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蕭遠愣住。

“滿嘴謊話,看來你是不想說了。”魏玉年頓了頓,“還想著逃命?”

蕭遠腿上被剜的肉還生生作痛,想起麵前這人暗戳戳陰狠的樣子,又開始認慫: “我說,我說……”

“我被那人下了毒,不得已才撒謊的……”

“可惜,我不想聽了。”魏玉年道,“你還是留口氣到刑部大牢解釋罷。”

刑部的手段蕭遠最是清楚,他頓時有些慌了,顧不得身上被下的毒便想說出實話,話到嘴邊不知想到什麼又停住了。

隻暗暗凝力,準備放棄抵抗,殊死一搏。

蘇黛看出他的遲疑,當即從香囊掏出一枚藥丸塞他嘴裡,藥丸入口即化,泛著苦澀,蕭遠行動未半卻中道崩卒,大驚失色:“你給我吃了什麼?”

蘇黛微微一笑,終於報了那一掌之仇:“也是毒,每月十五必須服用一次解藥,否則便會痛癢難耐,直至腸穿肚爛而死。”

年幼時父親曾為她找過一位醫師,她跟著醫師學了點皮毛。這五毒丹是她會的為數不多的毒藥。

蕭遠驚恐:“你這毒婦!”隨即在懷中摸歸參丹,也不知道這兩種毒衝不衝,歸參丹能不能救他的命。

魏玉年眉間不悅。

等等——

不見了!?

蕭遠摁了摁囊中,歸參丹不見了,他又全身摸了個遍!

歸參丹竟真的不見了。

突然,他像是意識到什麼,看著明明受了他一掌卻生龍活虎的蘇黛,又看了看若無其事的魏玉年。

氣的手都在發抖:“魏玉年,你簡直是個瘋子!”

連藥都偷!

他頓時覺得身上哪兒哪兒都痛極了。

天光沉沉,風雪漸小,蕭遠縮在角落嚎著嚎著便暈了過去。

直至魏玉年暗衛找上來他才昏昏沉沉轉醒。

暮沉遞過披風,領著一眾暗衛跪道:“屬下來遲,望世子恕罪。”

“無妨,比我預想的要早。”魏玉年將披風遞給蘇黛。

暮沉起身,瞥了眼角落縮成一團的蕭遠,上前探了探脈,回身道:“世子,這人要怎麼處置?”

“他中了毒應該活不久了。”

射中他的暗器是粹了毒的,最後那箭又射中了他的腿,按理說活不到這麼久。

“不必,我已將他腿上中毒之處血肉剜出,如今性命無虞。”魏玉年思索了片刻,“先將他關進刑部大牢。”

待其他暗衛和蘇黛安置妥當後,隻餘魏玉年和暮沉。

暮沉看著被拖出去的蕭遠,好奇問道:“世子,他是誰派來的?”

魏玉年神色沉沉,看不透在想些什麼:“此人不是中原人,又極其惜命。”

“我已試探過,滿口謊話,如此愚蠢之人還能將他當做親信,唯有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李長正。

……

自那日回來後,魏玉清便一病不起,蘇黛幾次探望都被魏錦雲攔下了。

正如此刻,魏錦雲凶神惡煞地擋住她,雙目通紅憤怒斥責:“你還有臉過來,要不是你帶著阿清去廣禪寺,他也不會遇到刺客!”

蘇黛不欲和她多言,轉頭問魏玉清的丫鬟:“怎麼回事?”

丫鬟道:“小公子自廣禪寺回來便高燒不退,大夫說是被嚇著了,開了幾副藥,將才吃了藥歇下。”

“那我便不打擾了。”

蘇黛轉身要走,卻被魏錦雲再次攔住。

蘇黛總是這樣,一副溫柔大度不同她計較的模樣,就因為小時候蘇黛救了她,阿娘便要她處處都要讓著蘇黛,可憑什麼,她搶走了兄長,搶走了阿娘,就連阿清也要被她搶走了,魏錦雲不甘心,明明她才是國公府嫡女。

她恨極了蘇黛這副嘴臉,表麵上看著不爭不搶,實則暗地裡又爭又搶,她都懷疑幼時蘇黛救她是彆有所圖。

蘇黛這才正眼看魏錦雲:“你要如何?”

“不如何,我隻想看看害我弟弟的人如今還怎麼心安理得繼續待在國公府!”

偏執愚昧的人,是聽不進好賴話的,魏錦雲鐵了心要找茬。

但蘇黛哦一聲,隻聽進去了前麵那句不如何,道:“那我走了。”

魏錦雲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頓時急了:“你不能走,阿清跟著你去才害了病,你憑什麼若無其事,你留下來照顧他!”

蘇黛有些奇怪:“不是你不讓我進去的嗎?”

魏錦雲說不過她,惱怒道:“我不管,阿清難受,你也彆想好過!”

蘇黛極其認真看她,“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心中好過?”

魏錦雲恨恨道:“你又沒有親手足,怎麼知道親人生病時的無能為力,要是刺客再狠些,我就要失去他了,我隻恨不能手刃罪魁禍首!”

