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辭翹起凳子，一隻手抓著前麵的桌角，另一隻手扶著後頸，笑得時候兩側略微尖狀的牙外露，眼睛彎彎的。太陽從玻璃直射進來，江浸月陷進他猶如琥珀的眼眸裡。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一刻。

之後的那近十五分鐘，江浸月說話不過腦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但正是如此神魂脫離，才能把十五分鐘混過去。

“今天到這裡，謝謝。”江浸月說話聲剛落，鈴聲再一次響起。

她走下講台，仔細想想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浪費大家十五分鐘時間聽廢料。

陶夏靠近江浸月：“臨場發揮不錯，能講下來。”

江浸月正在翻找上周英語課留的卷紙，怎麼翻都沒找到，邊找邊說：“挺不好意思的。”

這就是二中，表麵上是一個重點高中，但怎麼來的重高，還是有說頭。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曆史成就輝煌，而且有很多的特長生維持本科率。除了實驗ab班，和平行班的前幾名，大多數人都選擇得過且過。

她又想到坐在她身後從上學開始就一直埋頭學習的郭大通。回頭看去，發現郭大通正焦急的在英語卷紙上寫著自己的解答思路。看樣子寫了大半天了。

好吧。郭大通也沒聽。

江浸月還是沒翻出英語卷紙，乾脆不找了。

陶夏：“再找找？”

“不找了，沒認真寫，抄的。”江浸月翻開單詞3500。

陶夏：“行。”

李岩班主任，兼英語老師。

江浸月因剛剛的烏龍，再加上丟失的試卷，歎口氣。向岩哥妥協：“我去隔壁班借。”

江浸月準備趁著晨檢的功夫偷偷溜去九班，還沒出班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江浸月。”

江浸月的步伐放緩，感覺自己是幻聽，但一回頭，那道目光確實存在。

聲音與臉重合，江浸月問陳亦辭：“喊我做什麼？”

雖然剛剛江浸月和陶夏的交談聲很小，可陳亦辭聽的清晰。他打了個哈氣，仔細看眼底下還掛著黑眼圈：“給我也借一張。”

“啊？”

陳亦辭以為江浸月不願意，左手撐起身體，往椅背上一靠：“幫個忙，學、委。”

從後門進班，發現陳亦辭已經提前趴在桌子上，擠壓所有的時間隻為淺眯一會兒。一旁的郭大通看著陳亦辭的後腦勺不知如何是好。

江浸月抬頭看講台邊上的鐘表，把英語卷放在陳亦辭未霸占到的桌角。

李岩推門而入：“好，上課。”

郭大通原來還在糾結，看李岩一來，輕輕碰了碰陳亦辭的肩旁。“老師來了。”

陳亦辭艱難從桌子上爬起，展胳膊時蹭掉了桌角的試卷。

“老——師——好——”

“老師再見！”李飛想要渾水摸魚說一句，不料卡點沒卡好，大家都已經說完，李飛的話的特立獨行的跑出來。

全場安靜，就連李岩都沒反應過來。

“啊？”

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

“李飛，你彆跟我皮。”李岩放下手裡的教材，從中抽出折疊上的試卷，“我們今天講上次留的那個試卷，你們都帶了嗎？”

“帶啦。”帶了的異口同聲，沒帶的在下麵默默低頭。

李岩班主任也不是白當的，火眼金睛一掃大概知道誰帶沒帶。就比如剛開始欠欠的李飛，而現在卻眼神躲閃，讓他更確定他的想法，“李飛，你的帶沒帶啊？”

李飛支支吾吾：“帶了帶了。”

心道：服了，誰他媽還記得上周留的作業啊。早知道就不調戲岩哥了。

李飛走下講台，看他桌子上除了他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隻剩一個丟了蓋的筆，還是戰損版。

李岩捏住那根筆，“你這筆從二戰用到現在啊？”

李飛貧嘴：“老師，你有所不知，這個筆是從一戰開始。當年太爺爺的太爺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旁邊的同學嬉笑打斷李飛，“李飛，你到底要乾什麼？！哈哈哈哈。”

