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歐娜無聊地坐在房間裡翻看一本《格林童話》。
書中的插畫很漂亮,然而她看了一會,無聊地把童話書扔在一邊了。
根據開場動畫中萊斯特蘭奇提供的有限情報,巫師似乎習慣把普通人類叫做“麻瓜”。並且,萊斯特蘭奇和賽爾溫都認為巫師比麻瓜更高貴,萊斯特蘭奇還把麻瓜蔑稱為“牲畜”和“臭烘烘的下等人”。
巫師和普通人類的本質區彆在於是否會使用魔法嗎?巫師天生就擁有魔法力量,而麻瓜沒有?
莉歐娜敏銳地注意到,巫師社會和普通人類社會是割裂開的,巫師群體在隱藏,普通人類不知道巫師的存在,他們也沒有見識過魔法。
孤兒院裡那個名叫安德魯的男孩說莉歐娜在和蛇說話……與蛇對話顯然是巫師的特殊能力,這在麻瓜們看來是異常,所以安德魯才認為莉歐娜是個怪人。
可惜莉歐娜完全不知道怎樣施展魔法,她也沒有真的和蛇說過話。
萊斯特蘭奇倒是在莉歐娜麵前施展過魔法,他念了一句“熒光閃爍”,然後他手裡舉著的小木棍頂端就發出了柔和的白色亮光。
“熒光閃爍”很可能是一句咒語,那個小木棍就是施展魔法的工具,也許是魔杖之類的。
莉歐娜隻記得那句咒語,她手邊也沒有魔杖。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小聲地念了那個魔咒:“熒光閃爍。”
……沒有任何反應。
莉歐娜隻能絞儘腦汁,充分發揮想象力。施展魔法是要用魔力的吧,她是巫師的後代,身體裡當然也應該有魔力,關鍵在於莉歐娜要如何控製魔力。
她從床上站起來蹦了兩下,伸出手指說:“熒光閃爍!”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莉歐娜不死心地又念了一聲:“熒光閃爍!”
床邊的台燈突然微弱地閃了閃。
莉歐娜一愣,把目光挪到那盞小台燈上。她遲疑片刻,把台燈按鈕打開又關上,燈光亮起後滅下。
台燈沒有壞,按鈕也沒有問題。
那麼……
“熒光閃爍?”莉歐娜說。
台燈嗖的亮了起來,燈管發出的光芒明亮而穩定,而它的開關卻處於閉合狀態。
莉歐娜欣喜地擺弄那盞台燈,然而過了幾秒鐘,燈管的亮光漸漸熄滅了。
她心中的興奮稍稍冷卻,困惑地自言自語:“咒語需要媒介嗎?”
萊斯特蘭奇念咒語的時候,他的魔杖亮了。可莉歐娜說出這個魔咒的時候,亮的東西卻是她的小台燈……“熒光閃爍”這個咒語的效果到底是“讓魔杖發出亮光”、“讓任意一件物體發光”,還是“把亮光附在某件物體上”?
雖然這三個效果描述起來非常相似,但本質上這是三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莉歐娜剛才念這個咒語時,還以為發光的會是她的手指,或者她會憑空變出來一個小光團呢。
門外的走廊傳來了腳步聲,莉歐娜立刻把台燈擺好,假裝乖巧地坐在床上。
孤兒院的院長沃森夫人推門走進了房間。
“抬頭看著我的眼睛,莉歐娜。”她眼神嚴厲地說,“你需要為我講一講事情的經過。”
安德魯肯定已經把這件事給沃森夫人描述過一遍了,但沃森夫人是一個負責任的院長,即便莉歐娜看起來更像過錯方,她也不會聽信安德魯的一麵之詞。
大人往往認為孩子純潔無瑕,不會撒謊,可經常接觸孩子的人才會知道,小孩子其實是最會撒謊的,他們往往意識不到他們說出來的謊言會造成什麼後果。他們僅僅是想說,所以就說了。
可也有一部分早熟的孩子能明確地懂得說謊的好處和說謊的後果,這類孩子會有意識地運用謊言獲取大人的信任,用謊言達成自己的目的。
孤兒院的孩子,通常都是敏感且早熟的。
沃森夫人很會分辨謊言,然而今天安德魯描述的那件事使她分辨謊言的本領失效了。
人類怎麼可能和蛇交流?這簡直荒誕極了!
但是安德魯堅定不移地發誓,說上次去爬行動物館參觀的時候他親眼見到莉歐娜和玻璃展示櫃裡的大蟒蛇說話。
安德魯的樣子不像是在撒謊,沃森夫人隻能勸他說:“或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親愛的。你看到莉歐娜和那些蛇交流,可能是因為她對它們比較好奇,人是沒辦法和動物說話的。”
對於這個年紀的小孩兒來說,抱著玩具和小寵物自言自語是很正常的,沃森夫人本不該把安德魯的話放在心上。
可不知怎麼的,安德魯說的話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腦子裡回響,這讓她感到不安。
“我和阿加莎下樓蕩秋千,安德魯突然衝過來罵我是怪人,然後我就教訓了他。”莉歐娜說,“事情就是這樣,夫人。”
“他以前有這樣罵過你嗎?”沃森夫人問。
“有。”莉歐娜點頭。
沃森夫人歎了口氣,“為什麼不告訴我或者保姆?你本可以不打架的,如果你告訴我,我會讓安德魯向你道歉,我還會讓他以後再也不那樣罵你。你應該告訴大人,而不是和他打架。”
莉歐娜看了沃森夫人一眼,忽然露出微妙的笑容,“有人侮辱了我,我難道不該教訓他嗎?”
