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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裡啪啦、劈裡啪啦。”

鞭炮炸飛的碎屑灑在將軍府門口遍地都是,將軍府門口煙霧繚繞,人頭竄動。

“將軍府有什麼喜事啊?”一個衣著富貴、唇紅齒白的小公子在人群裡問道。

路人側目,“這你都不知道,宗將軍今日大婚啊!”

“什麼???”小公子非常驚訝,“她要成婚了?誰是她夫君?”

“嗯......不認識。”路人答道。

魏玄鬆了口氣,行,不是顧行止那小子就行。

“聽說是她打完仗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兩人一見鐘情呢。男方無依無靠,宗將軍養著他呢。”

“真是羨慕啊。將軍那麼好看,又武功高強,還能保家衛國,要是我也能入贅到將軍府就好了。”路人用羨慕的語氣說道。

魏玄看了眼路人的長相,說道,“有時候不能光看彆人的長相,也要看自己的長相。”

路人不服,反駁道:“你小子,我難道還稱不上玉樹臨風度翩翩?”

魏玄看著路人坑坑窪窪的大窩瓜臉,沉重道,“不知道你是對玉樹臨風有誤解,還是對風度翩翩有誤解,回家好好找找鏡子吧。”

路人擼起袖子準備乾仗,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

“快看,將軍和她的新夫君要出來了!”

路人和魏玄的視線一同朝將軍府門口看去。

隻見宗雲風身穿一身紅色錦袍,頭發用一根同色的絲帶紮成馬尾,她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騎行時身形微微晃動,身後的頭發在空氣蕩起英氣的弧度。

接著朝旁邊看去。

一個樣貌英俊非常的男子騎著馬走在她的身側,兩人雙手牽著紅色的綢緞大花,後麵跟隨著敲敲打打的隊伍。

最後葉流光還是決定騎馬吧,被認出來就認出來,他豁出去了。如女子一般坐在轎子裡實在是......

將軍府的兩個新人帶著成婚隊伍在黃昏時刻繞城一圈就簡簡單單的結束了。

再回到將軍府門口時,宗雲風看向葉流光蒼白的臉,關心道,“你的身體還好嗎?”

今日大婚,流程繁瑣,葉流光身體本就不好,也不知道寒霜針對葉流光的病症有沒有研製出一些緩解的藥來。

葉流光永遠是那是風輕雲淡的樣子,朝宗雲風點頭,“多謝將軍關心,還好,我還能堅持得住。”

隻有夏昭聽聞此話在心裡替自己的主子憤憤不平,哪裡好了,本來主子因為中毒身體就差,成婚又事務繁忙,大冬天的還繞城轉了一圈。

怎麼宗將軍一點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嗯。”

宗雲風翻身下馬,走到葉流光的馬前,伸出手靜待。

他看著宗雲風伸出的手,默了一瞬,伸出自己的手牽住宗雲風的手,借助她的手臂力量翻身下來。

宗雲風握住葉流光的手有些意外,一個皇子,手竟然還不如月舒的手柔滑細嫩。

“一拜天地。”高昂的聲音響起,宗雲風和葉流光兩人對著門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葉流光現在無父無母,宗雲風又隻剩了一個母親,於是要拜的高堂也就隻有宗夫人一人。

宗夫人看著自己的女兒和葉流光站在堂下的樣子,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眼角洋溢出激動的淚花。

他們二人又對著宗夫人拜了一拜。

“夫妻對拜!”

宗雲風和葉流光相對而站,目視著對方。

四周聲音嘈雜,賓客眾多,大家都熱鬨似地看著站在站在大堂中的兩個人,葉流光此時卻感覺周圍寂靜無聲,眼裡隻有站在他麵前的宗雲風。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沒怎麼變。

不,她變了,臉上的幼態減少,臉部線條變得明朗,常年征戰沙場,身上多了一股銳利之氣,眼神裡不再有少女時的天真,多了些幽深。

葉流光此時有一種眩暈之感。

曾經他在大魏皇宮裡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裡,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動力就是那時不時來找他的小宮女。

宮裡的太監不給他吃食,或者給他都是一些剩菜剩飯,小宮女紮著兩個小丸頭,會憤怒地雙手叉腰說要給他報仇,還會在下一次來的時候給他帶來吃食。

有時候是冷掉的饅頭,有時候是碎掉的糕點,還有一次是新鮮的、熱乎乎的雞腿。

她像個小賊一樣笑眯眯地說道,這是公主賞給她的,她舍不得吃給他留著呢。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她不是宮裡的宮女,是尚陽公主從文武百官的孩子中選進來的陪讀,是當朝將軍宗峰的女兒,宗雲風。

是帶著鐵騎踏平他大涼國土的人,是逼迫他父皇交出自己給魏朝當人質的人,是他大涼人民、他父皇,他自己都恨透了的人。

他也恨她。

他曾經也想過趁著人不知鬼不覺的時候殺了她。

可是......

