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根(1 / 1)

她實在沒想到葉無依栽贓的對象居然會是自己。

思來想去,她和葉無依並無甚深仇大怨,也可能是她得罪的人有點多,一時記不起來了。

徐成蹊的笑容也收了回去,麵無表情道:“那你知道她是誰嗎?”

岑念這才發現,在全場人,包括掌門都站著的情況下,此人居然還敢半倚在榻上,小口喝著茶,恐怕地位崇高,甚於長老。

“不……不知道……”

“不知道還敢亂攀咬?”沈歲寒倒是不急,巋然不動,當然,絕不是方才打架時用力過猛,實在有點累了,“誰家養的狗啊,這麼沒眼力見。”

被陰陽了的葉無依也是一臉懵,竟一時忘了將岑念禁言。

岑念雖不認得沈歲寒,可卻也看到守在她一旁的兩人,一位是風光霽月的宗門大師兄謝長辭,另一位則是魔名在外的君嬰,瞬時就明白了自己指認了怎樣一個人物,臉色煞白。

這也怪不得岑念眼瞎,平日裡沈歲寒甚少出席公共場合,雖然是名揚天下,可揚的似乎也隻有名,任誰都沒法將她這麼一張豔若桃李的樣貌和傳說中殺伐果斷的素問尊主相聯係起來。

傳說中的素問尊主,向來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身高八尺,八塊腹肌,鋼筋鐵骨,甚於體修,今日殺五人,明日殺十人,方得一夕之安寢。

宗門弟子時常私底下非議長老尊主尊容,甚至會為了舜華長老和扶青長老誰更好看而大打出手,可輪到素問尊主時卻全部噤聲,半天才冒出一句:“當年先掌門似乎有意傳位於那人,可不知為何登位的卻是掌門,那位似乎頗有怨言……”

想起徐成蹊方才的話,再結合起宗門裡隱秘的傳言,岑念眼珠子咕嚕一轉,咬死道:“弟子沒有看錯!正是她!”

沈歲寒還沒急,葉無依倒先急了起來:“閉嘴,你可知汙蔑尊主是何等罪名!”

“你們說是師妹傳授的禁術,可有證據?”徐成蹊冷聲問道。

“沒,沒有……”岑念結結巴巴道,“當時我也隻是驚鴻一瞥……”

“驚鴻一瞥?”葉無依搖頭道,“記憶這麼好不去當謄抄使可惜了,正好藏書閣缺人呢,況且照著素問尊主的脾性,若讓你見到了容貌,哪能留你到現在?”

岑念啞口無言,他當時純是見色起意,見那魔修容貌冶麗,心生搖曳,可若實話實說,恐怕隻會死的更慘,他隻能眼巴巴地望向徐成蹊,竟把徐成蹊當成了救命稻草。

徐成蹊卻也退後一步,神色漠然:“來人,此二人攀咬汙蔑尊主,即刻壓往折仙台斬殺。”

“掌……唔……”岑念一張口,便被人下了禁言術,隻能滾在地上無聲地痛苦著。

沈歲寒一句話還沒說,徐成蹊和葉無依反倒上跳下竄地幫她洗清了嫌疑。

重生短短幾日,居然能見這麼多樂子,就算現在死了也是值了。

“哎等等。”沈歲寒打算再添一把柴,“大家何必如此緊張,說不準這人說的是實話呢?”

“當然了,我不是要背個黑鍋的意思,隻是聽聞魔界有一人物名為烏袍君,傳說他有七十二張麵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描述的不一樣,所以,我想他恐怕是會什麼換容術,實力不濟,受其蒙蔽,倒也正常。”

“留著吧,既然有魔族混入了雲容境,雖是其故意留下栽贓的,但也是條線索。”沈歲寒挑了挑眉,“比如,為什麼專挑我栽贓。”

“師妹所言極是。”徐成蹊擠出一點笑,“無依,帶下去再審。”

“慢著,既然是要還我清白,那不如讓我來審,”沈歲寒恢複了些力氣,從榻上起身,緩緩下步而來,“我聽聞前些日執法堂的地牢被燒毀,讓些宵小之輩逃了出來,此事事關我的清白,容不得半點閃失,不如關押在萬鈞水牢之中,由我親自審問。”

萬鈞水牢?那可是關押三界重犯的地方!落在素問尊主手裡,恐怕還不如方才推出去斬了!

