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山神(上)(1 / 1)

《半月山神》

第一章 渡天劫

我,是祈願殿的一名小仙。

三百年前,我的主子,也就是現如今的祈願仙君,在南海遊曆的時候,見我這隻百幻蝶頗有仙緣,便隨手一揮,將我點化成仙。

彼時我仙元初開,靈智還尚未完全成熟,覺得自己好像踩了狗屎運一樣,竟能直接飛升成仙。於是接下來的三百年裡,為了還主子的恩情,我便一直守在祈願樹下,幫他整理凡間人類許下的所有願望。

我本以為自己會以這種平淡而輕鬆的方式度過此生,但老天卻非要橫插一腳,攪亂了我的生活,使它變得跟月下仙君的紅線一樣亂。

翌日,我剛乾完活,我的摯友姻緣殿的扶緣仙子使邀我去相思樹下吃酒。

直到喝至天昏地暗,我倆才互相告彆。扶緣仙子將我送至姻緣殿門口,我擺了擺手,然後深一腳淺一腳的往祈願殿走去。

今夜晚風微涼,對於我這種酒喝多了渾身發燙的小仙極為舒適。我跌跌撞撞地爬上觀星台,一直爬到最高頂才坐下來。我閉上眼睛,暢快地享受著涼風在身旁拂過的快感,正當我舒服至極的時候,一朵不知好歹的雲忽然刮到了我的衣襟,硬生生將我從摘星台上給拽了下來。

我驚呼一聲,連忙變回真身,撲騰著翅膀飛了起來,然後穩穩地落回摘星台。

我鬆了口氣,慶幸自己喝了這麼多酒反應還如此的快。可還沒高興多久,頭頂忽然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響。

我抬頭一看,差點把下巴驚掉,烏黑的劫雲慢慢在我頭頂上方的那一片天聚攏,夾雜著不斷穿梭的閃電,仿佛在積蓄著力量,然後準備把我劈成灰。

前一陣子主子曾給我推演了劫數,按道理來說還有個三五十年才會到渡上仙的天劫,可現在是個什麼情況,莫不是哪家仙君渡劫被我遇上了?可這偌大的摘星台除了我這個小凡仙以外也沒彆人啊?!

一愁莫展之際,腦海中忽然回蕩起扶緣仙子的話:“小蝴蝶,這壇酒名曰‘往生’,是個提升修為的好東西,喝完之後,你離渡上仙的劫約莫就不遠了,到時候渡劫成功可彆忘了來謝我啊。”

話音戛然而止,靈台瞬間清明。

扶緣啊扶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往生酒未免也太大補了些,如今我走個路都踉踉蹌蹌的,怎麼渡過天劫啊?!

此刻,仿佛有一萬隻羊駝在我胸前呼嘯而過。

看著即將要劈下來的劫雷,我暗自算了算。以我現在的速度跑回祈願殿向主子求救恐怕是來不及了,但要是把我三百年的修為全拚上,這劫雷當真還能把我仙元常散不成?

區區天劫,能耐我何!

電光石火間,劫雷倏地攜著萬鈞之力從我頭頂劈了下來,我冷哼一聲,在不屑的目光下迅速布了個堅固的結界,然後向結界源源不斷地注入修為。

“轟”的一聲巨響,劫雷和結界因撞擊而激蕩出去的強烈氣息向四周滌蕩開來。

結界立時碎裂,我旋即被劫雷擊飛,在摘星台滾了不知道多少圈才停下來,仙元受損,生生嘔出一口鮮血。

下一刻,我便悟出了一個人生大道理。

做神仙,還是應當低調為好。

眼瞅著劫雷又要劈下,仿佛比剛才強了許多倍,我內心深覺不妥。這三道天雷要是劈完,忍伯我連灰都不能剩下了吧……

我化回原身,拚了老命地撲騰著殘破的翅膀,向各家仙君的府邸飛去。

既然來不及回祈願殿,那就隨便找個倒雷仙君的府邸上躺著,死馬當活馬醫,我敢打賭,他們一定不會眼睜地看著自家仙府被劈成灰,所以肯定會出手相救的……

嗯……雖然這個行為有些不太道德。

但是保命要緊,等事情過後就讓主子幫我收拾爛攤子吧。

主子啊主子,你可千萬不要怪我啊,我現在要是不缺德一點,你以後可再也見不到你可愛的小仙侍了。

可還沒等到我躺到哪個倒黴仙君府邸的院子,第二道劫雷便以摧枯拉朽之勢向我劈下。

我麵色一白,內心慘呼:“完了,今晚恐怕是真的要折在這裡了。”

劫雷生生從我身體穿過,強大的力量撕扯著我的仙元,仿佛要撕碎一般,就在這時,體內忽然有一股力量自丹田蔓延至四肢,還沒待我反應過來,隻聽虛空中傳來一陣清脆的破碎之聲,第二道劫雷便被擋下了。

我從層層雲海上墜落,頓時恍然大悟。

方才是三百年前主子在我體內留下的護體仙印擋下了劫雷,在我瀕死之際救了我一命。

我重重地摔在人界的某一處山頭上,全身經脈近乎斷裂。

轟隆隆的聲音又追了過來,開始醞釀著最後一道劫雷。

正當我做好死的準備的時候,一道略帶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

“唔?天上掉下來的?”

