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鸞箋(1 / 1)

師妹彆走 枕上溪夢 3846 字 2個月前

柳拂雪的目光被台上一藍一白兩個身影所吸引。

台上刀光劍影,聲聲錚然,劍指蒼穹,劃出傲然弧線,招招致命卻又點到而止,轉身一招迎風回浪,逼得對手飛身躍起,虛張聲勢的打鬥,美觀倒是大於實力。

打頭陣之人,自然是越賞心悅目、引人注目越好,至於輸贏,無關緊要。

果不其然,二人以平局收場,台下氣氛卻是已然被調動起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這‘群雄逐鹿會’,每年都會吸引眾多江湖豪傑前來,為的就是能在這盛會中嶄露頭角。若是能在比試中取得好名次,獎品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能在江湖上樹立威望,為自己和所在的門派爭光。”白渚清在一旁輕聲解釋道。

柳拂雪微微點頭。

餘光一瞥,忽見身邊少了一人,忙環顧了下四周,對上白渚清疑惑的眼神,問道:“師姐呢?”

不等師兄回答,季臨風的扇子已然落在了她肩上,他嘴角噙著笑,緩緩點了點她肩頭,再往台上一指,道:“喏,阿姐在哪。”

聞言轉頭,竟見那窈窕身影已然上了擂台。

季疏影對著麵前渾身泛著冰冷寒光的魁梧男子。不慌不忙,腳尖輕點地麵,身形如柳絮般飄然而起,在空中優雅地轉了個圈,輕鬆避開了男子這勢大力沉的一擊。

落地的瞬間,手腕一轉,劍指長龍,直逼男子的脖頸。

男子連忙舉刀抵擋,“當”的一聲,劍刃與刀身碰撞在一起,濺起一串火花。

她借力一個後空翻,輕盈地落在數步之外,裙擺飛揚,發絲飄舞,美得驚心動魄。

短短幾招,便可看出孰強孰弱,五招之內,便可分出勝負。

可季疏影卻是隻躲不攻,硬生生地將五招拖到了二十多招,任誰看都知,這是在顧及對手的顏麵,不欲讓對方難堪。

“季姑娘這身手,可不比那些男兒遜色分毫啊!”觀望台上,一位年輕的長老忍不住讚歎道。

段無極微微頷首,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欣賞,“疏影這孩子天賦異稟,若是能勤加培養,日後,必定能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大事業。”

“說不定……還能超過當年的‘柳氏雙嬌’。”

說罷,段無極望向一旁臉色有些不快的季清明,淺笑讚道:“季宗主養了個好女兒啊。”

怎麼是疏影上台,不應該是臨風嗎?

不必細想便知是怎麼回事,季清明強壓下心中翻騰的火氣,眉頭青筋跳了跳,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回應道:“疏影自小勤奮刻苦,聰明也懂事,修煉之事上,自是從不需我費心,隻可惜……”

季清明難掩失落之色,目光瞟了一眼台上女兒無比出色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心中惋惜無比,鬢間白發遮住滄桑的眉眼,無奈搖頭道:“哎,隻可惜是個女兒身,若是個男子,老身也不必擔憂後繼無人了。”

一時沉默無比。

“不必掛懷,臨風那孩子雖是頑劣了點,卻到底是個可造之材,往後挑起季家大梁,應是不成問題的……咳咳咳……”

一旁的白宗主本想拍拍好友肩膀,以示安慰,卻終是被咳聲逼的作罷。肩膀微微顫抖,握拳抵著唇角,聲音蒼白無力。

段無極虛扶了他一下,麵露擔憂道:“歸雲,你的毒還未徹底清除嗎?怎的見你愈咳愈厲害,身子也單薄了不少?”

白宗主擺了擺手,強撐著擠出一抹笑意,“無妨,不過是些舊疾,不礙事的。說罷,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出的鮮血染紅袖口,格外的刺眼奪目。

眾人大驚。

段無極見狀,眉頭緊鎖:“歸雲,你莫要再逞強了。這毒一日不除,你的性命便一日堪憂。你放心,我定會想儘辦法,尋來解藥,救你性命。”

白歸雲苦笑道:“哪是那麼容易的,十幾年都未曾解的毒,如今又怎會輕易找到解藥?”

他低頭望著樓下,台上的熱血少年在暮色中漸漸模糊,餘暉灑在他憔悴的臉上,勾勒出一抹落寞的輪廓,眼神卻是清明而平靜。

淡漠的似乎不是在說自己,而是一個無關緊要之人。

身後有長老猛的將手中茶杯扔下,摔到地上。

茶杯落地,瞬間四分五裂,發出巨大的迸裂之聲。

那長老罵道:“哼,要不是當年的那個叛徒,勾結奉天沈氏那群走狗,師兄你又怎會慘遭暗害,中了這腐骨噬魂散?十幾年來,找了多少靈丹妙藥,受了多少苦楚,都不曾根除,隻能勉強維持性命!虧你人善,竟還讓那叛徒之子留在錦官白氏!”

