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冷,唯有溫暖留人心。
江聞昔今日沒有出門,正支起筆墨紙硯,打算寫書信給山上的師傅師娘師姐們,還有遠在日曦城的師兄。
自打確認了江聞昔的心意後,本就流連在江聞昔院子的聞人瑾宸更加舍不得離開片刻,馬不停蹄的收拾了東西,強勢住進了江聞昔院子的客房中,大有從此紮根長住的打算。
今日院子安靜,聞人瑾宸一早就被叫進宮裡去了。
那天皇帝聞人璋本想著這麼多年沒同最愛的兒子一起守夜,想趁那天好好敘敘父子情,那想聞人瑾宸除了祝賀那段時間出現了一會,其他時間根本找不著人。
氣憤的聞人璋覺得這兒子太過放肆了,所以還在休沐期間就把人喊走了。
而此刻聞人瑾宸也確實坐在了紫宸宮裡,坐在火爐旁,手裡還拿著一把刻刀。
溫暖的屋子,豐富的吃食,愜意的雕著玉雕,讓休沐還有一大堆文書要批閱的聞人璋一時半會想不起來自己叫這混賬來做什麼。
聞人瑾宸手裡的玉雕已漸見雛形,看著像是一串玉連環。
聞人璋不時瞪幾眼安靜呆了大半天的兒子,到底還是不太平衡,聞人璋放下文書有些好奇過去端詳。
聞人瑾宸見他過來大大方方的把手裡的東西顯示出來任他看,為了聞人璋看得清楚還往前伸了伸手。
這玉連環沒什麼稀奇的,除了用料不一樣,雕的人不一樣,其實與西市的並無差彆。
“如果是你娘的話,她會選擇要一遝銀票。”
為了不打擊兒子的自信心,最終聞人璋選擇略微委婉地點評。
聞人璋的評價並不重要,所以聞人瑾宸充耳不聞,心思全在手裡的玉連環上,半點不帶搭理他,專心致誌。
冬日難得的暖陽透過窗戶照進來,眼看就晌午了,大半天沒有動彈的聞人瑾宸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聽見聲音的聞人璋眼不離文書道:“一起用膳吧,陳遼已經吩咐好了。”
聞人瑾宸將雕好的玉連環收好,甩甩有些麻的手臂,心不在焉敷衍道:“有事,未時三刻我再陪你。”
說完不給聞人璋說話的機會,就一溜煙就跑了。
聞人璋不可置信地從成堆的文書裡抬頭:“他說什麼?”
守在一旁伺候的陳遼笑眯眯提醒君主:“王爺說,下午未時三刻再來陪您。”
聞人璋氣急敗壞摔筆:“陪什麼陪!我是叫他來陪我的嗎?!”
陳遼不敢說話。
一上午沒見到江聞昔的聞人瑾宸連門還沒進,聲音先抵達了。
“朝朝!”
中午就一個人,所以打算隨便吃點的江聞昔聽到聞人瑾宸的聲音也有些欣喜,連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來到門前。
“朝朝!”
今日江聞昔穿的是水紅纏枝葡萄褙子,襯得整個人都十分嬌俏可人,聞人瑾宸一眼就看見了,眼神離不開片刻。
聞人瑾宸想抱抱她,但又怕自己太過孟浪嚇到人,所以隻是克製的伸手牽住幾根手指。
“你的事情忙完了?”
江聞昔任由因為長時間室外而有些冰涼的手牽著她。
聞人瑾宸想起懷裡那未完成的玉雕,有點遲疑:“差一點?”
“那你一會還要出去嗎?”
聞人瑾宸牽著江聞昔往回走:“晚一點還要出去一趟,晚飯不回來吃了。”
兩個新鮮出爐剛表明心意的有情人就這樣邊走邊說,互相分享著對方不在的時間裡,自己是怎樣生活的,好像分享給對方後,對方缺失的那一片空白也填補回來了。
“朝朝今日做了什麼?”
“給師父他們寫了信。”
人瑾宸有些期待的問:“那,朝朝可有說起我?”聞
“……”
江聞昔沉默,眼神回避,她還不知道怎麼和師父他們說呢…
聞人瑾宸感受到牽著的手指不自然地卷縮但沒有抽出來,而江聞昔空出來另一隻手想去接又飄起來的雪,聞人瑾宸順勢抬手把兩隻手一起握在了手裡。
江聞昔看見聞人瑾宸失落極了,他嗓音裡的難過即將淹沒江聞昔:“原來我心悅朝朝的事情是難以啟齒的嗎……”
聽著猶如怨婦的聲音,江聞昔踮起腳尖伸手捂住聞人瑾宸的嘴,眼睛看向那仿佛失去了光芒瞳孔:“不是,我一會重新再寫……”
剛才還楚楚可憐的聞人瑾宸頓時又活過來了,雙眼發亮:“朝朝……”
江聞昔紅著耳尖應他:“嗯……”
聞人瑾宸搓著江聞昔的雙手,吐槽他爹:“我今天去看老頭了,好無聊哦。”
也不等江聞昔回答,聞人瑾宸下一句就來了:“朝朝,我想和你坐一起!”
江聞昔隻好把窗邊的位置讓一半給他,兩人挨挨擠擠親密無間。
聞人瑾宸給江聞昔磨墨,還進一步得寸進尺要求先得到信件的察看權:“朝朝,我可以看著你寫信嗎?”
