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1 / 1)

連石造訪,客居偏隅。

裔祗夫人謊稱闌赤與少尊去了魔地極西的細柳之地,直至七日後,方才將將安排了客見。

屬實將那絲不喜展現的淋漓儘致。

“夫人。”大殿上,闌赤拜過後,便瞧去了客首的座位。

來人頭縛布巾,素衣麻衫,落魄書生模樣。

此人如來自連石,那麼自她臨行前所背誦的,便隻一人能與之相配。

“守約師兄。”她雙手闔禮,躬身以敬。

於是成守約便麵有滿意。

至少連石的規矩,她還守得。

“娃娃,來我身邊。”忽而,裔祗溫婉笑意地看向了她,素手輕輕落在長榻一角。

那是邀闌赤去尊位上座。

而這於連石,屬實最是壞了規矩。

可裔祗夫人之命,闌赤又不能不隨。

然此時成守約的臉卻已然板了起來……

“成仙師,這是魔地。”保章歪過腦袋,好意提醒,卻實則一臉乖戾笑意。

那笑大抵是在警告,如是可以,保章很想問上一句,他成守約哪裡來的膽子,敢在魔地尊主夫人麵前擺起臉色來。

“闌赤。”可成守約終究還是叫住了她,亦在保章的警告下稍有收斂自己的逾矩,隻言談間還是說教,“裔祗夫人為長,你是否該知,少以長尊而立侍左右。”

闌赤聞言,不由得細細琢磨了一番,這規矩繁,她這混沌腦子可一時反應不得。

於是就這般又失神在了階上,便也叫人誤解她到底是在猶豫,亦或是無視了成守約的‘勸誡’。

而保章卻見此好時機,乘勢駁去,“成仙師或許又知,長尊者命,難違之,夫人相邀,赤尊拒絕,恐也不妥。”

成守約視線落去保章,那一雙赤紅枝角格外醒目。

這是上古血脈。

可成守約卻也僅是輕輕一笑。

“守約此行是為帶她前去閶闔山祭奠先輩,諸位又何須如此忌憚,連石,可不會害了她,你說是麼,闌赤?”

成守約幽幽說道,隻手做出相邀之姿,口中亦是相脅之態。

他似乎隻給了闌赤一個選擇,便是同他離開魔地,前去閶闔。

至此,裔祗徹底沉了麵色。

她那一雙嫣紅長甲正‘嗒嗒’地敲在手邊椅背之上,隻頃刻間,一縷紅紗細霧便朝著成守約飄渺而去。

就像陷入夢中沉溺潭水,成守約毫無防備亦無可反抗的僵在了座上……

“夫人。”

突然,一個聲音叫回了陷入無儘憤怒的裔衹,輕易便推散了她的紅紗。

成守約亦大夢初醒般看著赫然出現在殿中的人,驚怒之下回神一掌拍案而起,朝著裔祗無所顧忌地出了手。

然不想下一瞬這腦袋便如洪鐘撞去,一股更為強悍的力量怒滔翻湧,逼得他狼狽跌回了椅中。

“少尊大人。”一旁的保章得意儘顯,轉頭再看成守約,麵有寒意,譏諷說道。

“少尊大人莫怪,這連石的人,最是不懂規矩,當年不懂,現今看來,好似也沒有多大長進……”

當年闌赤本在魔地待得好好的,便是被那連石仙主成湯兒翹舌之下從魔地接走,最後落得了個識海破碎的結果。

許是自在慣了,那群循規蹈矩的修仙者來到魔地時,他打眼瞧去就不算順眼,大抵亦沒人會喜歡那個隻會木著臉,不說話都像是在教訓人的成湯兒。

但她,她至少比眼前這個蠢貨聰明得多。

“你連石仙主到了魔地,也未見得有你這般不敬,素聞連石以恪敬守規見長,怎得你,學不會?”裔祗在少尊退居一側後便開始發難。

當年成湯兒從她身邊帶走闌赤的這口氣,她到現在都還咽不下。

於是她走下階去,一手牽起似乎徹底陷入迷茫的闌赤來到殿中,“你既說我是長尊,可又該識得她是誰?”

成守約被她這話問的糊塗,不由得皺起了眉。

“你口口聲聲喚她闌赤,她便也乖巧稱你一聲師兄,可她是東域桑野的尊主,是與成仙主位尊之輩,你是否該要敬一聲赤尊來聽聽呢?”

闌赤聞言側目望去這位素來溫婉的夫人,腦海中不知從哪裡又找出了臨行前四方師兄的那一聲囑托。

‘記住,你是東域桑野的赤尊。’

……可赤尊

也不過就是個尊位。

她並不願裔祗夫人為她而為難。

“夫人,闌赤……”

隻話未完,她便被一個不容拒絕的聲音打斷。

“閶闔山大祭,本尊會親自護送赤尊前往。”

這下,所有人都望向了聲音的源頭,正是一臉淡漠的少尊。

闌赤亦滿目驚訝。

倒是裔祗,對少尊所言很是滿意,笑意也便就盈滿了臉。

“成仙師,魔地有諾在先,大祭之日當如約將娃娃送至閶闔。”她鳳眼威儀,蔑視而去,“你連石的人,可是要去回該去的地方了?畢竟魔宮熱鬨,這住處也緊缺……”

裔祗就差叫成守約滾出魔宮,話說的一點都不算委婉。

闌赤聽得後都替守約師兄心肝顫,據說他在門中最是容易衝動情緒,稍有對其‘勸解’都能叫他閉關個三年五載不見人。

遂就見這位成仙師幽幽起身,神情萬分不善。

緊接著闌赤驚覺麵有戾氣席卷而來,她下意識擋去了裔祗,手中亦掐了訣正待落下。

然,一個更快的身影閃在了前。

隻見少尊不過隻手背縛於後,踏出不過半步,那渾厚力量便自腳下綿延而去,生生將成守約迫得不能動彈。

可這似乎還不夠,便又見他朝著那成守約步步緊逼。

他那樣子看去倒是走的悠閒,唯成守約卻像是被巨石捶胸一般。

直到再也不得支撐,轟然倒地,少尊才堪堪放過了他……

想來裔祗也沒想到連石的人敢在她麵前妄動,此時那張從來嬌俏的臉龐徹底沉了下去。

她帶著寒意的目光自連石一行人麵上掠過,而後憤然拂袖……

闌赤盯著裔祗消失的背影有些無措,茫然間她似乎覺得這該是自己之過。

隻那人一身藏藍色緞袍就這麼入了眼,由不得她再去想些有的沒得。

“守約師兄,闌赤不日便會啟程閶闔。”

她雖不知今朝何解,然卻懂得少尊看去自己時那眼中的深意。

她不該將此罪責攬在己身。

可成守約卻像是從未聽得闌赤所言一般,正專注著一雙眸子瞧去那藍袍的少年。

對於這位魔地的少尊主,他從前確確實實隻有耳聞。

那大抵不過是一則傳進耳中的消息罷了,屬實不配叫他放去心上。

然今次,他卻眼中隻瞧得見這位少尊。

彼時第一次出手,他還當是自己失了提防叫這少年得手,才落得了難堪。

而這第二次,成守約切切實實體會到了那無可撼動的力量。

這般一如壓倒自己的絕對力量,恐怕也唯有師姐才能匹之。

“原來當年魔地傳出的那位天資少年,便是你……”

說罷,成守約似乎消散了怒意,彆有深意地瞧了少尊一眼,便在一片死寂中,帶領連石眾人消失在了視線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