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坐落在宮城不過五裡之外,背靠繁華街市,
護衛每晚都會駐守在每一扇門扉,每一條走廊處,眼神銳利。
無數刺客暗探曾在深夜中悄悄潛入,可卻還未等踏入,便被守衛發現。
此刻,
夜色如墨,層層雲霧將月光隱匿,
涼風漸起。
一道黑色身影悄無聲息地躍上磚牆,
他小心地躲避崗哨,輕聲落在府內院子處,躲避在柱子後麵,
可他突然意識到今夜崗哨似乎有些鬆懈,
雖說護衛來來往往,可很明顯,巡視的護衛被減少,而且警惕性並不強。
他曾經聽聞無數刺客暗探想要深入顧府府邸,卻早早便被發現,
可自己卻十分輕易地便潛入顧府。
當即一種不好的感覺,直上心頭,
他停下動作,警惕地躲在柱子後,抬眼望去。
卻見府內燈火幽暗,靜寂無聲,
偶有一兩聲,也隻是鳥啼蟲鳴,一切都顯得過於詭異的平靜,
他停在那裡,眉頭微微皺起,有些猶豫,
自己究竟要不要繼續深入?
可突然間,
院內猛地亮起燈火,四周的黑暗消退,府內的護衛如潮水般湧出,
他們手上的長劍刀槍在燈火的照耀下閃著冷冽的光澤。
他們將那人包圍住,瞬間就封死了那人的退路,
府內護衛首領顧雁皺眉,大手一揮,護衛迅速上前,用繩索將那人五花大綁。
對峙中,一陣泠泠聲傳來,
護衛迅速讓出一條通道,
卻見一女子一頭烏發自然散落,一襲月白色衣衫堪堪披上肩頭,發出聲音的竟是她腕間的手鐲,
不知是什麼材質所製,竟會有泠泠的聲音;
另一女子緊隨其後,卻是一襲黑衣。
她們的臉龐在燈火中逐漸清晰,是顧春遲和沈迎,
顧春遲眼眸深邃如潭,直勾勾地盯著他,
卻看得那人心裡一陣涼意。
他欲言又止,可護衛立刻上前將他臉上的麵罩取了下來,
是林莫,
蕭鶴川身邊的貼身侍衛。
顧春遲站在那裡,眉眼冷峻,聲音冷冽清晰,
卻聽得林莫一陣膽寒。
隻因她說:
“丟出去。”
林莫瞬間懊惱,還有一些慌亂,這下不知道回去該如何向自家殿下解釋,
他抬起頭,剛想要解釋些什麼。
可顧春遲說罷,便輕飄飄轉身離去,
全然不給他留解釋的餘地。
林莫一臉發懵地站在那裡,自己的手腳還被顧府的護衛用繩子綁住。
“還愣著乾什麼,把他丟出去。”
沈迎本要跟著顧春遲離開,卻瞥見那些護衛沒有動作,蹙眉,忍不住催促道。
府內護衛原本就躍躍欲試,可是他們早就知道眼前這人是當今二殿下的貼身侍衛,
擔心這樣打二殿下的臉麵,會給自家小姐惹來麻煩,所以他們半點不敢輕舉妄動。
可這會兒聽到沈迎的話,心下了然,
自家小姐絲毫不懼。
於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視線相撞時,大家都能看到對方眼裡的躍躍欲試和狡黠,
他們幾乎是一致的,往前走了幾步,小聲地爭論著,
他們都在爭搶著將那人丟出去的資格。
不消片刻,他們似乎達成了一致。
於是一隊護衛,直直地將林莫抬起,直接丟出府,
丟完林莫之後,他們甚至還哈哈大笑,嘲諷他,
“這二殿下的貼身侍衛也不怎麼樣嘛。”
“實力不太行,哈哈哈!”
林莫一臉憋屈地躺在外麵,要不是自家殿下說不許動手,否則他也不會這般狼狽,
正在猶豫著如何把繩索解開。
顧府站立在磚牆上巡視的護衛丟了一把匕首給他,
末了還留了一句話給他,
“自己想辦法割開,回去給你家主子帶一句話,大小姐說,有什麼疑問自己親自來問,不必這般偷偷摸摸,做梁上君子。”
林莫被這話噎了一下,看了看緊閉的府門,又是無言。
燈光熄滅,顧府又恢複了黑暗,隻有些許月光落下,
萬物寂靜,隻有蟲鳥啼鳴聲,
“這二殿下派人過來到底意欲何為?”
黝黑的臥房裡並沒有點燈,可透過窗外的月色,依然能夠看得清沈迎眸中是怎麼都掩蓋不住的不解和疑惑,
“可能是想查探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吧,”
顧春遲背對著她,
“總歸我猜測,不會對我們的計劃有什麼影響。”
沈迎聞言轉身,卻是目光驚詫,似是沒想到,她竟然對那二殿下有如此信任。
下一秒,她皺起眉頭走上前,
“你似乎對蕭鶴川並沒有敵意?!”
顧春遲聞言一愣,眼神放空,自己倒竟然是未曾察覺,
片刻輕嗤笑:
“他可是我們計劃中的一把刀啊。”
“此話怎講?”
