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馬蹄踩著青磚石板,在低窪的水池中,濺起朵朵水花,駛出縣衙,來到莫府的後門。
莫真的馬車剛剛停下,就有一圈人湊了上來:
“老爺,行行好吧!”
“老爺,求您賞口飯吃吧!”
“老爺,這是我家女兒,今年已經十歲,能洗衣會砍柴,手腳利索絕不偷懶,求您給她一口飯吃!”
那些圍上來的人衣衫襤褸,瘦骨嶙峋,身邊還帶著幾個膚色黝黑的小孩。
“去去去,都彆擋道!衝撞了我家少主,你們拿命都賠不起!”
馬車上的車夫不耐煩的甩手,剛想拿起鞭子驅趕他們,就被莫真一聲製止。
莫真撩起簾子瞧了一眼,問道:“聽口音,你們不是信安縣的吧。”
那些流民連忙下跪,“小少爺您心善,我們都是從交州逃難來的,那邊被奉神教的叛軍占領,又起了妖患和瘟疫,咱們隻能往東跑!”
莫衡倒是對這一幕習以為常,對莫真說:
“奉神教就是西南叛軍的幕後推手,曾經的魔道巨擘,一個很危險的教會,教義是血祭上神,普渡眾生。”
“他們往往在攻占一個城池後,就會挑選一部分民眾用於祭祀。”
莫真聞言,若有所思,吩咐馬夫給那些流民發了些銀兩,將其打發走。
他很清楚,自己救不了所有的流民,更何況府中才剛剛養了一批府兵,能給點錢已經儘力了。
“謝謝老爺,祝您萬事如意!”
“謝謝老爺!祝您福如東海!”
“祝您壽比南山!”
領了錢的流民紛紛道謝,感激涕零,甚至下跪磕頭。
莫衡聽了,無奈笑道:“要謝就謝小少爺,也就他才有這好心思了。”
莫真則是無所謂,隨口補了一句:“明天糧鋪一開,彆管價錢多貴,通通換成糧食。”
一旦前線兵敗的交州軍撤退到信安縣,必然會在縣內實行軍事管控,一切糧食優先供給軍隊。
到時候的糧價,隻怕會漲上天,再有錢也沒用了。
事實也正如莫真所料。
次日清晨,一大群得到消息的人擠在糧鋪的檔口,高舉著手中的銀兩,水泄不通。
為了爭搶一袋米,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撕的你死我活。
“交州軍來了!”
“交州軍來了!”
“交州軍入城了!”
最早是從城門開始,有人沿街大喊,聞著無不麵露驚恐,沿街的小販更是倉皇收攤。
糧鋪的店員也不敢再多耽擱,急忙收起人們手中的銀兩,再把櫃台上分好的十幾袋米一股腦丟出去。
“趕緊拿糧走人,東西藏好,莫要聚眾!”
說完,他“啪”的一聲。
糧鋪閉門。
人們爭搶著糧食,緊接著四散逃開。
幾個不要命的小乞兒見狀,跑到街上,去撿人們灑在地上的米粒和麥穗。
忽然,地麵輕微震動。
是交州軍的兵馬。
“不長眼的東西,滾開點!”有人怒斥道。
啪!
一根長鞭甩來,攔路的那個小兒直接被抽的倒飛出去,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再打眼一看,那小孩落地後已經沒了生息,手中卻還死死捏著那幾顆黑黢黢的米粒。
“阿弟!”
其他幾個孩子眼睛一紅,連忙想要去拉他,卻又被兩旁士兵甩來的鞭子,給抽的皮開肉綻。
身為軍中的練體修士,他們一鞭子下去,力大無窮,往往就是一條人命。
有人躲在窗縫後麵,看見這一幕,隻覺得氣憤不已:“這幫畜生,前線吃了敗仗,就拿我們來出氣!”
一個瞎眼的老頭抽著煙鬥,聞言,麻木道:
“兵過如梳,匪過如篦,要罵就在心裡罵,這些軍爺的耳朵好著呢。”
他的一隻眼睛,就是因為年輕時多看了兩眼軍爺的七房小妾,就被一劍戳瞎了。
其他人見狀,更加敢怒不敢言。
而這一幕,也恰巧被莫真收入眼中。
他看著那些散落一地的米粒,在樓頂歎息一聲,身影閃爍,消失在了上麵,回到莫府。
交州軍原有精兵五萬,經韶關南雄一役大敗後,銳減到不足一萬人,不得不退守信安縣。
根據戰報,原交州軍總兵,嶺南將軍李千峰,在戰場上犧牲,死於奉神教叛軍之手。
嶺南將軍是皇帝賜的封號,交州軍總兵則是職務。
那可是一位傳說中有著元嬰修為的強者,就這樣不聲不吭的死了。
莫真的心中,也因此產生了危機。
現如今接任交州軍總兵的,是李千峰的副將雷世昌。
此人紫府境修為,天生雷靈根,性格易怒,難以伺候,即便沈青剛也不想得罪。
他打開麵板。
【功法:日蝕月缺(第二層·大圓滿)】
【武學:日蝕劍勢,玄陽弑魔刀法(第一層/三層)】
【靈蘊:1點。】
思索片刻,莫真決定把靈蘊用在玄陽弑魔刀上麵,畢竟這是他的大招之一。
【你向《玄陽弑魔刀》投入1點靈蘊,勝過十年苦修矣!】
【在靈蘊作用下,你的《玄陽弑魔刀》即將突破第二層,忽然間,煞氣劇增。】
【恍然間,你在自己的眼前,看見了一隻心獸。】
吼!!!
