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江浸月回到家，那瓶可樂早從冰鎮變成常溫。她放在桌的收納台上，順勢坐在桌前，唯一一抹紅色倒映在眼睛裡。
江浸月沒什麼表情，心裡一團亂麻。
她吐一口氣，從抽屜裡掏出一遝a4紙，關上窗簾後打開台燈，一直到太陽落山，夜幕降臨，江浸月都沒停止。
“月月啊。”江德民回來時客廳都還暗著，隻有外麵的路燈照進來光。他喊了幾聲，確認江浸月在沒在：“月月。”
江浸月放下筆去開門：“爸，我在家，剛才在做題。”
江德民打開燈時，江浸月下意識捂了下眼睛。
江德民道：“沒事沒事，我就看你在不在家，好不容易國慶今天我整。”
江浸月點頭：“好。”
“林憬惜不也在家嘛，你喊她出去溜達溜達。”江德民脫下乾活的褲子，扔在一旁的衣簍裡，“你沒事也彆老做題，在家呆著見不著太陽。”
“今天她家裡有人，我出去溜達了一圈。”江浸月說完也沒回屋，給江德民打下手。
江浸月切菜時，多次看向在一旁點火的江德民，把碟裡的菜遞過去。
江德民接過，笑得露出黃色煙漬的牙：“這菜切的有長進啊。”
江浸月露出笑容，手上的動作逐漸放緩，抬頭看向頭頂上的燈，思索片刻，低聲道：“爸，我好像……”
熱油滾燙，菜下鍋裡時油漸的霹靂作響，江德民沒聽清她說什麼，這耳背從江浸月小時就知道，在工地裡乾活弄出來的。
江德民伸著脖子：“你說啥啊？！”
江浸月搖搖頭：“沒事。”
聽聞開門聲，陳媽端起茶杯細細抿了一口：“回來啦？”
“嗯。”陳亦辭把衣服撇在沙發邊，坐在另一側的的沙發上：“今天醫院不忙？”
“不怎麼忙。”陳媽皺著眉頭，細細嗅了嗅，“你身上怎麼一股煙味？”
陳媽醫學出身，不願意讓陳亦辭接觸上煙，從初中開始過段時間就變著法的提醒。陳亦辭根本沒想和陳媽主動交代，除非哪天她發現。
陳亦辭伸了下懶腰，“出去玩沾上了。”
陳媽：“你又去網吧？”
陳亦辭拿出手機，手指刮到兜裡的煙盒：“就玩了一會兒。我爸沒回來啊？”
“你爸今天有個手術就沒回來，你彆轉移話題，下回網吧也少去。”陳媽想到什麼，神情凝重，陳亦辭覺得她此次來的目的就是這個，“我最近聽說你又練什麼體育了，告訴你了彆走體育彆走體育，你就聽一聽。我認識多少家裡走田徑的病人，都是沒有成績得了一身傷，那個體校幸好是沒去……你能不能聽著點！”
陳亦辭掏掏耳朵，不想和她爭吵，反正他在學校她也不能殺進學校。
陳亦辭敷衍著：“行，那我回屋呆著去了。”
陳媽腦袋痛，“你聽進去點，我是真怕你走入歧路，你回屋吧沒事——不對有事，這個是你的？”
陳亦辭回頭，看了半天才看出陳媽指的是什麼。
茶杯旁折起來的一張紙條。茶幾上反射屋頂的吊燈，看清格外困難。
陳亦辭一時間沒想起來。
陳媽打開遞給他，胸口還是悶著：“這張紙條女孩子寫的吧。”
是江浸月夾在糖盒上的紙條。陳亦辭接過來，上麵的一句“謝謝你幫我解圍，祝你明天的決賽取得佳績……”格外醒目
陳亦辭皺起眉頭：“你在哪找到的？”
“你放褲子兜裡了，洗的時候王媽翻出來的。”陳媽說。
感情這方麵沒要求陳亦辭太多，隻要彆玩弄女孩子感情。陳媽問：“追你的女生？”
“不是。”陳亦辭把紙條握成一團，隨手一投，紙團進了垃圾桶。
國慶假期說快不快，說慢不慢。江浸月除了每天寫作業學習，有空時還去林憬惜家溜達，林媽看見江浸月喜笑顏開：“月月，快進來快進來，今天在姨家吃飯，我剛燉上紅燒肉。”
餐桌上，林憬惜挨著江浸月坐，腦袋湊過去：“你這每來一趟，仿佛都在告訴我一次我是撿來的。”
“你可說錯啦，你怎麼可能是撿來的呢？”林媽端著紅燒肉來了。
江浸月剛想點頭，林媽把盤擺好，笑得十分燦爛：“你可是我和你爸充電話費送的。”
江浸月：“……”
林憬惜：“……”
假期最後一天班級群的熱鬨程度非凡，各個同學都來冒泡說道幾句，寒暄幾句便直奔主題。
【數學作業書寫了？】
【英語作業發給我！！】
@的符號滿天飛，江浸月在群裡被@好幾次。
江浸月翻開作業，連著拍了好幾個照片，一發發一大串，最後附帶一句：【英語和曆地政沒寫】
李飛：【哇，還得是月姐，月姐牛逼！】
