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沐霜靠近他的身旁,“精市,你真的想好了嗎?你應該很清楚這個病拖不得。”

幸村轉過頭,對上她的雙眼,“那麼,告訴我,你是不是還看到了彆的東西?”

她的瞳孔逐漸放大,他的眼神緊緊的鎖住她,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她無奈之下狼狽的躲開,艱澀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果然……就算你不說,我也大概猜到了。”幸村喃喃低語,眼裡掠過苦澀的笑意,“我們輸了對嗎?”

她腦袋轟得一聲,心臟撲通撲通的好像就要跳出來,但是麵上強裝鎮定,打著哈哈,“你想多了,精市,有我給你們陪練,何況你們那麼強,怎麼會輸呢?”

他眸色深沉的望著她,聲線淡不可聞,“霜,你真的很不會撒謊。”

聽到他的話,沐霜猛的抬起頭,神色複雜的回望他,“是啊,我不太會,那麼,你又為什麼那麼在意成敗,這比你的生命還重要嗎?”

他低啞的聲音說出了她早就有所領教的話,“因為,網球就是我的一切!”也包括你。

他知道,後麵的話,現在說出來並不合時宜,所以……他選擇暫且放下。

沐霜的理智已被他的話炸的紛亂七零八落。

又是這樣?!一切?!

她其實明白他對勝利的執著和渴望,曾經,她也很認同,競技體育,不談勝負談什麼呢?

現在,他隻希望他能放一放對立海大的責任,放下網球,專注於自己。

她呼出一口濁氣,“精市,既然這麼熱愛網球,就更應該愛惜自己的身體,為了以後能更加長時間的握住球拍不是嗎?”

“我知道,但是唯獨這一次,我不能輸!這是多少年來前輩的心血和我對他們的承諾,我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放下。”他執著的望著她,“所以,告訴我,我們到底輸在了哪裡?”

她定定的注視著他,緩緩的開口,“我不能告訴你,而且憑你現在的身體條件也改變不了什麼。”

“嗬,改變不了嗎?”他自嘲一笑,繼而慢慢的合上雙眸,良久,才啟唇,“我知道了,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

沐霜的眼睫輕顫,眼眶裡被濕潤的淚水填滿,她強忍著鼻尖的酸澀,倉促的轉過頭,迅速的消失在了房內。

她走後,幸村才睜開雙眼,凝望著空無一人的病房,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隻剩下軟弱無力的自己,窒息感開始肆無忌憚的包裹著他……

沐霜在醫院樓下晃蕩了好幾圈,紅著眼圈,發泄的踢著腳下的石子兒,雖然它分毫未動。

她胡亂的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原本想要罵出口的臟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此時此刻,她依舊心疼他,為他感到難過,舍不得罵他。

你真的太沒出息了,沐霜!

兩個人冷戰的事情很容易看出來。

幸村的表情更加冷然,沐霜雖然也在房內,但是總是抱著雙腿蜷縮在沙發的一端,兩個人既不對話,也沒有任何眼神交流。

柳蓮二和真田對視一眼,相互搖搖頭,柳拿出訓練菜單,“精市,這是接下來的安排,還有關東大賽決賽的順序名單。”

聽到名單,沐霜猛的抬起頭,直直的望著幸村手裡的筆記本。

幸村精市隻是簡單看了看,“這個安排很好,我沒有意見。”察覺沐霜的視線,他抬眸凝視著她,並沒有言語。

沐霜的眼神一直在名單上,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幸村的眼睫微動,輕聲道,“抱歉,這個名單先保留,我再想想其他安排。”

“嗯,也好。”真田弦一郎回道。

丸井文太望了望兩人的狀態,又注意到幸村的手臂因為長時間的注射吊瓶,已經開始淤血發紫,唇瓣緊抿,朝著沐霜的方向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仁王雅治及時拉住了他,並輕輕的搖了搖頭。

幾人當然知道情況不對,但是這兩個人之間很多時候根本融不進第三個人,他們在這個時候需要的反而是不多置揣,將空間還給兩人才是最好的。

沐霜確實有些在意那個安排,一切都在朝著既定的方向走,她很想出口告訴他換掉,但是話到嘴邊又怎麼都說不出口。

換人就一定會贏嗎?

他們的處境更像是安排好的反派,待主角成長後就可以推翻走的更遠的一個關卡。

而幸村,就是最後的boss!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幸村的餘光一直在關注著她,見她好像更加低落,眸色微暗,翻湧著一股無名的怒火,燃燒著他的整個心室。

為什麼?

為什麼要在這裡守著他這個注定失敗的人?!

你這樣做,隻會讓我更加放不開你!

