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世界。

半夜，商非凡的客房裡忽然響起囈語聲，就像是有人在說夢話，又像是蟲子在悶叫。

囈語聲含糊不清，不斷重複幾個單詞。

床上，商非凡的獸人身軀閉著眼睛，毫無所覺。

一隻又一隻灰色蟲子從窗戶縫隙裡鑽入房間，飛到虎獸人身上。

慢慢的，皮甲上凡是有血跡的地方全都被灰色蟲子占滿。

隔壁的隔壁，年輕獸人翻身坐起，豎起耳朵仔細聽，隨後穿上鞋子和外衣，打開房門。

走道裡很安靜。

今天留宿的客人隻有來賣糧食的幾個長耳獸人，以及他、和那個自稱來自黑森林城的虎獸人。

年輕獸人悄步往前，貼到隔壁門扉上仔細聽，覺得不是，又走到隔壁的隔壁。

“吱吱……滋滋……蟲人骨灰……荒薊草……蛋黃……”

年輕獸人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人經常會產生幻聽，聽到某些重複不斷的聲音時更容易產生像是某種詞語的錯覺。

年輕獸人把耳朵貼到門扉上，試圖聽得更清楚。

“吱吱……滋滋……骨灰……草……蛋黃……詛……”

他越想聽得清楚卻越聽不清楚。

耳孔裡有什麼熱的東西流出來，年輕獸人抬手一抹，他的耳朵流血了。

現實世界。

剛剛親自給昔日某個合作商送去一份大禮的商非凡坐上破舊的白色麵包車，隨手抹掉臉上血跡，拿起遊戲頭盔戴上，這次他沒有再用儀器監測自己的生理數據。

開車的伏向軍從後視鏡中看到這一幕，無奈地搖搖頭，略微加快了車速。

他們得在中午十二點前趕到海灣碼頭，在那裡乘坐貨輪離開。

不遠處的豪宅莊園火光衝天，本區的人都知道那座莊園屬於誰，沒有人敢過去查看情況。

這裡也沒有警察，隻有那個莊園主統領的非法武裝組織。

轟隆！轟隆！更大的爆炸接連響起，那是莊園裡的軍火庫炸了。

遠處山林裡，上百名身穿戰鬥服、手持各種槍支的當地土著看著遠處莊園大火，他們不少人身上還帶著血跡和傷，但臉上都露出了快意的神情。

領頭者非常可惜莊園裡被焚燒掉的軍火和財富，好在有人為這次行動贈送了他們一批武器彈藥。

現在這個本地最大毒瘤終於去除，他們也許也可以建立起屬於自己的正常秩序。

商非凡在遊戲世界的客房裡剛睜開眼睛，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猛地彈身坐起。

沙。

一堆灰色的蟲屍落在地上和床單上。

商非凡低頭看自己胸前，上麵還粘著一些蟲屍。

捏起一隻蟲屍仔細看。

蟲子很小，有點像是螟蟲。

就這麼一堆蟲屍，至少有幾百隻。

昨晚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他下線後還有異常情況出現？

商非凡很好奇下線後他在遊戲中的身體是怎樣一個情況。

遊戲論壇裡有老玩家說除非把遊戲身體送回出生點，否則放在哪裡都不安全。之前就有老玩家在野外露營下線，等他重新上遊戲，就被宣告已經死亡——他的遊戲身體被野獸吃了。

老玩家們為此向遊戲商抗議過。

遊戲策劃對此的回複是：隨著地圖擴展，以後會按照一定範圍開安全區，擔心自己下線後的身體出問題，可以選擇在安全區下線。

現在前兩批老玩家就在建造離開出生池後以後的第一個安全區。

而商非凡這批新玩家在新手村屢屢碰壁後也會被引到第一個安全區，開始搬磚挖礦建造房屋賺遊戲幣的苦力生涯。

伏向軍說商非凡這種情況很特殊，就他所知，遊戲商並沒有開第二個新手村，如果開了，論壇上一定會有說明。

另外，也沒有哪個玩家說遊戲係統直接出現在他們腦子裡，都是一本B5皮質筆記本。

伏向軍為此還特地上遊戲論壇看了，最新的遊戲更新中也沒有提及遊戲係統有更改。

伏向軍問商非凡要不要找遊戲策劃問一問情況。

商非凡想了想，搖頭。

“不管這是遊戲策劃特意設定，還是遊戲AI運行自然產生的bug，你不覺得這種‘特殊’很有意思嗎？”

伏向軍愁眉苦臉：“特殊也代表危險。這還是全世界第一款全息遊戲，一上來就百分百真實體感，還能多人聯網互動。我們都商討過，這種技術根本不是現在科技能支持的。”

“不說全息技術，就隻是硬件方麵，遊戲開發商得有量子計算機才能支持這麼龐大的運算，多人聯網得保證超高速網絡連接，還有超大服務器以及超供能係統，這甚至涉及到核聚能和量子信號傳遞。缺少一個都不可能支持這麼一個百分百真實還極為龐大的全息遊戲世界。”

伏向軍又指指自己的大腦：“而且人類大腦是最神秘也是現在醫學最難掌握的領域。什麼樣的遊戲商能用一個遊戲頭盔就讓人類大腦產生百分百的真實體感，還能和他人互動？這裡麵涉及到的可不止是全息技術，還有醫學的神經接駁方麵。”

“所以才需要我們這些小白鼠親自試一試，查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正好我退役後也沒什麼事，玩玩遊戲也挺好的。”商非凡拍拍伏向軍的肩膀，讓他安心。

伏向軍哪可能安心，但就如商非凡所說，這全息遊戲總要有人去探探路。偏偏這遊戲的玩家賬號還特彆難申請到，他能申請到遊戲賬號就已經是撞大運。商非凡也能申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瞎填的資料特彆吸引遊戲策劃。

