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戚輝先一步抬起手，吃力地推開沉重的玻璃門，看著他撅著屁股使勁的模樣，戚錦在後麵不著痕跡地輕輕推了一把。

一進門戚輝就熱情地打招呼：“範阿姨好。”

範阿姨手上的動作不停，抽空朝他看了一眼，也親切地回應：“是輝輝啊，來剪頭發嗎？”

戚輝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我姐姐要剪頭發。”

範阿姨聽了禮貌地誇讚：“來陪姐姐來剪頭發啊，輝輝可真乖。”

戚輝卻聽進心裡，一臉靦腆地笑。看得戚錦在心裡直嗬嗬，要不是有好處她把腦袋摘了給他當球踢。

稍坐了一會，範阿姨忙完手裡的活後上前招呼戚錦：“你這劉海好長，是該剪了。姐姐想剪什麼樣的發型？”

戚錦無所謂什麼發型，看了眼鏡中到後腰的長發，比劃了下肩膀的位置說道：“阿姨您看著給我剪吧，剪到這個位置。”

範阿姨不由問：“真剪這麼多？留這麼長了，你舍得？。”

戚錦恩了一聲，點頭示意她放心剪。範阿姨就笑了笑說道：“那我可就剪囉。”

範阿姨喜歡一邊乾活一邊拉人閒話家長，這讓話少的戚錦有些苦惱，偏偏還要禮貌性地嗯嗯啊啊回應，覺得非常尷尬。

好在戚輝是個自來熟的小話嘮，他坐不住湊過來插話，戚錦鬆了口氣，給他的好感值加了幾分，也不在意他和範阿姨瞎比劃她的發型了。

剪好了基本形狀，範阿姨滿意地看向鏡中人問：“怎麼樣，你阿姨我的手藝還好吧？”

戚錦抬頭看了眼鏡子，裡麵的女生留著一頭及肩的公主切，臉頰的頭發隻到耳朵，露出流暢的下顎線和精巧的下巴。

瞧了好幾眼，是挺好看的，想起某些令人不悅的畫麵，戚錦移開視線垂下眼眸，在心中繼續說道，隻是她不喜歡。

就在戚錦沉默的時候，戚輝開口吹起來彩虹屁：“範阿姨，你也太厲害了吧，你不知道，我今早被姐姐叫醒時要被嚇死了，她披著一頭能擋住半張臉的黑色長發，就站在我的床前，還以為女鬼要來害我呢。現在姐姐都要變成小仙女了。”

範阿姨聽了笑得合不攏嘴。

戚錦暗暗咬碎了牙，趁著範阿姨不注意，狠狠給這個小兔崽子來了幾下。

戚輝沒有防備，被擰了個正著，不由啊的叫出聲。聲音不小，範阿姨不禁看向他開口關切地問：“這是怎麼了？”

看到戚輝要開口告狀，戚錦給了他一個威脅的眼神，看他腳下的滑板。

戚輝就咽下了要出口的話，算了，家醜不可外揚。他轉了下腦筋後改口道：“沒事，阿姨，我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範阿姨放心了，也沒開口問什麼事。

一番插科打諢後，範阿姨繼續手上的活問：“姐姐這個劉海和發型挺搭的，隻是太長了，我給你剪短些。”說完給戚錦比劃了一個位置：“剪到這？”

戚錦搖了搖頭道：“有些短了。”而後指了眉下的位置：“到這裡。”

“會不會太長了？很快就會遮眼睛了。”範阿姨再次問。

戚錦堅持地搖頭：“就到這。”

一旁的戚輝看到難得堅持的姐姐，腦子不由起了歪心思。明明是自己比劃設計，戚錦才變得那麼好看，結果她居然恩將仇報來擰自己，還威脅他。

戚輝咽不下這口氣，看到範阿姨抓起一縷劉海將要下刀子，從起床開始一直被姐姐血脈壓製的他，伸出罪惡的手假裝不小心碰觸範阿姨拿著剪刀的那隻手。

範阿姨的手被碰到，剪刀猛地一歪，原來到眉下的長度往上竄了一竄，隨著剪刀哢嚓一聲響，一縷頭發從空中飄落。

一時間空氣都像是靜止了，三人都呆住了。

連有所預期的戚輝都沒回過神來，他隻想稍微惡作劇那麼一點點，沒想會這樣，下意識地道歉：“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感覺到剪刀在眼皮上方劃過的冰冷觸感，戚錦不禁閉緊眼睛，好一會才睜眼，看到最中間缺了塊，似被狗啃了的劉海愣了，直到聽到熊孩子的聲音，腦子才有些清醒。