沈迎望向她,並不明白為什麼她會這般說,
可她們的計劃中,並不會有任何皇室之人,
皇室之人,能避則避。
“我隻是突然想到,蕭鶴川雖說驕奢淫逸,可他身為皇子,自然不會純良,他手上必定有我們需要的消息和東西。”
顧春遲垂眸,突然想到近些日子和他的相處,
這把刀,不用白不用,
既然他刻意地接近自己,想要把自己也拉入他布的局中,
那麼,
她可以反被動為主動。
至於利用,
嗬~
高端的獵手都是以獵物的樣子出現,
蕭鶴川,你以為我是你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卻不知道,
你才是早早便被我看中的獵物。
沈迎聞言,低頭思索良久,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的確如此,
既然來到了京都,皇權重重,雲起詭譎,
自然要攬些可用之人,榨乾他身上僅存的利用價值。
不管他是皇子,亦或是普通百姓,
能用之人皆用之。
可沈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變了臉色,眼神突然落到她身上,
月色寂寥,寂寂無聲,
沈迎滿目複雜地開口問她:
“春遲,若有一日你和那蕭鶴川有了些許糾纏,你會怎麼做?”
聽此一言,顧春遲蹙眉,轉身回望她,
她沒有想明白,為什麼會這麼問?
她又怎麼會和他有些許糾纏?
又是哪些糾纏?
突然,顧春遲輕笑一聲,盯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我不知道我會和他有什麼糾纏,但我知道,那並不重要。”
“查清真相、權傾在手,這才是我來到京都的目的,權力對我而言才是重中之重。”
可沈迎卻是滿目複雜地望著她,這些天,蕭鶴川時不時送些東西過來,
偶有閒情雅致,也會親自來顧府,
不是飲酒作樂,便是時不時地逗逗著微月。
惹得每次他一來,微月便躲在自己的房間裡,怎麼也不肯出來。
*
翌日,
晨光熹微,一輛奢華卻不失低調的馬車,乘著清晨的薄霧來到宮門前。
皇宮,禦書房,
“陛下,帝師大人求見。”
侯公公躬身作禮,
“奴才看著,似乎是有要緊事。”
“本公正在和陛下探討肅王逆黨一事,還請帝師回避。”
一道頗有些得意的聲音傳來,帶著明顯的不歡迎。
薛陽也在?!
可縱使他也在,顧春遲也沒有讓步,
淡然道:
“臣也是為此事而來。”
皇帝眸中滿是考量,衝侯公公招了招手,
“讓她進來。”
顧春遲跪在禦書房的地板上,垂首低眸,言語肅然,
“臣和大理寺一同查肅王逆黨一案,在平亂之時意外發現這些書信。”
她說著,隨後將自己手中捧著的匣子交到候在一側的侯時侯公公手上,
侯公公躬著腰恭敬地接過她手中的匣子,絲毫不敢懈怠,快步將東西遞給皇帝手裡。
薛陽詫異地盯著那方小小的匣子,似在思忖裡麵究竟是何物。
皇帝疑惑地打開匣子,將那些書信一一打開,
不消片刻,他大怒,
“這簡直荒唐!放肆!”
眼見皇帝有些發怒,顧春遲才緩緩繼續道:
“臣費了些時間來查這件事,直到前些日子意外搜到了這些書信,”
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身旁的薛陽,試探,
“因為此事涉及陛下的表兄定國公,所以臣此番前來,是想來征詢陛下的意見,這件事可要繼續查下去?!”
薛陽一聽竟然還與自己有關,當即道:
“顧春遲你不要血口噴人!本公怎麼會與逆黨聯係?!你不要仗著你身擔帝師一職,便居高自傲囂張跋扈!”
隨後直直跪下,朝皇帝解釋,
“陛下,臣斷然不會和逆黨有書信來往,還望陛下明察,還臣清白,不要讓有心之人誣陷了臣。”
他這般說著,眼神卻時不時的飄向身旁跪著的顧春遲。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他認為是顧春遲誣陷他。
麵對這般直白的陰陽,顧春遲卻絲毫不慌,
作揖道:
“陛下,臣也不願相信定國公竟然會作此等勾當,可書信中黑字白紙,斷然不會作假。”
“陛下!”
薛陽眼見顧春遲緊抓這件事不放,雖然心裡在暗罵辦事的人,
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隻能放棄那個人。
“陛下明鑒!臣絕對不會做此勾當,想必是臣的門客出現一些懷有不軌之心的人,”
薛陽咬了咬牙,雖說有些不舍,那人對自己也算忠心耿耿,辦事得力,
但他此刻也隻能放棄。
“臣今日回府,定然會查個水落石出,斷然不會放過此等不軌之人。”
顧春遲本想繼續查下去,畢竟事關薛陽,也和十年前那件事情有些關聯,她並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但是……
皇帝發完怒之後,又忽然想到什麼,平靜下來,卻道:
“此事你便不必插手,這件事稍緩再議,朕另有打算。”
聽到皇帝的這句話,薛陽麵上染上一絲喜意,
知曉皇帝有意包庇自己。
聽到這件事不讓她繼續查下去,顧春遲雖然有些疑問,但她很快就明白過來,
這皇帝還是沒有完全信任自己,
也並沒有強求,隻是低眉回道:
“臣遵旨。”
皇帝看了看她,若有所思,
片刻後,說道:
“這些時日查此事你辛苦了,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這件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皇帝看完這些書信後就不會再讓自己查這些事情,她早就料到了,
可她本想再說些什麼,見皇帝態度決絕,隻得無奈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