江浸月聽到陳亦辭朗朗的笑聲。

李岩：“行，你這是一戰開始的，那你卷紙呢？穿越到一戰了？”

李飛撓撓頭：“忘帶了。”

“哈哈哈，沒忘沒忘，沒準真穿越了呢。”

江浸月聽到陳亦辭的笑聲更加猖狂，看熱鬨不嫌事大。

“我看你不是忘帶卷紙了，我看你是忘自己在前排了，就你之前和陳亦辭坐一起，還能看卷紙？剛發下來下一秒就進垃圾桶了。”他說著朝陳亦辭走過去，目標明確，“我看看亦辭做沒做。”

打眼一看，陳亦辭桌子上還真有。他詫異拿起：“哎啊，長進了。”

李飛比李岩更詫異，滿臉寫著“你怎麼能背叛組織？”

陳亦辭沒搭理差點跳起來的李飛，“是啊，悔改了。”

李岩：“你這悔改的也太快了，我有點不相信啊。”

不知道誰說：“有貴人幫助，悔改自然神速。”

李岩先是拿著試卷仔細端詳，字跡醜陋至極。寫是寫了，但也不是專心致誌寫的。而後李岩放心了，覺得這卷紙出自陳亦辭。雖然這大作看起來態度不行，但陳亦辭能記起來寫，並且沒有亂扔，這已經震驚到他。

李岩詢問起來：“是哪位貴人相助？”

江浸月聽陳亦辭始終沒回答，手中轉著筆。

下一秒，陳亦辭下巴輕抬，“學委啊。”

手中的筆掉落。

後麵的本就知道實情不是那麼震驚，但還在悠悠的起哄。前半區的同學，尤其前麵的李飛傻乎乎的瞪著陳亦辭，以為他真洗心革麵好好做人。

李岩點點頭，更覺得當時同意數學老師計謀的決定是正確的：“行，江浸月你好好看著點，沒事可以多幫助幫助亦辭，還有郭大通，你彆那麼低頭，都快要進卷紙裡了。”

上課上到一半，陳亦辭已經進入夢鄉。

郭大通腦袋痛，“陳同學！”

不容易挺過去一節課，下一節課還是讓人抓心撓肺的數學課。

陳亦辭想從窗戶這跳出去，開窗發現一樓，跳窗扣兩分。

他低罵一聲，喝水潤了潤喉嚨，斜眼看郭大通演算，算到一半卡殼，半天憋不出一步。

他咬了咬筆蓋，實在運行不下去，伸手拍拍斜前方的江浸月。“這道題……”

江浸月伸手接過，“哪？”

“這個。”

陳亦辭挑眉，能讓郭大通講題？他有了興趣，一看上麵密密麻麻的數字，算了。

下午，練體的去體育組開會，陳亦辭終於脫離苦海，開完會硬是在體育老師辦公室睡了一覺。

體育老師一看陳亦辭眼下略微烏青，心疼極了。趕快給陳亦辭騰出沙發，讓他補覺。

體育老師看著熟睡的陳亦辭感慨：“哎啊，這每天可能是回去鍛煉太辛苦了。”

殊不知他口中努力鍛煉的陳亦辭是因為晚上熬夜打遊戲才得此困倦。

李岩發現陳亦辭不在教室時，最後一節課馬上上課了。一路小跑到教室召集李飛林影安去找陳亦辭，林七也想加入但被李岩拒絕，“你倆快去把陳亦辭帶回來。”結果到放學三人都遲遲未歸，紛紛失蹤。

此時體育辦公室。

李飛扒拉兩口外賣，內心還在糾結上午的事：“不是辭哥，你今天怎麼回事？你真寫啦？你怎麼能把我丟下！”

陳亦辭擼了一根羊肉串：“誰寫那東西。”

“那咋來的？”

陳亦辭把吃完的竹簽一撇，“江浸月給借的。”

