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吃點東西。”大烏龜捧著片桐葉，葉子上放著若乾水果，法陣裂開一條縫隙，大烏龜將食物從法陣外送了進來。

敖顏板著臉，恫嚇道：“龜將軍，你好大的膽子，等我出去了，一定將你的龜殼當球踢。”

龜將軍一臉為難，“公主恕罪，小龜我隻是東海中微末水族，豈敢不聽我海公主號令，六公主還是莫要為難小龜我了。”

敖顏聲音拔高，“為難？分明是你這大烏龜擋我逃路，還成我為難你了，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告訴你的上官，讓他狠狠治你的罪。”

龜將軍十分為難，短暫遲疑，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猴兵，壓低聲音，“我晚上來見公主。”

半夜，夜深人靜，平坦的地麵忽然動了動，敖顏一雙眼睛登時睜開，細小的龍身鑽入龜將軍為她挖開的地道，耳邊傳來嘩嘩水聲，是地下水，花果山比鄰東海，水源豐沛，敖顏沿著地下河水的流向，一路往前。

警戒的猿蹄聲刺耳，看守敖顏的猴兵很快發現了端倪，發出示警，原本寂靜的法陣也在守陣猴兵的操控下，迅速加強，金光穿透地底，直追敖顏而來。

敖顏躲無可躲，隻能卯足了力氣，撞破頭頂岩石，飛入空中。

黑夜中忽然出現的巨龍，讓整個花果山沸騰起來，獵龍弩上弦，對準空中的敖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敖凝忽然出現，她製止了一切，“住手。”

“龍女大人，不能讓她離開。”崩將軍請求道。

“讓她走。”

黑夜中，驪龍飛衝天，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前，黑色的身影與夜空融為一體，仿佛從未出現。敖顏一直往前飛，不知飛了多久，確認身後無人追上，她才放慢飛行速度。

一停下來，疲倦的感覺就越強烈，她於是降落。

河水潺潺，水質清澈，敖顏盤旋河麵，龍口大張，水柱盤旋升天，被她吞入腹中。

甘甜的河水入腹，她覺得舒適極了，隻是疲倦的感覺越來越強，河邊大樹繁盛，敖顏盤在樹頂，閉上了眼睛。

哪吒沿著河流而上，在一棵參天巨樹上，找到懸掛樹乾上曬太陽的驪龍，敖顏的身軀很大，幾乎將整個樹冠纏繞，她蠕動著，似乎一時無法恢複人型。

見到哪吒，巨龍立刻從樹上爬下，她展開盤在一起的身軀，一個扁圓帶著褐色斑點的蛋，出現在哪吒眼前，見驪龍碧綠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自己，熒光閃動。

哪吒會意伸手，按在蛋殼上，嘗試性開口，“這個蛋，是你生的？”

驪龍修長的兩根龍須猛然翹了起來，碩大的龍頭在空中猛點，似乎對自己生下一顆蛋感到驚奇而激動，哪吒的眉毛蹙起，又展開。

“你是因為生了這顆蛋，所以無法恢複人型？”

驪龍大眼眨了眨，她也不知道。

哪吒召來本地土地，詢問之後，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此地乃西涼女兒國，子母河的水，服下之後，便會成孕，敖顏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了子母河的水。

又稀裡糊塗，生下這顆龍蛋。

哪吒看看龍蛋，又看看無法恢複人型的驪龍，“找人問問？”

驪龍點頭。

敖顏和織女十分相熟，織女見到麵前一龍一藕，藕懷裡還抱著顆蛋，登時從織架前站了起來，大聲‘偶喲’出來，似乎是想想到什麼，她又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壓低聲音，“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還敢抱著蛋招搖過市，還有，蛋怎麼可以吹風呢！”

織女說著，扯過哪吒身後混天綾，蓋在龍蛋身上，絮絮叨叨道：“我跟你們說，龍族都是雌性產蛋，雄性孵化，雌龍在生產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幻化成人型，巨大的身軀，會壓碎龍蛋，故而孵化向來由雄龍完成。”

敖顏這才想起，父王同自己描述出生那日細節時，就曾說過，她是被父親孵出來的，破殼前，她在父親的袖子裡待了一千年。

有一日北海龍王正批閱奏折，忽聽袖中傳來陣輕微的碎裂聲，一條小小的青龍從他袖中爬了出來。

從父王袖子裡鑽出來的小青龍漸漸長大，母胎中帶來的青色漸漸褪去，鱗片變黑，成了北海龍族最正統的驪龍。

織女吹了口仙氣，小朵金雲凝聚在哪吒身邊，哪吒感覺懷中龍蛋漸漸暖了起來，織女試了試溫度，點頭道：“這也溫度很可以。”

“我和你們說，養孩子呢，比修煉一門很難的法術還難，不過我，我可是過來人。”織女拍拍胸脯，自信道：“我的孩子長得很好。”

敖顏認真望著織女，大有要向她學習的架勢，哪吒看了一眼大半身子隱在雲層中的驪龍，忍不住問道：“她這樣子大概會多久？”

織女‘額’了聲，“這個我不知道，我不是龍。”

“那你怎麼知道龍蛋怎麼孵？”

“我見過龍王孵蛋，而且我在人間孵過小雞啊。”織女說的認真，“都是蛋，肯定沒什麼區彆的。你就放心吧，哪吒，我一定...”

