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溜進去(1 / 1)

鸞鏡花枝 電熱蚊香 4249 字 2個月前

林玉蟬印證了想法,不再同他們饒舌,這都是些沒有用處的爭執,還是先回去,和薑晏商討,如何讓女兒躲過去才是正理。

林翀默默看著妹妹離去,沒有阻攔。他們為殿下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

林玉蟬一路率眾疾馳回家,引來了路上行人的異樣目光。這樣大的動靜,又是如此短時間內的一來一回,當然也引起了國公府眾人的注意,裴夫人已經派人來問過幾回。

她沒功夫理會那些旁人,匆忙趕回院子,見到自己的丈夫和女兒都打扮齊整,麵帶不安地等著她歸來。

“快走,快走!”林玉蟬一手拉過女兒,一手催著丈夫,“你快安排人手,送柔兒回涼州,立即與顧寧安成婚。”

薑晏依言吩咐下去,卻仍有些不解,“出什麼事了?”

“是六皇子,”林玉蟬想起這事來就咬牙,“林慧漪還幫著他設計咱們女兒,再不走就要接聖旨了。”

“什麼?”薑晏大驚,“但就這麼走了,也不是個辦法。聖旨下達,是我們人不在就可以不接的?”

“我不管這些!”林玉蟬眼裡飄著淚花,“我們先將柔兒送走成婚,然後就去施覺寺求見靜太妃,向她解釋是誤會一場。”

薑晏著急,他聽不明白怎麼就到了靜太妃和聖旨這一步,但犯了欺君罪,可是全家一起掉腦袋。

罷了,左右他們還沒收到聖旨,到時候就推脫說是不知情,陛下近來仁慈,應當不會因為些烏龍小事就動輒要砍臣子腦袋,大不了他們一家三口,一同到涼州放牧去!

林玉蟬看出了丈夫的掙紮,也有些忐忑不安。現在她能依靠的,就隻有丈夫了,這兩邊的親屬,都要拿著她女兒去求富貴,若薑晏也跟他們一道,那就真是沒辦法了。幸好,她丈夫沒令她失望。

“走!立刻走!”薑晏做出決定,“柔兒,你無需收拾什麼行囊,帶著些體己,挑個丫鬟帶著,輕裝簡行,立刻出發!”

薑令柔有些懵然,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她記憶裡的六皇子,是那個在鄭家救了自己的黑衣人,也曾經在她家院子裡給她講過驚險經曆。她怎麼也想不通,這樣一個貴人,生得又不難看,必定又不少選擇,怎麼就非她不可了呢?

她也沒機會去想了,拿著母親塞給她的小荷包,就被囫圇裹上了馬車,混亂之中,母親方才急急說得話,還回蕩在她耳邊。

“柔兒,你先去,路上照顧好自己,或許爹娘不久後能過去陪你,或許我們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麵,但無論怎麼,都不要驚慌,好好的,若顧寧安變心,你就再隨意找一個,先成婚,再說以後的事情。”

國公府中的各房,已經知悉了這邊的動靜。門房到國公房裡彙報,詢問是否要將那邊的馬車先攔下來。

老爺子此時正在書房中,與二子薑顯下棋。聽到這消息,二人執棋的手紛紛一頓。

國公爺試探著問,“五房這是?”

薑顯倒淡然,沒那麼多猶豫,“五弟那是個閒職,當不出什麼錯誤來,他雖沒本事,可也不是愛脫逃的;弟妹是林家姑娘,林家近幾年更不會出事。那麼就還是為了令柔的婚事,看來是殿下出手,讓他們察覺了,這才有這一出。”

良國公無奈搖頭,“還是年輕,左右女孩兒也是留不住的,嫁到誰家不一樣。”

薑顯沒說話,左右跟他也關係不大,也輪不到他來質疑弟弟怎麼管自己孩子。

“咱們攔一下?”良國公有些猶豫,他私心裡當然想跟殿下掛上關係,但也不好同兒子鬨得太僵。

“不攔,咱們何必去做這個惡人。”

“那令柔回涼州成親去了怎麼辦?咱家哪還有女兒賠給殿下?”

薑顯嗤笑一下,他爹把殿下想得也太沒用了些,“那就讓殿下放手,追逐閨閣少女還能說一句多情,揪著已婚女子不放,那就說不過去了。”

良國公搖搖頭,兒子說得有理,他們是有意跟殿下一路,但太過殷勤討好,也是徒惹人笑話,還是交給殿下自己來吧。

……

護送薑令柔的隊伍,由薑晏親衛薑旭帶領。

薑旭雖然是良國公府的家生子,但十幾年前就隨著薑晏外放,這麼多年下來,早就把小姐當作自己親女兒看待。如今小姐有難,薑旭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小姐安全護送到涼州,哪怕是國公親自下命令,也不能阻攔他!

天還沒完全黑下去,薑旭帶著一隊人馬,手持路引,又報上國公府的名號,順利出了城。這路引是前些時日,薑家收到六皇子的禮物時,就提前準備好的。

出門前,夫人囑咐過,趕路雖急,卻不能在天黑時趕,儘量在天黑前停靠,今日隻是出城門就可以。

於是他們一行,策馬趕到了京城附近的一個小城,芥城,包下來城中一個大客棧的整個二層,將小姐拱衛在最裡麵的房間,剩下的外圍由這一隊居住。

一路舟車勞頓,不止小姐,其他護衛們也都疲憊不堪。薑旭將他們全都安頓好,自己卻怎麼也放不下心來。不知怎的,剛剛在路上,總覺得身後有人跟隨,雖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但還是須仔細探查,謹慎小心些更好。