李飛仔細思考片刻：“啊？江浸月？就你那胖子前桌？”

林影安一驚覺得大事不妙，果然陳亦辭起身抓幾張抽紙擦手，一巴掌拍在李飛頭上，給李飛拍的直捂頭：“啊，辭哥你打我乾什麼？”

陳亦辭瞥他一眼：“不會說話閉嘴。”

林影安跟著起身收拾，把另一個垃圾袋遞給李飛：“收拾吧，彆說話了。”

李飛接過垃圾袋。偷看陳亦辭，默默閉上嘴。

三人收拾完，陳亦辭打開門，李岩迎麵走來。

李飛瞄一眼：“臥槽，堵我們。”

陳亦辭立刻關上門，帶著幾人想要從後窗離開，而精通計算機的李岩，早就通過監控定位三人的位置，健步如飛，邊走邊喊：“你們彆走！”

“哈哈哈哈，當時那個場景，他們仨被逮了個正著，今天早上被李岩批了兩節課。！”李淼淼講的時候一邊笑一邊拍腿，講的繪聲繪色，“真的，當時李岩的臉能黑成煤炭！”

竄座到李淼淼身邊的女生也跟著笑，“我聽著了，我聽著了！我說今天早上李岩在辦公室咆哮什麼。”

江浸月奮筆疾書，隨口問了句：“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李淼淼：“我看估計這上午就彆想回來了。”

不過，出乎意料，在上課沒多久李飛和林影安就回來了，而遲遲未見陳亦辭。

中午下課，李淼淼拉著江浸月去食堂，中途偶遇到去吃飯的林憬惜，三人纏著手腕走進食堂。

林憬惜先盛完，找到空位置，江浸月和李淼淼跟在她身後。

“就這吧。”

三人坐下。江浸月剛吃上第一口，飯還沒咽下去，林憬惜正高揮手臂，招呼人來。

江浸月疑惑，回頭看。

陳亦辭單手端著餐盤，和一旁的……楚惻，朝著她們的方向走來。楚惻走來時笑得燦爛，陳亦辭沒什麼表情。

兩人放下餐盤，坐在隔壁桌，與她們隻隔著過道，不是很寬。

江浸月瞄了一眼，夾起一塊肉塞進嘴裡。

陳亦辭和楚惻不僅認識。關係好像還不錯。

一旁的李淼淼的眼睛粘在陳亦辭身上，吃個飯還能看兩個帥哥？

李淼淼還不知道楚惻和林憬惜的關係，也沒看見林憬惜的動作。低聲詢問：“陳亦辭對麵的是誰，你們誰——”

認識兩個字還沒說完，楚惻環抱住林憬惜：“哇塞，你不知道史校墨跡我和亦辭半天，就不放我倆回來啊。”

史校是二中的德育校長。聽起來像是個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但實際上最有活力的。從來都是運動裝，學校的運動活動沒有他不會的，最重要的是腿還特彆白。

李淼淼眼睛盯著兩人的動作，睜得老大，嘴能裝下個雞蛋，“啊？……”

江浸月抿嘴，抬眸看林憬惜。內心感慨，如果數學題的線索也像兩人這麼露骨就好了。

陳亦辭似乎餓極了，一眼都沒看楚惻低頭吃起來。林憬惜推開楚惻，“滾去吃飯去。“

楚惻回到座位和江浸月，李淼淼擺手：“你們好，我是林憬惜的男朋友，楚惻。”

李淼淼眼睛放在陳亦辭身上：“我叫李淼淼。”

江浸月這幾天在林憬惜那，聽這兩個名字都要耳朵磨出繭子，一度打敗概率密度函數的記憶程度，雖然也沒記什麼。

她說：“我是江浸月。”

“你就是江浸月啊，我經常聽林憬惜提起你。”

陳亦辭咽下這一口，又低下頭夾起土豆絲。

江浸月嘴裡的飯還沒咽下，感覺到一股視線，一扭頭發現陳亦辭已經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