從進門開始就一聲一聲的“朝朝”讓江聞昔開始有些免疫,不再會害羞了。
當然這是江聞昔以為的,實際上從見到聞人瑾宸開始,那通紅的耳尖就像冬日紅梅,霞色就沒有下去過。
江聞昔重新寫起信件,聞人瑾宸挨著她看著,時不時磨墨的手會不小心碰上江聞昔壓著宣紙的手,最後乾脆又直接握上去。
江聞昔做事情時十分認真,聞人瑾宸目光就一動不動的看著江聞昔的側臉,逐漸入迷,眼神繾綣。
認真看江聞昔寫信的聞人瑾宸突然請求道:“朝朝,我可以抱抱你嗎?”
本來就被聞人瑾宸一直盯著有些局促的江聞昔紅了臉,在聞人瑾宸期待的目光裡搖頭小聲道:“不可。”
被拒絕了的聞人瑾宸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江聞昔,就像特彆渴望得到獎勵的豹舅。
本打算硬下心腸的江聞昔還是沒頂住聞人瑾宸的直勾勾的眼神,點頭道:“就一小會兒……”
聞人瑾宸如願以償的擁住了想抱的人,兩人聽著對方的心跳,震如鼓鐘。
“朝朝……”
時間在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訴說中,在忽然對視上就臉紅的氛圍中流逝掉了。
未時三刻已過,說好這個時間入宮的聞人瑾宸半點影子都沒看見。
早早等在宮裡的聞人璋懷疑:“他說幾時來?”
陳遼現下也不太確定了:“未時三刻?”
話音剛落,從未時三刻開始就插上香的香爐第三柱香燃儘,煙灰飄落。
聞人璋怒斥:“無信之人!”
“父皇為何大動肝火啊?”
姍姍來遲的聞人瑾宸剛踏進宮門,頗為好心情的問正在氣頭上的聞人璋。
聞人璋看見來人沉下臉:“你今早說是幾時到?現下又是什麼時辰了?君子重諾!你看看你現在還是一個君子所為嗎!”
哦,罪魁禍首是自己啊!
但聞人瑾宸毫無悔改之意,揣著袖子走到上午一直待著的桌子旁,然後從懷裡摸出一個油紙包,擱在桌子上:“路上買的,比不了禦膳房的手藝,但你可以嘗嘗鮮。”
差點被放鴿子的聞人璋並不打算吃他這一套,冷哼一聲又坐下來。
紫宸宮裡嫋嫋細煙從雕著南客的香爐裡蜿蜒升起。
剛還說自己不吃這一套的聞人璋此刻正挨著聞人瑾宸吃著他帶進來的酥瓊葉:“偶爾吃一吃還是不錯的。”
“說實話,你這玉環真的送你娘,你娘都不會看一眼的程度。”
見聞人瑾宸還在擺弄那玉連環,聞人璋忍不住再次點評。
聞人瑾宸淡淡道:“你要是覺得這酥瓊葉不夠塞牙縫的話,可以叫陳公公多送幾道點心上來。”
言外之意就是,怎麼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嘖,孩子大了不好管啊!
聞人璋這樣想著又拿起了一片酥瓊葉,還真彆說,雖然不似禦膳房出來的,但一樣酥脆,吃起來就像雪花聲似的。
晚上沒人陪吃飯的江聞昔打算自己吃一個暖鍋,再配上還沒喝完的屠蘇酒,賞著雪景,也不失為美事一樁。
但江聞昔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也低估了那釀了一整年的屠蘇酒,幾杯下肚,人已經有些飄飄然了。
於是陪老子用到膳著急忙慌趕回來的聞人瑾宸獲得一隻醉醺醺的小雪貓。
“阿瑾?”
江聞昔睜著迷蒙的雙眼喚著過來扶起她的人。
“朝朝,你醉了”。
聞人瑾宸將人攬在懷裡,喉嚨上下滾動,莫名有些口乾。
“是嗎?我醉了?我說怎麼感覺這天地都在晃啊!”
江聞昔不安分的動來動去,掙紮著起來。
“朝朝今天興致頗好啊!”
聞人瑾宸有些試探的問懷裡的醉鬼。
醉懵的江聞昔一聽,一手按在聞人瑾宸肩上借力,一手揪緊聞人瑾宸胸前的衣裳保持平衡,掙紮著起來了。
“高興啊!過年嘛!”
聞人瑾宸等了一會兒,見江聞昔沒有繼續說下去,忍不住好奇問:“隻是這樣?”
已經醉了江聞昔想出去還有什麼,於是非常肯定地重重點頭:“對!”
不知自己在期待什麼的聞人瑾宸有些失落的擁緊懷裡的人。
過了好一會兒,江聞昔沒有那麼鬨騰了,聞人瑾宸扶好她,打算叫侍女來替她洗漱時,這時才想起來,這院子是江聞昔臨時租借的,就雇了兩個做飯的婆子,一個灑掃庭院的跛腳漢子和一個看門的老頭。
既然這裡不方便,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把她帶回他的王府去?
“朝朝”
聞人瑾宸聲音發緊,低頭看向懷裡的人。
“嗯?”江聞昔下意識應他。
“我帶你回王府好不好?那裡有婢子幫你洗漱。”
狡猾的捕獵者總是以各種理由去誘惑獵物。
不知是不是後勁太大,江聞昔一直沒回出聲回應,聞人瑾宸再低頭看去時,江聞昔已經昏睡過去。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聞人瑾宸將人抱起,自言自語地和一個已經睡著了無法給出答案的人商量。
晚間風雪大,路上已經沒有人願意在外頭走了,一輛雍容華麗的馬車出現在寂靜中,車輪碾過已經被薄雪覆上的青石磚路,於雪中冒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