岑念麵如死灰,一下就從地上撲騰了起啦,卻不知該求誰,隻能磕得一下比一下重,最後徹底乾脆兩眼一白,昏厥過去。

“謝淮,帶他們下去,”沈歲寒厭嫌地瞥了眼暈過去的兩人,又將視線放在了一直沉默的陳珂身上,“至於你——”

徐成蹊側身上前,擋在了沈歲寒和陳珂中間:“師妹,陳珂即使有錯,但好歹也是一島之尊,是我雲容境的長老,不好鬨得太難看。”

徐成蹊慣會用這招收斂人心,私底下敲打恐嚇一番,收了實權,卻仍維持其明麵上的地位和名聲,犯事者必然是如履薄冰,感恩戴德,即使心中有怨也得忍氣吞聲。

“不過此等大事,還得召集朝會清議後才行,這段時間便暫押入地牢之中。”

朝會從來都吵不出什麼東西來,最後的結果估計還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沈歲寒隻得笑笑:“既然如此,朝會我也不必參加了,讓謝淮把我話帶到便是。”

徐成蹊倒不是對誰心軟,隻是過於優柔寡斷,既想收權,還想留個好名聲,最終結果便是左右為難,舉步維艱。

至於岑念——

也用不著審了,如此見風使舵之徒,恐怕編點什麼都敢認,自然也沒什麼可信度,關著嚇幾天再扔給執法堂得了。

葉無依將陳珂押了下去,謝長辭則將岑念送入了水牢,這下偌大的宮殿裡便隻剩下了沈歲寒、徐成蹊和君嬰三人。

“師妹——”

“掌門不必多說,我都知曉掌門的良苦用心,”沈歲寒淺笑著,“那岑念不過是胡言亂語,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你明白就好。”徐成蹊一時語塞,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般無力。

可沈歲寒偏偏作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說他的話,讓他無話可說。

徐成蹊隻能轉移目標,看向身旁的君嬰:“我聽聞小師侄近日搬進了雲崖宮,可有什麼缺的,我讓底下弟子去置辦。”

“日常的倒也沒什麼需要的了,”沈歲寒將君嬰往前一推,“隻是我這膝下統共就兩個弟子,這還是個不省心的,沒有靈根修煉不了,不如掌門賜他些靈根,我也不挑什麼屬性,資質最好的天靈根就行。”

徐成蹊笑道:“師妹啊,你這一開口,可是掏走了我府庫裡最貴的東西了。”

“你就說給不給吧。”

沈歲寒說的輕巧,可整個修真界先天天靈根的也不過百餘人,而後天形成的天靈根更是少之又少。

是的,靈根是可以種的,隻不過條件極其嚴苛,過程也極其殘忍,成功率更是不足十分之一,更有甚者會因承受不住而死亡。

但沈歲寒相信君嬰肯定能成功。

前世的君嬰也不知是得了何種的機緣,竟從毫無靈根的廢材一躍成為了靈魔雙修的天才,等她發現時,他卻早已逃到了魔界,鞭長莫及了。

“給給給,不過師妹可不能一味挑資質好的,更重要的還得是適合才行。”

“這是自然,”沈歲寒拍了拍君嬰的頭,“還不快謝過掌門。”

“多謝掌門。”

君嬰還沒反應過來,沈歲寒就同徐成蹊一言一語定了下來,趕忙拱手謝過,轉過身來:“也多謝師尊垂愛。”

種……靈根?

那豈不是意味著他也能修煉,變強,甚至變的和眼前的沈歲寒一樣強,甚至……超過她?

“彆高興的太早,指不準你撐不過去就死了,還得讓我先看看你身體裡的情況,放鬆,不要排斥我的神識。”

沈歲寒兩指點入君嬰的眉心,神識慢慢自識海進入,沿著心脈一路往下,越檢查越是心驚肉跳。

寬,太寬了,君嬰的經脈太寬了。

如果把靈力比作水,那丹田便是水庫,經脈則是挖掘的一條條河道,每突破一次自然境界,丹田和經脈都會得到一次拓展。

如果把一般凡人的經脈比作小溪涓流的話,那君嬰基本相當於長江入海了。

但這怎麼可能?!他不是從未修煉過嗎?

再往下探到丹田處,沈歲寒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倒不是驚訝於丹田的廣闊,而是在那丹田正中,本應凸立靈根的地方。

赫然是一道無儘深淵。

她不敢再看,神識猛然退出,過了好一會兒後才發覺自己冷汗涔涔,君嬰正攙扶著她,徐成蹊也在旁關切道:“師妹?師妹你怎麼了?”

“沒事。”沈歲寒勉強笑笑,“我還得再研究一下,他適合什麼靈根的好。”

君嬰本來有靈根。

但是被挖了。

挖靈根比種靈根更是痛上千倍,早些年修真界混亂無序時,也時常爆出慘案,受害者無一不是被活活疼死,無人生還。

她對上君嬰懵懂的雙眸,那是雙無比的澄澈的眼睛,如鏡子般倒印出她蒼白的麵孔。

他還經曆過這些嗎?

雖然知道已經不疼了,但沈歲寒的手還是摸上了他的腦袋,悶聲道:“沒事了,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