兩人一夜無話,誰也沒有睡,睜著雙眼直到天明。

幸村焦蘭和幸村月莉一早就提著保溫盒進來,沐霜一個鯉魚打挺爬了起來,眨眼間消失在房內。

幸村月莉軟糯的靠在病床旁,奶聲奶氣的問道,“哥哥,今天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月莉這段時間有乖乖的嗎?”他眉目柔和,淺淺的開口。

“嗯,我很乖的。”小蘿莉乖巧的點頭。

幸村焦蘭瞧他眼角有些發青,臉色也蒼白無力,眼裡還布滿紅血絲,頓時擔心的發問,“精市,睡不好嗎?”

幸村精市淡笑道,“有一些,彆擔心,隻是昨晚而已。”

“彆想太多,你的病教授都說了,手術治療的成功率還是高的,所以,我們儘快決定好嗎?”她眼眶裡噙著濕潤。

他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嗯。”

兩母女在病房裡待了很久,沐霜在樓下轉了好幾圈才看到她們離開的背影。

她來到病房外,剛想穿過門板,裡麵傳來一陣痛苦的嘶吼,頓時身子僵在了原地。

裡麵的人想握起桌邊的水杯,卻因為手掌突如其來的麻痹而掉落,玻璃灑了一地,他強忍著四肢的疼痛,掙紮著爬起來準備收拾地上的殘渣,但是……雙腿就像是完全喪失了機能,他根本無法站立,隻能狼狽的重重的摔倒在地。

掃把近在咫尺,他卻連爬過去都做不到……

他趴在地上,痛苦絕望的嘶喊……

她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挪動的腳步又猛的停下,就算進去了她也做不了什麼,隻會讓他更加難堪罷了……

沐霜驀的轉過身子,窩在了樓道的角落裡。

她取下頭上的發簪,細細的摩挲,眼神空洞,喃喃低語,“小白白,你說,我到底是什麼?我有機會救他嗎?”

發簪動了動,變成了一把匕首。

她頓時一怔,瞳孔放大,“什麼玩意兒?小白白你乾什麼?!”

小白白愣了一下,然後快速的劃傷她的眉心位置,一滴鮮血染紅了發簪的一片花瓣。

些微的疼痛感從她的額間傳來,她捂著傷口,一瞬不瞬的盯著麵前紅的妖異的花瓣,腦海裡自然而然的就想起它的用法和作用,隻不過……她總感覺在記憶裡,小白白是很多片的,不像現在就這麼零星幾個。

花瓣垂落在她的手上,發簪的花變成了五朵,安靜的呆在她的發絲間。

她握緊手裡的東西,毫不猶豫的轉頭往病房走去。

幸村的病來的猝不及防,醫生和護士為他注射了藥物,還仔細的清理了身上被玻璃紮到的傷口,待他的體征平穩,才靜悄悄的離開了病房。

他看似靜靜地躺在床上,實則應該睡的很不安穩,俊秀的眉眼緊蹙,骨節分明的手掌垂在兩側,布滿了猙獰的針孔,呼吸還略微有些粗喘。

沐霜想要伸手安撫他被困擾的心神,卻又再次穿了過去……

她緊咬著下唇,心臟像是被一把刀絞般翻轉,疼的幾欲無法呼吸。

她輕輕的開口,“馬上就會好了,精市。”而後俯下身子,緩緩的靠近他的臉頰。

幸村的睫毛顫動,慢慢的掀開了眼瞼,令他心動不已的臉龐此刻距離他隻有毫厘之間,他瞳孔猛的放大,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她的眉眼。

直到越來越近……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心臟狂亂的好似就要跳出來。

唇上傳來冰涼軟綿的觸感,紛亂如麻的電流感瞬間蔓延至大腦,直至完全宕機。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變得無比的漫長,隨之而來的是絢麗燦爛的煙花炸裂開來。

沐霜的唇間緩慢的飛出一朵鮮紅的花瓣,閃爍著熒光,慢慢的沒入幸村的的唇齒之間,熒光在他的身體四周慢騰騰的遊走。

幸村好像跌落了溫泉裡,被一股又暖又熱的能量包裹,身體的無力和疼痛正逐漸消失……

他驀地明白了沐霜在乾什麼,雙手抬起正打算推開她,卻發覺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他的唇間還停留著她的唇,她的雙眼緊閉,麵色平靜。

幸村精市不想賭,他不想她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危險,他不能接受有可能會讓她陷入險境的幫助。

他的唇抖動著,想開口說話,喉嚨裡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調動全身的力量而不得出,他額角的青筋暴起。

花瓣遊走過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後,在他的心臟位置停下,隨著光芒的漸漸熄滅,沐霜也毫無氣力的倒在床上。

幸村精市倏的起身,麵色焦急,“霜,霜,你還好嗎?”

他已經顧不得自己完全健康的,沒有任何疼痛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