她特意加重了罪魁禍首四個字,也不知在說誰。

蘇黛靜靜看了她半晌,看的魏錦雲都開始心虛,她好像記得阿娘說過蘇黛好像也有個兄長……

但堂堂國公府嫡出的小姐,又豈有認錯的道理,她隻好硬著頭皮道:“像你這麼虛情假意,隻會曲意逢迎的人,是不會懂的。”

蘇黛決定將這個虛情假意的人設做到底,道:“那虛情假意的我,先走了。”

魏錦雲眼睜睜看著蘇黛走了,氣的跺腳。

午膳過後,魏玉年至魏玉清門前,見魏錦雲還未走,道: “阿清如何了?”

魏錦雲在他麵前不敢造次,安安分分道:“大夫說無礙,就是被嚇著了。”

“吃上幾副藥就好了。”

魏玉年點頭,看向安安靜靜躺在床上小小的人兒,一時之間不知在想些什麼。

魏錦雲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魏玉年:“阿清是跟著黛姐姐去的,黛姐姐定是惹上了什麼人,才引的阿清一同遇上了刺客。”

魏玉年道:“是我讓阿清去的。”

魏錦雲愣住:“什麼?”

魏玉年轉身看她,聲音聽不出一絲起伏:“是我特意讓阿清跟著阿黛替我引出刺客。”

魏錦雲如同五雷轟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兄長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魏玉年負手而立,目光沉沉。

魏錦雲紅了雙眼道:“兄長,阿清是你親弟弟,他才九歲,你便讓他陷入如此險境……”

“你待蘇黛那麼好,就不能待我和阿清也好嗎?”

魏錦雲像是第一次認識魏玉年般,眼前的兄長令她太陌生了……

蘇黛回了院子,明喜跟在後麵欲言又止,“姑娘……”

蘇黛知道她想說什麼,笑了笑道:“明喜,無妨。”

明喜看著自家姑娘落寞地進了房間,將自己關了起來。

她陪著姑娘這麼多年,她的性情明喜最了解的,她隻是裝作不在意,可那話就像根刺紮在她心裡,二姑娘那話說的太過了,若是連姑娘都不懂失去親手足的無能為力,隻怕整個國公府更沒人了。

蘇黛突然很累,她靜靜坐在妝台前,匣子裡有幾樣珍貴的首飾,那是姨母送來的。

她回來時姨母抱著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確認她無大事才放了心,過後又差人送了好幾樣珍貴首飾安撫她。

她也想的明白,回來這幾天她幾乎每日都去阿清的院子探望,每每都被魏錦雲給攔下了,連著幾天動作姨母也該知道了罷,她以為姨母會有所作為,所以今日去試了最後一次,可魏錦雲還是不放她進去。

看來姨母也不想她去看阿清。

姨母或許……也在怪她……

她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飄零之感,明明身處偌大的院子裡,卻身如浮萍一般。

她想起阿爹和阿娘,還有不知道在何處的阿兄,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漸漸睡著了。

蘇黛醒來時卻在塌上,她喚來明喜。

明喜道世子曾來過,看她睡的熟待了會兒便走了,還讓明喜轉告他,阿清醒了,可以去看他了。

蘇黛聞言梳洗了一番便去探望阿清。

她來的不巧,老夫人和姨母都在,她本想悄悄回去過會兒再來,免得惹了老夫人不高興,沒想到魏錦雲先看到了她,故意道:“黛姐姐,阿清都醒了多時了,你怎麼才來?”

蘇黛不得已,隻得硬著頭皮往裡走。

“恭請老夫人、姨母萬福金安。”

老夫人見到蘇黛收斂了笑意,麵無表情,所幸還是點了點頭。

姚氏見了老夫人點頭,才敢上前扶起蘇黛:“好孩子,怎麼不歇著,阿恒說你在崖下受的傷又複發了,可好些了?”

她哪裡複發了?多虧了那顆歸參丹,她原先落水的病症也好了許多,怕是世子哥哥見她睡著了不忍心打擾才找的借口罷。

蘇黛心口流淌過一陣暖意。

“好些了,姨母,我來看看阿清。”

“黛姐姐——”魏玉清見了蘇黛,掙紮著爬起來,想看看她是否無事。

老夫人一把將他按下,不怒自威:“多大的人了,做事這般毛燥,病體之身就該好好養著。”

魏玉清拉著老夫人的手撒嬌:“祖母,孫兒也是一時激動,況且黛姐姐也是為了救我才墜崖的,沒有黛姐姐,您就真的見不到這麼可愛的阿清了。”

老夫人被魏玉清不成形的樣子逗笑了:“罷了罷了,我在這裡你們反而不自在,既如此我便回去了。”

魏老夫人笑著搖頭,轉頭見了蘇黛,不知思索了什麼,行至蘇黛麵前:“黛丫頭,抬起頭來。”

蘇黛依言。

魏老夫人目露一絲驚豔,點了點頭,對著她也和悅了不少:“明日你到我這裡來一趟,我有事要與你說。”

此話一出,蘇黛心裡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待她回過神來,魏老夫人早已經走遠了。

魏錦雲嗤道:“你不要以為你救了阿清,祖母就對你刮目相看了。”

她自然知道了阿清跟去是兄長的主意,她方才還當著祖母說了這事,本以為祖母也不會讚同兄長的做法,未料祖母竟說她阿兄這般做自有他的道理,她既怪不了阿兄,便隻能繼續討厭蘇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