“葉憐?”小宮女歪著頭看著他仔細咀嚼他的名字,那軟糯的聲音一出來,他又怎麼舍得。

“你叫葉憐?啊......你真的好可憐啊。”

彼時他被當作大魏和大涼兩國停戰的信物送到魏國當質子。一個敵國質子,魏朝皇宮裡的人能怎麼待他。

無非是動輒拳打腳踢,使喚他做些臟活兒累活兒罷了,經常不給他吃飯罷了。

其他也還好,總歸要留著他的命的,畢竟他遲早要被還回去,要是死在魏朝皇宮那才又是一場紛爭。

皇宮裡的宮女太監們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的。

他身上臟兮兮的,又瘦骨嶙峋,吃不飽飯,在眼前這個麵容精致,衣著綢緞的小宮女麵前自然是可憐的。

小宮女憐惜地看著他,並且答應下次再來的時候一定會給他帶來更多更好的食物,讓他不要傷心難過的時候,他又怎麼舍得。

小宮女說要帶他出宮看京城的燈會的時候,他又怎麼舍得。

小宮女說等她長大學會了武功保護他不讓他再被人欺負的時候,他又怎麼舍得。

他小時候,小時候的宗雲風就給他提供吃食。

他成人後,又由成人後的宗雲風給他找解藥。

葉流光心裡苦笑,他這一生都和她有牽扯。

宗雲風啊宗雲風,我這一生欠你的恩情,何時能夠還完?

“葉流光?”

思緒瞬間拉回現實,小宮女瞬間變成穿著婚服的宗雲風站在他的麵前,麵帶擔憂地問他,“你怎麼走神了?該夫妻對拜了,是不是太累了?”

“太累的話,我們就簡化這些儀式,讓你回去休息。”

葉流光這才回過神,搖頭道,“沒有,我可以。”

“好,那就對拜吧。”

葉流光雙手作揖,對著宗雲風拜了下去。

既然你的目標是抵禦大涼,保家衛國,那我就將整個大涼江山送給你,還你的恩情吧。

——

兩人拜完堂之後,葉流光由夏昭帶著回到了西院新房,宗夫人體力不支,也早早回了東院休息。

隻有宗雲風一個人招攬剩下的賓客。

其實也沒多少賓客。

本來分發給各個同僚的請帖數量足以讓宗夫人準備了好幾大桌酒席,沒想到聖旨一下,居然連一桌都沒坐滿,收到請帖的人都隻象征性的送來了賀禮,人卻不到。

世態炎涼,可見一般。

宗雲風拎酒壺和坐在一旁的尚陽公主對飲。

尚陽公主不解,“怎麼回事啊?你怎麼突然成婚了?怎麼還被父皇把軍權給卸了?”

提出兩個問題,尚陽公主給自己到上一杯飲了下去。

宗雲風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第一個問題,想結就結了唄。”

一口飲下,“第二個問題,丞相去皇上那裡告我狀了吧,多半是說我功高震主又是個女子什麼的,勸皇上把兵權給了定國公。定國公估計也不知道這件事。”

尚陽公主點點頭,“我估計是,你看顧行止今天那小子都沒來呢。多半是愧疚。”

宗雲風回想了一下,好像今天是沒看見他,“不至於。”

“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現在沒了兵權,不就和待宰的羔羊一了麼,丞相和太子他們會放過你?”尚陽公主擔心。

宗雲風聳聳肩,“不怎麼辦,等著唄。”

尚陽公主問,“等什麼?”

宗雲風不回答,尚陽公主知道她向來有自己的想法,便也不追問。突然,尚陽公主靠近宗雲風,疑惑地捏起宗雲風衣服的一角,問道,“方目紗?你居然用方目紗做嫁衣?哪裡來的方目紗?今年方目紗緊缺,連我都沒有。”

宗雲風搖搖頭,“不知道,都是月舒準備的。”

“月舒......”尚陽公主若有所思,“對了,你欠我的錢怎麼時候還?父皇不是賞賜了你那麼多?”

宗雲風:“......”

當年贖月舒的時候沒那麼多錢,她朝公主借的。

宗雲風痛心疾首地搖頭,“公主你彆說了!皇上的賞賜都還沒到呐!現在國庫空虛,南方發了大水,北方出了乾旱,文武百官的俸祿都欠著不發,我的賞賜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到!”

尚陽公主:“......倒也是。”

“丞相和太子一黨貪墨眾多,搞得民不聊生,硝煙四起,父皇也不管管,就天天在他的宮殿裡修長生不老之道,我看這魏朝啊......”

宗雲風立刻製止,“公主慎言。”

“好吧,那我就說能說的,你什麼時候還我錢。”

“......”

宗雲風不答,隻一味地飲酒,這時一個身影毫不顧忌地從牆上翻過,然後走了過來。

以前魏玄偷溜出宮,就是通過這個方法來找宗雲風的,將軍府的人早已經習慣了。

“宗雲風!你成婚了也不告訴我!”

尚陽公主正想嗤笑,這人誰啊,人家成婚還要告訴你?

待來人走進,看清楚麵容時,她不說話了。

原來是她那個癡迷宗雲風的弟弟魏玄啊。

自從魏玄有一次來到她宮中看到她的這個陪讀宗雲風之後,他就有事沒事兒往她宮裡跑。

她勸阻了好幾次,一是這樣的行為不合適,二是他們倆身份不合適。

魏玄倒是聽進去了,改成出宮去將軍府找人了。

魏玄這話,問得著急,旁人聽來便有了些苛責的味道。

宗雲風也聽到了這句話,看向魏玄反問道,“敢問六皇子是我什麼人?我成婚和六皇子有什麼關係。”

魏玄被噎住,確實.....

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宗雲風本就不像看上去那麼風輕雲淡,被丞相擺了一道,心裡本就不爽。成個婚還被人質問,她早就想爆發了,奈何尚陽公主一直在。

她雖從小在尚陽公主身旁陪讀,但是畢竟尊卑有彆,現在來了個免費的出氣筒,她正愁沒地方出氣呢。

宗雲風冷笑,“六皇子想說喜歡我?”

喝了酒,又在氣頭上,她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有什麼就說什麼。

魏玄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她怎麼知道的!原來她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