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逢君(上)(1 / 1)

《落花逢君》

楔子

晨曦初升,昭靈山上鬱鬱蔥蔥,空氣中露氣正濃。

斑駁的陽光灑在一座小院子裡,透過濃密翠綠的樹葉,溫柔地落在了靠在樹乾的銀發白衫少年的身上。

一身白衣儘數被鮮血染濕,垂著腦袋,散亂的銀發搭在肩頭,衣擺略帶塵土。縱使他的五官再怎麼好看,也……

略顯狼狽。

“吱呀——”

木屋的門忽然被推開,白皙的玉手仿佛被晨光鍍了一層薄薄的金。

推開木門的是一位少女,一身水綠衣衫。玉一般的肌膚欺霜勝雪,烏黑及腰的長發被一根玉簪輕輕地挽著。晨曦之下,一抹碧色如清水蓮花,宛如出水芙蓉般的清麗。

“唔?”水綠衣衫的少女看到那銀發少年渾身是血的靠在自家樹下,腦袋不禁一歪。

“哪裡來的啊?”少女徑直走了過去,蹲在銀發少年身邊,習慣性地將他的手腕放在玉手上,給他切脈。

柔荑般的玉手仿似柔若無骨,水蔥般的纖指輕輕搭在少年的手腕上。

銀發少年的脈象虛弱,但好在平穩,約莫是失血過多造成的。可綠衫少女卻隱隱感覺到銀發少年皮膚下的脈搏散發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寒氣。

“淩霜散……”她淡淡道。

片刻過後,水綠衣衫的少女對銀發少年的病情有了了解,自言道:“試著救一下吧。”說完,便將銀發少年往木屋拖去。

“吧嗒”一聲。

少女聞聲回頭,隻見一把純白色的折扇從銀發少年修長的手中滑落。她挑了挑細眉:“那便將你一同帶到屋子裡吧。”

第一章

昭靈山的山頂生長著一棵巨大的紫藤樹。

紫藤樹的枝乾蜿蜒曲折,一朵朵淡紫色的紫藤花儘情盛放,宛如一隻隻破繭而出的蝴蝶,在微風的拂動下,翕翕扇動。

一簇簇的紫藤花攏靠在一起,宛如流蘇般懸垂於枝頭。從遠望去,仿似一串串豐碩的葡萄。

清風拂過,吹落了幾片淡紫色的花瓣,沿著風吹過的痕跡,在空中勾勒出一條唯美而流暢的弧線。

淡淡的花香鑽入鼻孔,幾片花瓣隨意的落在了如瀑的銀發上。長長的睫羽忽然翕動,湖藍色的眼瞳便倒映出了一抹淡紫。

“醒了?”一道溫柔婉轉的女聲忽然傳來。

銀發少年微微側頭,湖水般平靜的眼瞳又倒映出一抹新綠,宛如漂浮在湖麵上的綠葉。

“嗯。”銀發少年沉聲應答。

少女端來一碗剛煎好的湯藥,熱氣氤氳下,她一邊吹氣一邊對他道:“把這藥喝了吧。”說完,將湯藥遞到銀發少年跟前。

銀發少年緩緩起身,倚在床靠上,驚奇地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六七成!

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的綠衫少女,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頓了頓,道出心中猜測,“敢問姑娘可是傳說昭靈山上的神醫——半夏?”

綠衫少女挑了挑眉,答道:“正是。”

銀發少年雙手接過湯藥,心裡明了。他身上的傷有多重他自己知道,不過竟能在一個時辰內飛速愈合,恐怕這世間,也隻有此人可以做到了。

“在下白蘇,方才有勞姑娘了。”說完,舉起陶碗,一飲而儘。

半夏靜靜地看著他把藥喝完,問道:“我記得,傳聞有一俠客,武功高強,僅憑一把折扇便足以掃蕩江湖,好像也叫白蘇,該不會……”

“正是在下。”白蘇含笑道。

半夏一怔,不敢置信地問:“那……什麼人竟能將你傷成這樣?”

她腦海中忽然閃過那銀發少年渾身是血地躺在樹下,即便是她這樣見過無數鮮血的人,也不由得一陣膽寒。

白蘇垂眸,淡淡一笑,宛如沐浴春風的暖陽一般,仿似能夠消融冰川。

片刻後,他道:“沒什麼,隻是被人偷襲了而已。”

“是因為淩霜散?”

