隻是開始,隨著戰禍蔓延,將來他們會看到更多。

饑不得食,寒不得衣,生靈塗炭,滿目瘡痍。

濟世救民不是喊幾句口號那麼簡單,得心裡有團火一直燒著,要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李二陛下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想想又覺得沒有必要。孩子總是不聽勸的,說的再多也不如親身經曆效果好。

吃過虧挨過打,然後才能沉下心思考這條路到底該怎麼走。

就像現在,臭小子沉沒沉下心不清楚,心裡的火氣肯定燒的特彆旺。

荀曄確實又氣又難受,他以為這個村子和老家的村子差不多,早知道情況是這樣他就不進村了。

一打五就一打五,有阿飄陛下看著還能打死他不成?

少年郎握緊拳頭,讓裡正先彆行動,等他探探那幾個賊兵的深淺再說。

裡正:???

“小郎?危險啊小郎!”

裡正大驚,他們村裡人少戰力弱不假,可他也沒想讓好心來報信的少年郎替他們去送死。

聽說前不久搬到西山的都是當地的殷實人家,小郎君鮮眉亮眼衣著整齊,一看就是家裡寵著長大的,這要是出事了他就是十條命也不夠賠。

荀曄對裡正的阻攔充耳不聞,悶聲不吭大步往村口走,一邊走一邊懊惱剛才進村的選擇。

他要是在外頭把那幾個賊兵解決了,村裡人哪還會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

荀阿牞,你糊塗啊!

李二陛下再次祭出長槍,“像剛才說的那樣,先搶長戟,不會用沒關係,看我怎麼打一樣能打他們個落花流水。”

小憨憨膽氣忽大忽小,習武的天賦卻是不俗。

在山裡試他本事的時候他就發現了,他使過的招式這小子下一瞬就能模仿。

隻要動作複刻的到位,怎麼著也能發揮出六七成的威力。

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讓從來沒碰過槍劍戟的傻小子上來就和賊兵打。

荀曄咬牙切齒的應道,“好!”

有超級六邊形戰士李二陛下手把手教導,他肯定能把對麵的家夥揍的哭爹喊娘。

也是出來的巧,他剛到村口的小道上就和那五個要進村的賊兵打了個照麵。

得,連一丟丟冤枉的可能都沒有。

幾個人已經將整個村子當做待宰肥肉,看到有人出來當即獰笑著舉起手裡的環首刀。跑是跑不掉的,乖乖給他們當軍功吧。

萬萬沒想到迎麵撞上的布衣少年根本沒打算跑,反而加快腳步上來就是一個飛踢。

荀曄這會兒隻顧得生氣了完全顧不上害怕,他也不知道他氣什麼,反正就是生氣。

讓你們燒殺搶掠!讓你們打家劫舍!讓你們欺負百姓!

都給老子死!!!

手持長戟的士兵來不及反應便身體騰空,隻覺得一股巨力擊中腹部,劇痛瞬間傳遍全身,然後重重砸在村口那棵葉子全部掉光的老樹上。

其他四人被這突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正要舉刀反擊,長戟已經帶著淩厲的攻勢衝到眼前,隨後幾個人全部步了剛才那位的後塵。

眨眼間橫掃一大片的少年郎單手執戟,抬腳踩住離他最近的一個,然後長呼一口氣。

爽了。

李世民:???

剛還凶神惡煞的賊兵全都麵目扭曲的滿地哀嚎,他們家小憨憨逆著光踩在賊兵身上,看上去比無惡不作的賊匪還凶。

等等,這還用得上他嗎?

荀曄將長戟倒過來紮進地裡,等上頭的熱血被冷風吹走,反應過來自個兒剛才一打五大獲全勝後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搓著胳膊從賊兵身上跳下來。

“感謝義父戰神之光的籠罩!”

“義父萬歲!”

守護阿飄:……

有沒有可能,你那叫怒壯慫人膽?

李二陛下無語的再次收回長槍,感覺自己像是來拖後腿的。

不遠處,裡正和拿著鋤頭釘耙的婦人們目瞪口呆,直到荀曄喊他們拿繩子才如夢初醒。

兵丁不好惹,是得拿繩子捆起來。

五個身著甲衣的士兵被堵上嘴捆的結結實實,裡正和村人對路見不平的英勇少年千恩萬謝,誇的小英雄本人都開始不好意思了。

嘿嘿,繼續誇繼續誇,不要停。

不過危機雖然解除,事情卻沒有結束,村裡沒法處置這幾個賊兵。

“送官?”荀曄搓搓下巴,“這兒離縣城好像有點遠。”

不光有點遠,還不一定能讓這幾個人受到懲罰。要是這幾個人逃脫處罰後懷恨在心卷土重來,他們的麻煩就更大了。

裡正猶豫片刻,然後小聲說道,“昨日村人出去撿柴,發現河邊駐紮了一支軍隊。營門處圍有鹿砦,想必不會立刻就走。”

荀曄不太放心,“安全嗎?”

經過李二陛下無死角全方位立體環繞式的播放,他現在感覺當兵的沒一個好東西。

裡正也不敢保證軍營一定安全,將這些賊兵送去官府可能無濟於事,將他們送去軍營好像更可能被他們逃脫。

荀曄皺緊眉頭,下意識看向旁邊的守護阿飄。

——乾爹,人捆了,現在怎麼處理?

李世民摸摸鼻子,沒敢說他最開始的想法是將這幾個作惡的賊兵處死然後隨便挖個坑埋了。

這等宵小能有個坑埋已經很不錯了,要他動手就直接曝屍荒野,還省了挖坑的力氣。

好吧,他反思,教孩子要循序漸進,不能上來就血漬呼啦。

就在荀曄和裡正對著愁的時候,幾輛牛車出現在遠處的官道上。

整個村子都在官道一側,官道並沒有延伸到村裡,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為首的那輛牛車竟然下了官道朝村口駛來。

天冷的厲害,車廂蓋的嚴嚴實實,絲毫看不出裡麵是什麼情況。

裡正的表情越發愁苦,他們村人少,大夥兒都窮的叮當響,誰家都沒有用得起牛車的闊親戚,這又是鬨的哪一出?

牛車在村口停穩當,一隻修長瘦削的手掀開車簾,神色懨懨的青年文士探出身子,看到地上捆的結結實實的士兵頓了一下,然後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緩緩開口問道,“請問此地可是雞洛山?”

裡正小心的打量來者,躬著身子格外謹慎,“雞洛山在西邊兒,郎君找錯地方了。”

“多謝老伯。”略帶病容的年輕文士拱手道謝,謝完之後卻沒有讓車夫調轉車頭,而是慢吞吞從車上下來,“阿牞侄兒,見到叔父為何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