白歸雲眉頭緊皺,厲聲喝道:“師兄,不得無禮!往日之事還提起作甚?更何況那二人已經付諸,又何必再殃及無辜稚子?咳咳咳……”

那長老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看到白歸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終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隻是重重地哼了一聲,彆過頭去。

半晌才又歎息道:“哎,若是能找到柳氏那兩位就好了,說不定師兄你的毒還能有一線生機。”

十幾年前,江湖風雲變幻之際,一對姐妹不知門派、不知來曆,宛如天降神兵,憑空出世。

二人初入江湖,便憑借出神入化的雙劍合璧之術,驚豔眾人。一招“三千花醉”,剛柔並濟,劍勢所至,仿若風卷殘雲,淩厲無雙,卻又不失靈動飄逸,宛若翩翩起舞。

每一次出招,都能引得江湖豪傑們驚歎連連,一時間聲名大噪,風頭無兩。

更令人稱奇的是,她們不僅武藝高強,醫術更是一絕。

手中銀針上下翻飛,各種奇難雜症在她們手下都能迎刃而解,無數瀕死之人經她們救治後都能重獲新生,被江湖人尊稱為“醫劍雙絕柳氏姐妹”。

後有人覺得這名稱實屬繁瑣,便改稱其為“柳氏雙嬌”。自此,江湖人口口相傳,流芳至今。

隻是好景不長。

二人行走江湖,一路懲奸除惡、劫富濟貧,卻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江湖勢力。

姐姐柳鸞箋在一次險遭暗算之時為“劍道三山”中的孟寒山所救,二人朝夕相伴,把酒言歡,暢談江湖俠義、人生理想,一見如故。

英雄惜英雄,二人當即便決定在關公廟前義結金蘭。

後機緣巧合之下,柳鸞箋也與“三山”中的另兩人莫青山和寧蒼山相識。

柳鸞箋為莫青山的儒雅風度和精湛劍術所吸引,二人兩情相悅、情根深中,沒多久便私定終身,結為道侶。

傳聞那寧蒼山也曾爭上一二,隻是終究難敵,隻得最終放棄。

隻是不知為何,那莫青山深中奇毒,短短幾年便溘然長逝。柳鸞箋也在不久後墜崖而亡。

世人皆道癡情種,人言相傳,那柳鸞箋定是相思難舍,這才跳崖,隨了夫君殉情。

十幾年光陰,青山鸞箋,生死相依的讚頌仍流傳在江湖上,甚至還有人將他二人的故事變成話本戲曲,時常登台,惹的相思之人垂淚不已。

思及此,眾人皆是歎息。

季清明歎道:“柳鸞箋已死,柳鸞笙也早不問江湖事,如今想要再尋,卻是難事一樁啊。”

“若問何人可能知道那柳鸞笙的下落,我倒是有一個人選。”那長老摸了摸自己的絡腮胡道。

一語驚起千層浪,眾人皆是疑惑道:“是誰?”

那人看向一邊自始自終沉默喝茶,未曾發過一言的寧蒼山。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寧蒼山身上。

寧蒼山仿若未覺,依舊不緊不慢地端著茶杯,輕抿一口,臉上的神情平靜如水,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那長老見狀快步走上幾步,走到寧蒼山麵前,雙手抱拳道:“寧宗主,你與那莫柳二人的關係皆非同一般,若當真知曉柳鸞笙的下落,還望能告知一二。”

見寧蒼山不答,那長老又提高了聲音:“我師兄如今性命垂危,唯有柳氏姐妹的醫術或許能救他一命,還望寧宗主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施以援手。”

寧蒼山放下茶杯,緩緩抬起頭來,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在了白歸雲那憔悴的麵容上,卻隻是丟下一句:“我不知。”

“不可能,你定然……”長老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寧蒼山的眼神意味不明,又環視了一圈,最終落在麵前一眾人之中,最顯眼的那位身上,沉悶的聲音驟然響起:“若論交情,誰又比得過段宗主與莫青山的交情?畢竟……那莫青山入江湖之前,可是長安段氏的門客。”

“這……”那長老聞言愣了愣,被哽的半晌不知該說些什麼。

終還是白歸雲解了圍:“罷了,咳咳,那柳鸞笙既已歸隱,自是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行蹤的。咳咳咳,此毒與我相伴多年,早已深入肺腑,如今解或不解,已然無甚差彆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段無極微微側身望去,望見馬上熟悉的身影,嘴角笑意明顯。

而擂台上的比拚已然結束,正待下一對修士。

段無極劍眸閃爍,環視在場宗主長老,緩聲問道:“下一個,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