“戚輝。”戚錦一字一字咀嚼著這個名字，大聲叫道。聲音入耳有些尖銳，把戚錦自己都嚇了一跳，但胸中的怒火仍然不熄。

她終於忍不住站起身，想要逮住這小子好好打一頓。

戚輝看著要起身抓自己的姐姐，先一步跑開，口中祭出老媽：“姐，你冷靜一點，我這也是為了幫你，媽說讓你剪劉海，你留這麼長，回去媽一定會罵你的。”

這還怎麼冷靜？戚錦更氣了。

最後戚錦倆繞著剪頭發的椅子和戚輝玩了兩分鐘的老鷹捉小雞，直到她的腦子慢慢冷靜後才停止了這場追逐。

腦袋冷卻的戚錦十分尷尬，不好意思地衝範阿姨道歉。

範阿姨笑著衝著戚錦擺了擺手：“沒事，挺好的。”在內心感歎，何姐這女兒太安靜了，像個透明人似的，現在才有點少年人的鮮活勁。

等姐弟倆呼吸都平複下來，範阿姨才開口安慰道：“沒事的，還能補救。現在明星不都流行狗啃式劉海？咱也剪一個，既漂亮又時尚。”

對流行時尚方麵戚錦並不了解，聽說能補救她抿嘴點頭同意了。

剪掉最後一縷長劉海，又修了修，範阿姨停下手中的動作，目露驚歎：“何姐真的是生了個小仙女啦。”

戚錦聞言抬起眸看向鏡子，臉上的神情有些呆，隻見鏡中人有著圓潤飽滿的額頭，一雙盈盈的杏核眼，長長的眼睫毛隨著心緒的起伏微微抖動，及肩的墨色秀發讓臉龐顯得更加白皙精致，唇色不點而朱。

記吃不記打的戚輝聽到也湊過來看，一臉震驚，真心實意地讚歎：“這真的是我那邋裡邋遢的姐姐？我姐姐真的長這樣？不會是外星人變的吧。範阿姨，你這雙手也太神奇了吧！”

戚輝的話算是撓到範阿姨的心窩子了，笑得見牙不見眼。

戚錦聽了眉頭止不住跳動，咬緊了牙幫子，誰邋裡邋遢了？玩泥巴的小屁孩。

見戚錦沒有出聲，範阿姨還笑著特地問她：“怎麼樣？對阿姨的手藝還滿意嗎？”

戚錦心裡有些憂愁，臉上卻扯出了一抹笑容說道：“阿姨剪得很好。”

不甘寂寞的戚輝又出聲了：“那肯定太滿意了，等一開學，姐姐也許還能被選為班花呢。我可是我學校的級草，校園風雲人物，她之前那樣可太丟我的人了。”

範阿姨聽了再一次哈哈大笑起來。

戚錦卻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低聲道：“你閉嘴。”

努力壓下胸中的怒氣，戚錦儘量聲音平穩地說道：“說那麼多不渴嗎？你去旁邊買根雪糕，給我跟範阿姨也帶一根。”說完掏出錢遞給他。

戚輝看到姐姐遞過錢，不由眼睛一亮，開心地小跑出了門。

等熊孩子出了門，戚錦朝範阿姨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範阿姨，你看我弟弟的頭發是不是也有點長，該給他剪剪了？”

看到戚錦的笑容，範阿姨有些呆，腦子有些鈍鈍地想：有嗎？戚輝的頭發沒有很長吧。

看範阿姨沒有反應過來，戚錦窮圖匕見繼續說道：“我看該給弟弟剪個寸頭。現在天氣熱，他常往外跑，頭上汗津津的，剪個寸頭乾淨清爽。而且男孩子應該陽剛一些，怎麼能老是和小女孩玩呢？阿姨你說對吧。”

範阿姨聽得怔了下，將戚錦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一番。

接觸到範阿姨的目光，戚錦心裡有些慌，麵上強自撐著八風不動的模樣。

半響，範阿姨大聲地笑著點頭稱是：“你說得對，就剪寸頭。”

戚錦這孩子平日裡安安靜靜，一副吃了虧也會悶聲不吭的樣子，沒想到竟也會捉弄弟弟。想到這，範阿姨一笑也起了逗弄人的心思。

見範阿姨讚同，戚錦心裡一喜，想到鬼精鬼精的弟弟，又輕聲與範阿姨說：“那您跟我弟弟提一提？”

範阿姨心中了然，很爽快地答應了：“行啊。”