白蘇聞言一怔,隨即想到她定是察覺出來了自己體內的寒毒,點了點頭:“不錯。”

半夏眉頭微微一蹙,這淩霜散可是這世間稀罕的劇毒,雖不至於全身暴斃,但它會在體內慢慢散發至百骸,凍結血脈骨肉。輕者導致此生不得見寒涼之氣;重者便隻能永世冰封。

常有一些王室貴族不願自己死後焚身火化,臨死前會吞下此毒,以保死後肉身不滅。

她看了看白蘇的一頭銀發,猜測約莫便是此毒引起的。恐怕那些要殺他的人也是沒有把握,所以才對他種下此毒。

半夏從未遇到過此類情況,所以沒什麼把握替他解毒:“白公子,我雖沒把握解了此毒,但是有辦法緩解毒性,不知公子可願一試?”

白蘇聞言卻連忙推脫:“姑娘好意在下心領,此事是我大意才導致而成。姑娘出手相助已是儘了人之常情,在下自是不敢再次勞煩。”

半夏將白蘇手裡的空碗接過放到一旁:“我雖隱居於此,卻常常下山懸壺濟世。身為醫者,救治他人是我的本分,還望公子不必介懷。”

白蘇微微歎了口寒氣,“不是在下不願,而是怕在這裡待久了,會給姑娘引來殺身之禍。”

第二章

夜色降臨,銀星閃爍光芒,璀璨耀目,宛如顆顆散落在夜幕的珠玉。

月色靜謐,朦朧的月光仿似一層薄薄的銀紗,披在了昭靈山上。夜空宛似被紫藤花渲染了一般,竟呈現出夢幻般的淡紫色。

點點流螢在虛空中飛舞,仿似瑪瑙般點綴著山頂的草地。

碧色的身影緩緩走到紫藤樹下,停下了腳步。她身後背著竹筐,裡麵裝的是給白蘇采的草藥。

翠色的眼瞳宛如翡翠,倒映著淡紫色的紫藤花。半夏極是喜歡這棵紫藤樹,因為它常年不敗,所以四時之美,皆是昭靈山上的一道絢麗的風景。

要不是白蘇的毒性發作,他也許已經離開這了。

她歎了口氣,解開淩霜散的希望雖然渺小,但也是有希望的。若是她的病也能治……就好了。

她將鼻尖湊近,嗅了嗅清幽淡雅的花香。

回到院子時,一股寒氣霎時撲麵而來。半夏立馬發現不對,即刻放下竹筐跑進了屋子。

木屋裡無處不鋪滿了寒冷的冰霜,銀發少年蜷縮在地上,臉上,袖子上,都結了層薄薄的細冰。

半夏迅速點著木柴,堆在白蘇身邊。熊熊火焰不停地跳動,可白蘇身上的冰霜卻沒褪去半分。半夏眉頭緊蹙,思索片刻後,蹲下身將白蘇抱在了懷裡。

霎時間,那冰霜好像懼怕半夏身上的體溫似的,竟慢慢融化!

懷中的銀發少年不停地發抖。此刻,他不似傳聞中厲害的江湖俠客,反而似孩子一樣依偎在半夏溫暖的懷裡。

半夏的鼻尖被火焰烤的微微出汗,她抬手欲將額頭上的汗珠擦去。不料,白蘇的手卻死死地抓著她的衣袖,依然顫抖著身體。

半夏無奈,隻得繼續抱著他,任由額頭上的汗珠在臉頰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裡的冰霜儘數融化,白蘇才不再發抖。忽然一縷晨光破窗而來,照在了半夏身旁的地麵,宛似一麵圓鏡。

湖藍色的眼睛緩緩睜開,瞳色有些朦朧,卻依舊倒映著那抹碧色。

“好點了嗎?”半夏問道。

白蘇急忙站起身來,麵色歉意:“又給姑娘添麻煩了,實在抱歉。”

半夏轉了轉酸痛不已的胳膊:“無妨,以前給人看病,經常枯坐一天一夜。”隨後,她岔開話題,“昭靈山上有一汪池水,乃常年積雪融化而成,若公子不嫌棄,可以去那裡泡一泡,將這一身血跡洗去,可以使身上清爽一些。”

白蘇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染滿血跡的白衣,倏爾笑道:“多謝姑娘關懷,能洗去這一身血汙自是好的,不過……姑娘可否帶一下路。”

半夏展開笑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