這客棧的“大”,也是相較於芥城而言。實際上並不是多麼大多麼好的地方,也談不上舒適,隻是勉強稱得上是乾淨罷了,連熱水都要一壺一壺慢慢燒。

紫雲一連向廚房要了三桶熱水,給小姐淨身除衣。一通折騰下來,薑令柔早已疲憊不堪,在客棧的硬床上沉沉睡去。

薑旭剛一出門,就發現客棧已經不往裡進客了,外圍已經被一隊精甲武士圍住。他駭然一驚,對上了一雙極深邃的丹鳳眼,那男人身形高大,猿背蜂腰,卻膚色白皙。

這人他見過的!是那天晚上,在鄭氏救下小姐的恩人!也是讓小姐連夜奔逃的罪魁禍首——六皇子。

薑旭閉了閉眼,此次郎君和夫人反應迅速,準備又頗充分,他們本以為這次逃亡希望不小的。可惜他們的對手是位真正的貴人,不僅權勢驚人,心機謀略上也算無遺策。

被捆著帶下去之前,薑旭猶不甘心,他向那六皇子大聲喝問:“我們出城時您便率人跟在身後,那時何不阻攔?”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非要等他們安頓下來才出現。

趙彧微微活動下手腕,跟隨奔襲幾個時辰,對他來說不算是難事,就是有些無聊,於是此時也有興趣同他說兩句。

“路上車馬疾馳,若是那時包圍住,你們逸散逃跑還是小事,若是忙亂間驚擾到她,豈不得不償失?還是等她休息安頓好,明早帶她回去更合適。”

薑旭張口卻無言,本以為自己順利逃跑,卻一睜眼就發現又要回去,他都不敢想,明早小姐醒來,會是什麼心情。

他有心開口替小姐求情,趙彧卻無心再同他廢話。他已有些時日沒見過她了,那日隔著屏風,隱約瞧見隻是隔靴搔癢,他不能再等一刻,立時就要見到她!

雖然急切,趙彧卻沒急著上樓,更沒有派人進二樓搜捕。那小雀謹慎,稍有些動靜就會被驚醒。若她知道底下圍著人,必定要驚懼一夜,睡不安寧。還是確認她睡熟了再去尋她。

直到一黑衣斥候飛身下來,向他點頭示意,趙彧才輕步上樓。屋裡,原本在小床上守夜的紫雲已被移了出去,隻剩薑令柔一人,酣睡在床上,絲毫不知此次逃跑已失敗,不知自己從未逃脫過控製。

炎炎夏日,又不敢開窗通風,房間內悶熱的很。薑令柔在家睡覺時,再熱也要蓋著被子,母親特意給她做了幾套蠶絲被,清爽涼快,但旅途焦急,來不及帶上,薑令柔又嫌棄客棧的被子讓人用過,隻好縮成一小團,用自己的衣裳勉強蓋住。

薑令柔長發已被汗水打濕一半,不少都粘在臉上,熱成這樣,也還要抱著衣裳,很沒安全感的樣子。

趙彧輕柔地用指尖替她撥開臉上的亂發,看到那張穠豔的小臉,被熱氣熏的微紅,眼尾還粘連些水意。

何必呢,何必如此可憐。趙彧無奈,又有些憐惜。她就真這麼喜歡那商戶子,那麼討厭他?

他不相信,她定親時才十四歲,哪怕現在,也還是個小孩子,小孩子哪裡懂得情愛呢,不過是父母命,媒妁言罷了。她現在不懂,躲避他畏懼他,這些都無妨,等他們成婚後,他會教會她男女愛情。

從前的都不作數。

薑令柔正睡得熟,她這一天經曆不少,又擔驚受怕,不像趙彧想得那樣易驚醒。

所以,哪怕是有人撫過她的鬢角、撥開她的亂發、對著她的唇窩又捏又掐,她也毫無反應,隻在夢裡似乎有所覺察。

這一覺睡得十分飽足,醒來後十分舒服,但她也不禁有些疑惑,昨日說好了早起趕路,怎麼紫雲沒來催促她快起?

薑令柔的目光在房間內逡巡,對上那雙含著笑意的深邃眼眸時,先是愣住,覺得熟悉,而後稍一細想,就立刻繃緊了身體,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麼。

……趙彧?怎麼會是他?這不是芥城嗎?他追來了?

薑令柔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在做夢,迅速將臉轉回向床內側,假裝自己還沒醒來,但顫抖的手已暴露了一切。

趙彧是真沒想到,這丫頭到了現在,還能裝作無事發生,有些好笑地捉住那隻顫抖的臂膀,說道:“醒來吧,這不是夢,跟我回京,同我成婚。”

她沒再說些什麼,也不再裝沒看到,拒絕的話已經說過,現在她在他的掌控下,沒必要說些不識趣的話惹他憤怒。

你可以很沉著冷靜的,薑令柔告訴自己,就像那時在鄭氏一樣,就像穩住鄭植一樣,穩住這個當年救她逃離的恩人。

“請殿下先出門等候,”薑令柔竭力保持鎮定,“我換上衣服就同您一起下樓,不會故意拖延時間。”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任何一個君子都不會拒絕,但這個男人卻耍無賴,道:“你我不日便要成婚,現在與夫妻也沒什麼分彆,我就在這看著你換,你穿不好還能幫你。”

連強搶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她竟然還幻想他能做個君子!薑令柔感慨自己的天真,利落起身,直接將外裙套上,又隨手尋了個木簪,幾下把頭發紮好。

趙彧沒想到,這姑娘辦事還挺利索,他還以為至少能給她紮個頭發呢,竟一點機會都不給!

兩人一同下樓,看到樓下那隊身材壯碩、訓練有素的黑甲侍衛,薑令柔眉心不由得一跳。

她苦笑,這麼精良的一隊,怕是連重邢要犯都逃不脫,趙彧是真的很瞧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