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妙言運營中心，副總辦公室內，副總經理柳靖抬起頭來。忽然，他的辦公室門被人推開，柳東陽頂著一腦門子汗，急急的跑了進來。

柳靖那張故意裝出來的溫和有禮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悅。剛要開口訓斥，又想起了自己在公司裡，不好擺出一家之主的威風。於是他隻是板起了臉，沉聲問：“什麼事？”

“爸，不好了，網上出事了！”柳東陽的神情慌亂，他萬萬沒想到，區區一個二線主播的阿丟丟，影響力竟然也那麼大，一點不比瓜田第一猹弱。他本來以為從阿丟丟爆料，到輿論發酵，起碼得到明天。那他今晚找到柳青青，把各平台的關鍵詞壓下去就好了。

哪知阿丟丟爆料後不到三個小時，不僅柳青青被牽連出來，要命的是他中學時期的所作所為，也漸漸被人披露到了網絡上。

對柳東陽這種混不吝的人而言，單純的霸淩算不得什麼。他又不是公眾人物，大不了讓市場傳媒部的小員工替他寫一封道歉信，他低調幾個月就完事了。誰還能拿他怎麼樣？

然而，當神通廣大的網友，把他連楚衍一起霸淩的往事翻出來時，柳東陽就真的慌了。

因為，他一個堂親，憑什麼霸淩妙言的大少爺？他靠著誰才能越過長輩、越過楚衍那位執掌妙言的父親，去霸淩人家唯一的繼承人？

任誌輝……這個名字隻在心裡轉了一圈，就嚇得柳東陽一個哆嗦。柳東陽從來不怕楚衍，是因為楚衍雖然心眼兒多，但行事正派。彆說違法犯罪，就是有損道德的事他都少乾。活脫脫被楚開元教成了個小學究。

但任誌輝不一樣！他是陸家的私生子，當年他親媽任靜莉格外得寵，一口氣給陸家現任集團總裁陸世航生了倆兒子。兄弟倆比陸世航正經的婚生子年紀還要大。

因此任靜莉對大兒子寄予厚望，卻囿於見識與三觀，對小兒子極儘寵愛。

陸家勢力又大，任誌輝又得寵。所以他一向手段狠辣、無法無天。尤其現在陸老爺子力挺真正的長孫蘇行人，任誌輝怕連累親哥，不得不收斂，或者說是轉入暗處，已然憋屈到不行。現在突然爆出中學那點事，不是給蘇行人遞刀子嗎？

任誌輝兄弟，能放過遞刀子的人？

“爸，你快想想辦法吧！”柳東陽嚇得眼淚都要下來了，“他們快把輝少扒出來了！那可是陸家的三少啊！”

提起陸家三少，柳靖的臉色也變了！陸家，放眼全球都是有名有姓的豪門，在大本營珠城更是影響力巨大。妙言與之相比，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否則當年楚開元區區一個贅婿，憑什麼能坐穩妙言總裁的位置？不就因為陸老爺子隨口一句“懷瑾握瑜、不同流俗”嗎？

把楚開元誇了一頓之後，陸老爺子恐怕自己都忘了。但整個珠城商圈卻當得了個聖旨似的，對楚開元大開方便之門。要不然楚開元哪擋得住聞九玉那些裙下之臣一次又一次的襲擊。

“所以你找我乾什麼？”想到陸家的赫赫威勢，柳靖心裡的虛火頓時躥了起來！忍不住衝兒子咆哮，“去找三少啊！他一句話能解決的事，你找我個小破公司的副總？”

“你長腦了嗎？”

說完，柳靖的火氣蹭地飆高了好幾米。想他柳靖聰明一世，怎麼就生出個柳東陽這樣的廢物！他好不容易把柳東陽運作到市場傳媒部，正是打算重新奪回被楚衍拿走的市場部控製權。

結果呢？上任沒一周，柳東陽跟撞邪一樣捅出個那麼大簍子。負麵輿情砸下來，楚衍趁機全公司通報開除罪魁禍首柳東陽，弄得全體員工拍手稱快，簡直是犧牲自己、親自為楚衍的威望做嫁衣。

然後，上一件禍事還沒徹底解決，又在網上被爆了，更要命的是牽扯上了陸家三少。那是隨便誰都能牽扯的嗎？楚衍惹上都得脫一層皮，你柳東陽算老幾？真當拍幾句馬屁哄得柳青青那蠢貨多看你兩眼，你就是個爺了？

柳青青分了一毛錢股份給你嗎？啊！？你真敢當自己是太子啊！

可柳靖自己卻沒想過，不是他堅持幾十年的心懷不軌，柳東陽有病才會覺得堂姑有兒子的前提下，堂姑的家產跟他有什麼關係？不是柳靖自以為自己才是柳家獨苗，柳東陽膽敢數次算計挑釁楚衍。

父子兩個，一個貪得無厭，一個誌大才疏。弄得妙言烏煙瘴氣。

柳靖當然是不會反省自己的，他的手掌在桌上重重一拍：“還不快去給三少打電話！”想起任誌輝那比柳青青還蠻橫百倍的脾氣，柳靖氣的雙手直抖，終於怒罵出聲，“廢物！”

“三少也聯係不上啊！”柳東陽也急的團團轉。

他以前能跟在任誌輝屁股後頭混，那是因為他們同班。他們好歹貴族學校，又為了升學率招了一大群書呆子，能給任誌輝當跟班的其實並不多——那時候陸家的正子嫡孫陸林武還活著，任誌輝再得親爹寵愛，也隻是個私生子。陸老爺子可沒承認過這個孫子。所以那時候的柳東陽才混到了任誌輝身邊。