林影安：【這回變成月姐了？能伸能屈】
李淼淼：【有答案就是不補，就是玩】
陶夏：【但願你明天還能說出這種話。】
【郭大通呢？讓他把英語發過來！彆逼我跪下求求了。】
【郭大通~你在哪~】
一群消息裡江浸月一眼看見陳亦辭。
他隻發了一條，在一眾消息中格格不入。
【點讚//】
章魚小丸子：【我一會手機關機】
李淼淼：【想必大家可能聽不懂月月的意思，我給大家翻譯一下：彆煩我】
李飛：【哇，月姐說話這麼晦澀難懂，跟數學題一樣。】
群裡話題逐漸偏移，嘮到半夜都不儘興。
第二天班級裡依舊一團亂，江浸月站在門口還沒邁進去，裡麵在喊：“你們誰寫生物了？！”
“你問陶夏，我記得她寫了。”
“數學留的卷子借我。”
“昨天學委不是在群裡發了嗎？”那人奮筆疾書時，難得抽空說，“你看黑板看黑板。”
“哎啊，昨天晚上遊戲太上癮了……”那人嬉皮笑臉，“給個地兒，我倆一起。”
李淼淼本來就寫了一半，盼著江浸月來補上另一半。江浸月剛走進教室，李淼淼飛奔到陶夏的座位：“月月！江湖救急，就差一半。”
怎麼各個都江湖救急。
江浸月放下書包：“要什麼？”
李淼淼急瘋了，而且不知道李岩抽什麼瘋，來了第一節課便收作業。她語速很快：“數學另一張卷子，物理兩張卷子，化學一張卷子……”
李淼淼想了一會兒，一點也不客氣：“你都給我吧，我看看哪個沒寫。”
江浸月：“……”
李淼淼補作業也不老實，生怕自己因為補作業存在感變低：“嘖，你這字好好練練吧，這字也太醜了。”
“不寫給我。”
“不寫給我。”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內容一樣語氣完全不同。
江浸月李淼淼兩人齊齊回頭。陳亦辭單手拎著書包，隨手扔在桌上，仔細看像是剛睡醒。
李淼淼：“……啊？”
陳亦辭從桌洞裡掏出筆又說了一遍，不過和上次的調侃不同：“作業分我一半。”
李淼淼先是愣住一秒，連忙把試卷分給陳亦辭幾張。
陳亦辭打了個哈氣才動筆。
早上大家都在補作業，第一節課上完就不一樣了，沒有成山的作業壓著，性情釋放出來，但礙著很多人在補覺，隻能小聲的進行八卦。
“你看表白牆了嗎？”
“哪個啊？剛發的？”
“不是，昨天晚上發的。”
“……”
江浸月提取幾個關鍵詞——網吧、電競、好看。
江浸月原來還覺得雲裡霧裡，但寫題的時候突然有一瞬間，知道了那是什麼時候的照片，但又不敢確定。直到江浸月放學摸出手機，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上次網吧，陳亦辭和朱彤的照片。
【牆，投稿。今天去網吧看見了陳亦辭和朱彤，現實真的好般配啊！忍不住拍了張！匿。】
一共有兩張，第一張陳亦辭和朱彤戴著耳機，全神貫注的看著屏幕……這麼形容也不對，雖然兩人都盯著屏幕，但陳亦辭的目光卻有些隨意，連放在鍵盤的手也有些休閒的意味。
第二張朱彤扶著耳機，笑著看陳亦辭。陳亦辭耳機掛在後頸，靠在椅背上，眼睛在笑。
而每一張的角落都打上了馬賽克。
彆人不知道，江浸月很清楚，那個角度坐著的，是她自己。
【哇，朱彤真的好厲害】
【能拿下陳亦辭的都不是一般人】
【……】
評論區異常古怪。
江浸月把手機關機，躺在床上醞釀睡意，可怎麼都睡不著。輾轉反側到江浸月起床上廁所，才發現已經零點。
窗外的月亮慘白，江浸月扯上被子蒙住臉，眼前一片漆黑。
第二天林憬惜還沒湊近就看出：“你昨天熬夜了？”
江浸月：“嗯。”
林憬惜想起國慶那通電話，她大聲道：“你學了一晚上數學啊！這麼卷的嗎？是不是料到了這次回去我們肯定考試？”
整段話江浸月挑重點，有些疑惑，李岩什麼時候說有考試了。
她問：“什麼考試？”
林憬惜以為自己已經算是對考試不上心的人了，居然江浸月也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
江浸月：“我沒聽過啊？”
林憬惜想了想：“就是一次考試，聽說是什麼聯考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