震耳欲聾的嘶吼在莫真耳邊響起。
在弑魔刀法的觀想圖所化作的屍山血海中,一隻黑霧中的猙獰之獸,向著莫真步步走來。
莫真忽然明白了,玄陽弑魔刀的關鍵,就是要降服這隻心獸。
有道言:心有猛虎,欲弑其主。
弑魔刀法本就是一門極端武學,所有習練者,都必須搭配玄陽內功,才能最大限度的,降低被反噬的可能性。
但玄陽內功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它隻能幫你壓製心中野獸,而不能幫你戰勝他。
所以這門功法越是修煉,就越容易導致一個結局。
那就是心獸掙脫牢籠,將它的主人徹底吞噬。
所以鎮魔軍中的很多人,都會在修煉的中後期,主動廢掉弑魔刀法。
畢竟在鎮魔軍中,這本來就是一門新人速成的過渡武學,後期有了彆的武學,就沒必要冒那麼大的風險,去和心獸死磕。
“副作用先不提,我根本沒玄陽內功啊。”
莫真心中腹誹。
少年那白淨修長的手指輕輕落下,像是放棄了。
心獸見狀,眼中閃過一絲藐視,畢竟這一幕它見過太多了。
古往今來,鎮魔軍中,就沒幾個人可以真正將它降服。
也少有人,能將弑魔刀法修煉到真正的境界,隻是停於表麵。
就在這時,莫真忽然零幀起手。
他一記上勾拳,狠狠的砸在了心獸的下巴。
“嗷嗚!”
心獸被錘的眼冒金星。
它:“???”
“草,要是降服不了心獸,那我的1點靈蘊不白用了!你快點給爺死。”
莫真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拳打腳踢,將心獸揍的連滾帶爬。
心獸忽然懵了,這修煉者怎麼跟以前的不一樣啊。
心智堅定,毫無畏懼。
他怎麼不怕的啊!
“嗷嗚嗷嗚!”
然而,莫真從來是一個不敬仙人不信神的人,他從來隻相信自己的刀,自己的劍。
還有自己的拳頭!
怦!!
不知過去多久,最後一拳,莫真身下的心獸,猶如玻璃般破碎消散。
他坐在意象空間裡,大口喘著氣,再看他的雙手,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傷的白骨累累,血肉模糊。
“這下應該可以了吧...”莫真想著。
他閉上眼,再睜開。
就回到了書房裡。
【你成功降服心獸。】
【你的《玄陽弑魔刀》突破第二層。】
莫真“鏘”的一聲,拔出身旁的長刀,就瞧見了一雙猩紅獸眸,在其中蓄勢待發。
“聽話些,嗯?不然我還去觀想圖裡麵找你玩。”
莫真揚了揚下巴,肆意又囂張的模樣,屬於勝利者。
心獸的眼神一下就清澈了。
顯然被揍怕了。
因為莫真他是恨不得一秒六拳啊。
收刀歸鞘。
【姓名:莫真。】
【靈根:極品天靈根·金,玄靈根·水。】
【修為:凝丹境一層(玄品靈丹)】
【天賦:傲然仙姿。】
【功法:日蝕月缺(第二層·大圓滿)】
【武學:日蝕劍勢,玄陽弑魔刀法(第二層/三層)】
【靈蘊:0點。】
莫真推開門,小雲等候多時。
他彎腰:“少爺,交州軍已經在城中紮營,命令縣內的三大家午時會談。”
莫真輕輕皺眉,神色微冷:“還要談?意思是我們給的糧食還不夠他們吃?”
小雲也臉色難看:“恐怕是的。”
“貪得無厭。”
莫真淡淡罵了一句。
“備車。”
他倒要看看這個雷世昌,究竟是何許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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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
一隊隊的士兵,將此處圍的固若金湯。
雷世昌此人行事霸道,剛一到信安縣,就要占據這裡的縣衙用作他的下榻之地。
當然,身為紫府境的強者,他確實有這個資格。
隻有築基初期修為的縣令屁都不敢放一個,打包好自己的東西,麻溜滾到了外麵的宅邸。
相較之下,沈青剛倒是對此沒有半點反應,仍然待在自己的衙門裡麵。
詭異的是,雷世昌那麼一個囂張的人,居然對沈青剛沒有半點惱怒。
正相反,他對沈青剛似乎格外忌憚。
午時。
雷世昌在案台前,提起毛筆,寫字。
沈青剛踏入大堂,拱手與雷世昌笑笑:“雷大人,彆來無恙啊。”
名為雷世昌的男人,一身輕裝鎧甲,年過半百,身高近兩米,樣貌猶如雷公般,不怒自威。
他同樣拱了拱手:“沈老弟,許久不見,老爺子身體可好。”
沈青剛笑意不達眼底:“饒您掛念,老爺子好得很。”
門口的莫真探了探腦袋。
他和沈青剛一起來的,見狀不由得思索起兩人的關係,似乎並不怎麼好。
沈青剛不再多說,隻是在背後用手示意莫真跟著他。
二人因此坐到了一起。
另外兩家的族長,則是早早就到了。
會談還未開始,沈青剛就用靈氣傳音給莫真,用非常鎮靜的語氣說道:
“信安守不住了。”
“要不要跟我回京城?”
莫真:???
此時雷世昌寫好了他的字,拿起來看了看,掛在了背後的牆上。
“一心為國。”
莫真這下懂了。
一般在背後掛這四個字的,多半是覺得這仗打不贏,已經準備好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