“不對。”織女似乎想起了什麼。

“敖顏是龍，你是蓮藕，你們的蛋會孵出來什麼？”

“應該還是龍吧。”織女不敢確定，“但是我記得哪吒出生的時候，是個肉球，不會這蛋裡麵，也是個肉球？”

她驚愕捂住了嘴，為自己的奇思妙想感到震驚。

“哪吒，你快把蛋包好。”織女催促道。

哪吒是蓮藕化身，天庭武將，臂甲堅硬狹窄，容不下一顆龍蛋，混天綾將龍蛋包裹，斜掛在哪吒胸前。

望著眼前青年不倫不類的穿著，織女以手掩麵，“罷了，我送三太子兩件衣服吧。”

寬大的袖子和下裳一起，垂到了腳邊，再被翹頭履雲壯凸起勾住，寬衣博帶，龍蛋藏在袖中，無人覺察。

哪吒抬起袖子，看了看裝龍蛋的衣袖，“不會滾出來嗎？”

“所以你要小心。”織女叮囑道。

哪吒想了想，“我用混天綾將它包起來會更很安全。”

敖顏也點點頭。

織女以手掩麵，“罷了，由你們去吧。”

懷裡多了個蛋，哪吒抱著龍蛋，坐在漢白玉石橋上，蓮花池裡，驪龍在水底呼呼大睡，大顆氣泡從水中連綿升起，在浮出水麵的一刹，破碎消失。

常曦、羲和的車駕擦肩而過，哪吒飛身，騰起空中，讓金烏的餘光，最後照在龍蛋上。三足金烏注意到哪吒，‘啾’的朝他打招呼，在看到他懷裡的龍蛋後，疑惑的歪起腦袋。

“啾啾啾？”

等哪吒落到地上，敖顏從水底鑽了出來，她搖搖頭，將困倦的感覺從腦海中甩出，迷迷瞪瞪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問道：“蛋呢，我的蛋呢？”

她記得自己生了個蛋，但又實在太困，困得腳步趔趄，哪吒往前，將龍蛋遞到她麵前，敖顏認真看了看，忽然問哪吒道：“它動過嗎？”

哪吒搖頭。

從接過這個蛋開始，它就很安靜。

“龍蛋都有靈，它一動不動，不是死了吧！”敖顏大驚。

“要不回北海問問？”

哪吒抱起龍蛋，腳下風火輪火光大作，他飛得很快，身後緊跟著一條巨大驪龍，兩人所經之處，唯見紅黑光芒交織，不見背影。

兩人一頭紮進北海，前路越來越暗，兩人前行的速度這才漸漸慢下來。

“是六公主回來了，還有三壇海會大神。”蝦兵蟹將慌忙進龍宮稟告。

敖顏穩穩落在大殿，見到龍王龍後，她發現自己又變不回來了，焦急的在大殿上轉了兩圈，龍後笑了，“傻笑什麼，還不快收起你那副蠢笨的樣子。”

她無奈，隻能用尾巴將哪吒和龍蛋推到龍王龍後麵前。

王位上四隻眼睛瞪得溜圓，“什麼？”

“是子母河。”哪吒不得不解釋道，“她誤喝了子母河的水，我找到她的時候，這顆龍蛋已經在她懷裡，而她自己，也沒有辦法恢複人型，而且，龍蛋，好像不會動。我這才帶她回龍宮。”

龍後匆匆走上前來，摸了摸哪吒手中扁圓的蛋，確認是龍蛋無疑，又用術法試了試，她大吃一驚，“哎呀，這蛋怎麼真的不動了？”

龍蛋有靈，自出生時起便有。

“來人，取水鏡。”

侍女取來水鏡，龍後照過龍蛋之後，這才鬆了口氣，對敖顏道：“傻孩子，生蛋是要照水鏡的，你這蛋，就是一顆蛋。”

並非所有龍蛋都能孕育出小龍，龍族百年產蛋一次，所生龍蛋，有的能孵化，有些龍蛋，就是單純的蛋。故而每顆蛋出生，必定要照水鏡。

子母河的水，不能凝育龍靈，敖顏生的蛋，當然隻是尋常蛋。

“那子母河的水凡人喝了，也未必一定懷妊，也要去照泉，若是無影，不過三五日，便有月信。不過，你這小龍倒也長大了。”龍後笑的溫柔。

人族以月信為繁衍標誌，龍族則為產蛋。

敖顏終於恢複了人型，見自己那顆蛋隻是鬨了個烏龍，她麵色漲紅，一頭紮進龍後懷中，“母後。”

龍後抱著敖顏，撫摸她黑發如漆，“好了好了，有人看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