兩人對視了一眼，相視而笑。

很快，戚輝就帶著雪糕推門而入，三人分了雪糕坐在沙發上排排坐。

範阿姨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對戚輝說：“輝輝啊，阿姨看你頭發也有些長了，要不也給你剪一剪？快開學了，我們級草新學期也要有新麵貌，對吧！”

戚輝有些遲疑，用右手往後撫了撫後梳的頭發問：“是嗎？”

戚錦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拱火：“看著是有些長了。要不你也剪剪？媽媽晚上看到了肯定高興。”

戚輝聽到這想到了媽媽的獎勵，不由更加意動：“那就給我剪吧。”

戚錦喜上眉梢，朝範阿姨眨了眨眼睛。

範阿姨接收到戚錦的訊號，也不含糊，伸手拿起放在一旁剃頭發的電推子，利索往戚輝的頭上就是一推，瞬間頭發紛紛揚揚地落下。

不知人心險惡的戚輝看著麵前落下頭發，不由一呆，注意到濃密秀發中明顯禿掉的一塊，不由得心中委屈哇地大哭出聲。

他哭得肝腸寸斷，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臉上蜿蜒而下，身體還一抽一抽的，聲音震天，和平時乾打雷不下雨的樣子迥然不同。

見他哭得太過傷心，戚錦忍不住心煩意亂，想要安慰心裡又有些不甘，大家公平對決，不帶上這麼致命的武器，這是BUG。

隻是戚輝越發哭嚎得厲害，連範阿姨都驚了一下，有些慌亂。

戚錦不得不妥協：“好了，戚輝，停！”

戚輝的哭聲頓了幾秒，又接著響起，隻是哭聲小了一點點。

戚錦抽了下嘴角，還得開解他：“你剛剛不是一直在誇範阿姨嗎？她的手藝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難道你騙人了？”

戚輝的哭聲一停，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戚錦反問他：“既然沒有，那你哭什麼？”

戚輝被問住，想了會後哭喪著臉說道：“我以前和佳佳玩過家家時，佳佳在我和張凱麵前選了我。她說張凱的爸爸頭發禿了，醜醜的。我的頭發長得好，以後不會禿頭，這才選了我當爸爸。”

“我現在頭發也禿，變醜了，以後佳佳不會做我的老婆了。”戚輝說著又忍不住流下淚來。

戚錦抽了抽嘴角，斜了他一眼：“黃毛小孩一個，你知道什麼是老婆嗎？”

戚輝反駁：“我當然知道了，媽媽就是爸爸的老婆，我和佳佳也是爸爸媽媽，以後還會有小孩。”

戚錦整張臉都抽搐了，佳佳是戚輝幼兒園時的小朋友，畢業後再沒見過，現在都過去兩三年了，都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她的臉，想得夠長遠。

範阿姨聽得眼中泛起了淚花。

無奈，戚錦隻能調節情緒，繼續開導他：“你沒有禿頭，你現在是小學生了，知道小學什麼樣的男生最受歡迎嗎？”

“是酷酷的男生，不僅女生喜歡，男生也會崇拜。範阿姨幫你剪的這個發型會讓你變得酷酷的。你想不想要？”戚錦問他。

戚輝的淚再次止住，不確定地問：“真的嗎？”

範阿姨抹了抹眼淚，聲音微抖地說道：“你姐姐說的都是真的。”

戚輝的哭聲終於是止住了，撐了撐哭得有些發脹的腦袋，覺得有些丟臉。撿回理智後，他有些可疑地看了看姐姐。

片刻後，他轉了轉眼珠子，語氣擔憂地說道：“可要是剪壞了怎麼辦？都見不了人了。除非姐姐你請我吃肯德基，我心裡才能好受一點。”

靠，算盤子都崩到她臉上了。但看著臉上還掛著淚珠的弟弟，戚錦還是忍了，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姐姐，請你吃肯德基。”

見孩子們解決好糾紛，範阿姨這才又笑容滿麵地上前，繼續幫戚輝理頭發。

最後戚錦看著攬鏡自照，一臉自鳴得意模樣的戚輝，心裡吐了三升血。

付完錢後，戚錦和範阿姨告彆，滿臉歉意地對她說：“範阿姨，對不起，今天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扯了扯戚輝：“還不給範阿姨道歉？”

戚輝也乖覺地跟著道歉。

範阿姨樂嗬嗬地道：“你們哪是添麻煩，是添了歡笑。阿姨都覺得年輕了好幾歲，歡迎你們下次再來啊。”

戚錦笑了笑，心裡回答：那還是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