我費力地抬起頭,隻見一名白衫銀發的男子懶洋洋地躺在樹枝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把玩著一支銀色長笛,不停地在他指尖上旋轉。

那棵樹甚是好看,銀白色的樹葉層層疊疊,泛著柔和的光暈,仿若懸掛於九天之上的銀月。

我來不及多想,在最後一道劫雷劈下之前用儘最後一絲力量,開口沙啞道:“仙友……救我。”說完,便昏了過去。

第二章 半月山

再次睜開眼睛,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我眨了眨眼,發現自己並沒有到地府,不禁鬆了口氣。我坐起身,環顧四周,確定這是一個木屋,而且沒有危險的氣息,可是下一秒,我便看見一白衫銀發的男子在一旁的木幾喝茶。

陽光灑落在他身上,仿佛自亙古穿越而來般,使他有些熠熠生輝,且給人一種宛如神明般高貴且不可侵犯的神聖感。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灼熱,他側眸,纖長的睫毛輕顫兩下。他含笑:“醒了?”

我愣愣地點頭。

半晌後,我才小心翼翼地問:“呃……那個仙友,敢問一下這是哪裡?我叫夏夏,是祈願殿的小仙。”這男子的修為遠在我之上,所以我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夏夏。挺好聽的。”他勾起唇角,“這裡是半月山,我名喚初堯,是此山的山神。”

原來是山神啊。我看著他,強忍著身上的傷痛向他作揖:“多謝神君出手相救,助小仙渡過天劫。”對他來說,幫我擋下一道劫雷不過是揮揮手的事,但對我來說就不一樣了,若是沒渡過天劫,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都得好好謝一謝他。

“小仙曾聽聞,若是幫彆人擋了天劫,哪怕是神之身,都或多或少會有些反噬,神君……”我故意拉長聲音,上下打量他一番,“可有大礙?”

“無礙。”

他話一出口,我這顆心瞬間就落了下來。萬一他真哪裡遭到了反噬,哪條胳膊哪條腿不能動彈了,我不得照顧他一輩子啊!在天庭不管給哪位仙君打工,每月都會給些奉祿的。可照顧人就不一樣了,不僅沒靈石不說,還得像人間的奴仆一樣,被人捏著賣身契……

那種日子,想想都可怕。

“不過……”他話鋒一轉,瞬間將我剛落下的心又吊回了嗓子眼,我咽了咽口水,靜待下文,“你不打算報答我嗎?”

完了……

我好像看見我以前瀟灑自由的日子正在向我揮手告彆……

“你會做飯嗎?”

哈?我忽然有點懷疑我耳朵是不是被劫雷給劈壞了。他居然問我會不會做飯?

當然會啊!

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初堯手中握著茶杯,將目光落在我身上,勾起唇角,輕聲道:“那便為我做幾天飯吧,就當報答我了。”

我一怔,還真是第一次聽過這麼奇葩的報恩方式。我用力地點頭,一口答應下來,不就是做幾頓飯嘛,這有什麼難的。不過我還是多問了一句:“那我要做幾天的飯啊,神君?”

初堯沉吟片刻:“待你傷好之後,便可以離開了。”

於是當天傍晚,我便采了許多蘑菇和靈鹽草,先把靈鹽草剁碎放入鍋中用來調味,再將蘑菇切成細丁,慢火煮了一個時辰,才將這鮮美的蘑菇湯端到初堯麵前。

初堯用湯匙舀了一勺,吹了吹,細細品嘗後露出讚賞的笑容:“味道不錯,要是再有些彆的食材放在裡麵就更好了。”

“可我在山上隻找到了這兩種啊。”

初堯道:“去後山,那裡有幾塊農田,我在那種了些農作物,你可以用那些當作食材。”

我眼神一亮:“神君您還會種地啊?”

初堯笑了笑:“不過閒來無事罷了。”

是日,微風和煦,我背上竹簍,向後山出發。

爬了大半個山頭,看著這一路的光景,我不得不感歎初堯當真是一位儘職的山神。整座半月山被他打理的無一塊靈氣貧瘠之處,反而處處充沛均勻,也難怪這山上的草木精怪、飛禽走獸大多數還未化出人形便能開出靈識了。

快要到午時的時候,我才看到那片農田。

農田不算太大,但足夠我給初堯做幾個月吃的了。我翻下山坡,走進農田,拔了幾根蘿卜,采了些果蔬。最讓我驚喜的是,初堯居然還種了五味花!

五味花同靈鹽草一樣,都是烹調輔料,用來調節食物味道的。但不同的是,靈鹽草隻有鹹這一種味道,隻能代替鹹鹽,而五味花就不一樣了,它的五片花瓣分彆對應著酸甜苦辣鹹五種味道,適用於各種菜係,

我滿意地摘了幾朵,想著今晚給他換點口味,讓他徹底折服於我的手藝。

正當我要離開的時候,一絲詭異的氣息鑽進了我的鼻孔。這氣息我有些熟悉,但卻有些想不起來在哪裡聞過。我仔細地聞了半天,才勉強想出了個大概。

約莫是邪氣。

可是不應該啊,這山上處處都是濃鬱的靈氣,怎麼有邪氣出現呢?我摸了摸下巴,打算順著邪氣尋找源頭一探究竟。

我鼻子天生向來靈敏,順著邪氣一路走到了一處斷崖。臨近斷崖,我便肯定了內心的猜測,這裡的花草樹木儘數被邪氣侵蝕,宛如一片被人遺棄的荒漠,滿目瘡痍,與半月山其他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越靠近斷崖,邪氣便重一分,我仙元受損,耐不住這邪氣,喉頭一甜,生生嘔出一口鮮血來。我強撐著身子離開這裡,欲儘快告知初堯此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