可現在他們早畢業了，陸家正子嫡孫也死了，任誌輝的哥哥則是掌管了陸家一家地產公司，社會上有的是人捧任誌輝，他柳東陽算哪個排麵上的人？根本湊不進跟前好嗎！上次任誌輝生日宴，他勉強搞到了張邀請函，卻一句話都沒跟正主搭上。

高中畢業四五年了，任誌輝怕不是早把他忘了。

“爸！”柳東陽跳著腳道，“你快找找你商界的朋友，替我聯係一下三少啊！要不然，三少被扯出來，我們可就完了啊！”

“你閉嘴！”柳靖到底是跟楚開元鬥了十幾年的人，短暫的憤怒過後，很快冷靜了下來。一邊拿起手機打電話，一邊快速的分析現在的局勢。然後，他目光倏地一凝。

不對！好端端的，網上為什麼會報柳東陽的往事？

楚衍！

掛斷手機的柳靖咬著後槽牙，好小子，是舅舅小瞧你了。

電話串聯、信息交彙。柳靖找的中間人在艱難的嘗試聯絡三少任誌輝時候，他自己也開始乾預起了輿論。

“楚總，”閆曉玲急急從外走來，“柳董被網友扒出來了。”

楚衍坐在老板椅上，斜靠著扶手，麵無表情的看著阿丟丟的直播間。偶爾把頁麵切到微博、粉紅論壇等地，觀測一下輿論的情況。

被閆曉玲喊回神後，不禁輕笑：“沒事，不用急。”

“楚總！”閆曉玲嚴肅的道，“扒柳董的那群網友明顯是有人故意引導的，而柳董並不參與公司事務，無論她怎麼奢侈、怎麼胡鬨，都是很容易澄清的。所以，他們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就是衝你而來！我猜測很可能是……”

“柳靖反應過來了？”楚衍心中有數，柳靖可不是柳東陽那個棒槌，能做到副總的人，當然有自己的本事和人脈。但柳靖父子的小身板，可不夠給陸家收拾的。尤其是，陸家手裡有傳媒……

楚衍的嘴角愉悅翹起，猜猜看，陸家有沒有接到消息？

當然，任誌輝是不可能暴露的，網上的媒體誰敢輕易捋虎須？

楚衍眼眸微垂，輿論製裁不了柳東陽，那任誌輝呢？

“楚總，”閆曉玲的助理抱著手機跑了進來，“輿論開始往您身上帶了，明顯是水軍下場了。”

楚衍笑，“然後呢？”

秘書助理急切的道：“萬一因此影響妙言的品牌形象，我怕董事會……”向您追責……最後幾個字秘書助理十分有情商的咽回了肚子裡。更有情商的是，她一個字沒提楚衍找媒體攻擊柳東陽的事，很容易被查出來。隻是到時候，董事會那關，恐怕難過了。

楚衍卻笑著搖了搖頭，問閆曉玲和她的助理：“我有黑料嗎？”

兩個女人齊齊愣了愣。

楚衍的目光望向了落地窗外，月光下的珠城，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一盞盞徹夜不息的燈火，為城市的繁華添磚加瓦。

“我又不是柳東陽，我上哪有機會惹出黑料呢？”楚衍的語氣裡，含著不易察覺的悵然。他的父母無疑是一對互相看不順眼的怨偶。而楚開元這輩子，最怕的就是兒子長成老婆的模樣。

因此楚開元對他的要求嚴苛到幾近嚴酷。學業，永無止境；禮儀，深入骨髓。

所以楚開元死後，股東們為什麼既不選柳青青，也不重新招聘合適的CEO，卻選擇了一個18歲的小娃娃？那並不全是楚開元的餘暉，而是他楚衍7歲起，十幾年如一日，休息時間全泡在了公司裡。

他跟在父親身邊，聽父親講話、跟各級員工開會；跟父親學企業運營，法律法規。

21年的人生裡，都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過真正的休息日。連遊樂場動物園的大門朝哪開都不記得了。

黑料？工作狂算嗎？身為富家大少，對自己太摳門，一塊名表都沒買過，算嗎？

楚衍嗤笑，他是多麼完美的一個繼承人啊！可惜是個西貝貨，挺好笑的。

不過水軍出動，從來不講證據，張冠李戴斷章取義造謠汙蔑是熟練活。於是楚衍淡淡的吩咐：“監控輿情，發現謠言，立刻報警！”楚衍行得端坐得正，他不怕被查，那些造謠的可就未必了。

得到了楚衍的指示，整個秘書辦迅速行動起來。

輿論場中兩方角力，在周五的夜裡，柳東陽和柳青青的事跡一條條被搬上了網絡。柳東陽個山寨太子都如此囂張，何況柳青青這個真正的天之嬌女；柳東陽在學校裡，仗著柳家和任誌輝肆意妄為，柳青青同樣不遑多讓。

辱罵、毆打、把女同學摁在衛生間的馬桶裡，逼她們吃屎喝尿。

沒有柳青青乾不出來的缺德事！

聞九玉之所以遭受那麼大的無妄之災，正是柳青青早已習慣用權勢侮辱每一個她看不順眼的人。

楚衍敏銳的發現，果然有第三方勢力介入了。久遠的往事，他並沒有能力調查；而柳靖，現在是跟柳青青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不可能真去爆柳青青的往事。要知道柳青青手持妙言51%的股權，是妙言創始人侯子芳的唯一繼承人。這對品牌形象的打擊，是致命的！

哪怕是妙言裡各路心懷鬼胎的股東，可沒一個想要妙言死。

而一直以來，想搞死妙言的人是……

楚衍心中大石落地，聞九玉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