這遊戲背後的開發者和運營者也非常神秘，到現在都還沒有哪個組織摸到對方底細，就連服務器在哪裡都不知道。

原本進入這個遊戲的試驗者應該在完全安全的監測環境中進入遊戲，但……誰讓他們身在戰區呢。

遊戲世界。

商非凡把那些蟲屍全都收集到一起，堆放在床單上。

五分鐘後，被喊上來的酒館老板娘盯著床單上的一堆蟲屍，表情特彆難看。

“我們酒館客房環境你也看到了，我們每天都打掃得很乾淨，根本不可能招來這麼多蟲子。”

小安東從他媽媽身邊擠出一個腦袋：“我知道！這一定是蟲族的詛咒！因為諾曼先生焚燒了正在轉變的蟲人的屍體。”

“彆胡扯！”酒館老板娘敲兒子腦門，又推兒子：“你去找羊大嬸，讓她親自過來一趟，快去！”

小安東正要離開，他媽又拉住他，叮囑：“順便去問問治安官和昨晚去處理屍體的梅勒他們，問他們有沒有發現蟲屍。”

“好勒！”小安東麻利地跑走。

“這些蟲屍先留著，等羊大嬸來了，看她怎麼說。”老板娘歎了口氣，招呼商非凡下去吃早飯，又去挨個敲門詢問其他客人有沒有發現大量蟲子。

幾個長耳獸人開門，紛紛搖頭，表示房間很乾淨，他們昨晚睡得很好。

商非凡感覺到有誰在看自己，轉頭就看到了抓著門框正用奇怪神色看他的年輕獸人虎不帥。

“早安。”

“早安。”虎不帥對商非凡禮貌點頭。

商非凡直接問：“你昨晚有發現什麼嗎？我看你的表情像是我昨晚砸了一夜牆。”

虎不帥嘴角動了動，像是在笑，猶豫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我聽到一點呢喃聲，像是從你房間裡傳出來的。”

“哦？你聽到我在說夢話？”商非凡走近年輕獸人。

虎不帥搖頭：“不是你的聲音，更像是……蟲子在說話。”

“蟲子會說話？”

虎不帥：“不是，我是說……聽起來像。”

“它們說什麼了？”商非凡很好奇。

虎不帥見老板娘和長耳獸人都下樓了，但還是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在反複念幾個詞語。”

“什麼詞語？”

“蟲人骨灰、荒薊草、蛋黃、詛咒。我隻聽到了這幾個單詞，其他詞語很是模糊，無法分辨。”

商非凡懵：“這是什麼？”

虎不帥抬頭看比他高大半個頭的虎獸人：“你聽過神血天賦激發儀式嗎？”

沒有。遊戲論壇完全沒有這方麵的說明。商非凡：“能詳細說說嗎？”

虎不帥斟酌著說：“這隻是一種傳聞，你應該也聽過。傳說我們獸人曾經都有非常強大的神血天賦，但從異世而來的蟲族吞噬了我們的神血，導致我們現在能覺醒神血天賦的人極少，很多人都隻能借用煉金工具才能使用特彆能力，但就算如此，威力也很小。”

商非凡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這個傳說和神血天賦激發儀式有什麼關係？”

虎不帥疑惑地看商非凡：“你真不知道這件事？這件事知道的人雖然不多，但……”我以為你知道。

商非凡指指自己的腦袋：“我途中遇到攻擊，被敲中腦袋，導致我遺忘了一些事情。這些記憶也許以後我能想起來，但現在它們就是不出現，我也沒辦法。”

虎不帥：我覺得你在說謊，但我不想戳破你。

“好吧，這件事也不算什麼秘密。這個鎮子上知道的人就有不少。”

虎不帥下定決心，告訴麵前的虎獸人：“傳說每殺死一個蟲族，就有機會聽到蟲族死後靈魂的囈語，它們有一定可能性會吐露出激發神血天賦的配方和儀式，但不保證完整，也不保證一定就能激發。而且蟲族怎麼會有那樣的好心？它們死後靈魂說出來的囈語更可能導致獸人發瘋，而不是幫助獸人激發神血天賦。”

商非凡腦中閃過一道靈光：“殺死蟲人或蟲人混血兒呢？”

虎不帥搖頭：“蟲人是蟲人，蟲族是蟲族，你不能把兩者混淆起來。”

商非凡：“但殺死蟲人，再把他們埋到土壤裡，就有可能會讓他們的屍體蟲族化，進而再殺死那個蟲族化的蟲子，是不是也有可能聽到它死後的靈魂囈語？”

虎不帥懂了：“你是說殺死那個蟲人混血的凶手就是為了把他的屍體埋到大地裡，進而得到激發神血天賦的配方和儀式？”

“很有可能不是嗎？而且昨晚你還聽到了蟲子的囈語。”

虎不帥皺眉，“不對。那個蟲人混血兒屍體還沒有完全轉變，昨晚的囈語應該和他沒有關係。況且你也不是殺他的凶手……你不是吧？”

商非凡當然搖頭：“我不是。”

“所以我們首先可以排除昨晚的囈語聲和那名死去的蟲人混血有關。”虎不帥說。

“那昨晚為什麼有蟲子跑到我房間對我囈語，還死了那麼多。另外，你又為什麼能聽見蟲子的囈語聲？”商非凡盯住年輕獸人的眼睛。

虎不帥避開他的目光，低聲說：“這種情況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蟲族主動獻祭。”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身上的蟲族血脈非常濃鬱，不是蟲人血脈，是蟲族血脈。這種情況就有可能讓蟲族對你主動獻祭，幫你激發神血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