沃森夫人瞪著眼睛,吃驚地望著莉歐娜。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她不可置信地說。
“我在說我內心的真實想法,夫人。”莉歐娜彬彬有禮。
……這不是一個好孩子能說出來的話。
沃森夫人下意識地想。
這也不是莉歐娜會說出來的話。
她給予每個孩子的關注都是有限的,但在她的記憶裡,莉歐娜一直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她很安靜,從不給大人添麻煩。
今天的莉歐娜,就像變了一個人。
沃森夫人以為莉歐娜打架是為了解決問題——為了讓安德魯不再欺負她。她教育莉歐娜在遇到麻煩時要告訴大人也是為了解決問題——為了讓莉歐娜不再打架。
結果莉歐娜的回答透露出一種不該出現的危險思想傾向——“我不是想解決問題,我就是想和他打一架,為了報複。”
早熟的小孩兒都懂得討好大人,也基本上懂得說謊。
莉歐娜毫無疑問也是一個早熟的小孩兒。
她本可以裝可憐免除懲罰,她隻需要說一句“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就能順利地把這件事情糊弄過去。
但是她沒有這樣做,她不想認錯,不想服軟,不想掩蓋自己的想法。
沃森夫人突然有一種感覺,她感覺莉歐娜是故意那樣回答的,沃森夫人甚至覺得這個孩子是在挑釁她的權威——不然,她為什麼要說出那樣的話?
沃森夫人的臉色沉了下來,“因為你剛才在花園裡的所作所為和錯誤的想法,我必須要懲罰你,莉歐娜。你要把‘我不應該打架,在遇到麻煩時我會第一時間告訴大人’這句話抄寫五頁,在你抄完這些句子之前,你不能去花園裡玩,更不能看電視和玩玩具。”
這對於一個小孩來說已經是很重的懲罰了,不過莉歐娜不喜歡去花園和小孩子一起玩,她也不喜歡玩玩具,隻有看電視這件事是她比較喜歡的。
沃森夫人離開後,阿加莎回來了。
她生氣地嚷嚷:“這不公平,莉娜!沃森夫人沒有懲罰安德魯!”
“安德魯要養眼睛呢,沃森夫人不會在這個時候罰他的。”莉歐娜心不在焉地說。
“她懲罰你了嗎?”阿加莎說。
莉歐娜聳了聳肩,“我需要抄寫五頁句子……”
“五頁!這也太多了!”阿加莎抽氣,“我幫你一起抄,咱們的字寫醜一點,沃森夫人不會發現的。”
她說著從床底下扒拉出來一個放著各種小玩意的紙箱子,裡麵有本子和鉛筆。
抄寫句子而已,根本就不算多。一頁抄十行句子,五頁頂多五十句,莉歐娜一會兒就能抄完。
但是她忘了六歲的小孩根本不認識多少英語單詞,抄寫五十遍句子對於孩子來說簡直難如登天。
阿加莎把本子攤在床上,咬著鉛筆說:“我忘記‘打架’這個單詞怎麼拚了!”
莉歐娜:“……”
……
孤兒院下午四點的時候會分發點心。
莉歐娜和阿加莎的房間裡有一個小鬨鐘,一到四點鬨鐘就會響起來,提醒她們該下樓吃點心了。
“今天的點心應該是草莓蛋糕,我早上看見保姆在廚房洗草莓。”阿加莎拉著莉歐娜飛奔到一樓。
莉歐娜一眼看到安德魯也在等待保姆分發蛋糕。
他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可表情很是神氣,大概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小孩子總是需要哄的,保姆把第一塊蛋糕分給了安德魯,莉歐娜則慢慢等保姆把蛋糕發到她這邊。
安德魯拿著蛋糕碟裝作不經意間走到莉歐娜身邊,然後他用手指蘸了一點奶油,趁保姆不注意快速抹到了莉歐娜的連衣裙上,最後還丟給她一個得意的眼神。
旁邊的阿加莎憤怒地張大嘴巴正要說什麼,卻見莉歐娜一把奪過了安德魯的蛋糕碟,凶狠地把它摜到了安德魯的臉上。
安德魯咣當一下倒在地上,過了幾秒才大哭了起來。
反正在孤兒院裡最重的懲罰就是抄寫句子和關禁閉,沃森夫人不會讓孩子餓肚子,也不會用體罰傷害孩子的身體,因此莉歐娜不在乎。
莉歐娜也是個孩子啊,孩子的身份就是她的保護傘,就算她做了再過分的事,也沒有人會拿她怎麼樣。
現在莉歐娜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了。
往安德魯的眼睛裡扔沙子,讓她的罪惡值上漲了0.1。
如果殺掉安德魯,她的罪惡值數值會上升多少?
NPC的類型不同,從他們身上刷取的各項數值應該也有區彆吧?這個遊戲有殺戮界限嗎?她可以殺掉任何NPC嗎?
遊戲版麵關於正義值與罪惡值的描述是“你的屬性值將會對你以後的遊戲路線產生影響”。
如果莉歐娜不乾好事隻乾壞事,不刷正義值隻刷罪惡值,把罪惡值這個單一屬性刷到爆表,她的遊戲路線會變成什麼樣子?
安德魯揉著糊滿奶油的臉哇哇大哭,保姆飛快地衝上前把他扶起來,幾個年齡小的孩子被嚇呆了,他們愣愣地望著莉歐娜。
而莉歐娜就站在安德魯對麵,她臉上帶著某種古怪的、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