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密密麻麻全是人,等到雲起匆忙的擠進去時。
一眼就看見被人群圍著的空地處,驚歲正呆呆地跪坐著,眼神空洞。
“驚歲!”
連著喊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雲起心裡狠狠一跳,他抓起驚歲,連忙開口:“阿眠呢?”眼神掃視一圈,看見周圍沒有她的影子,心頓時涼了一半。
驚歲仿佛現在才看見雲起似的,她嘴唇止不住的打著哆嗦。手指也緊緊的絞著衣袖。
許久之後,雲起才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是半個時辰前。
浴佛節的京城很熱鬨,人滿為患,車水馬龍。
阿眠和驚歲順著熱鬨的人群閒逛,來到了湖水邊,但是這裡人很多。
因為湖水中央有一輪精致豪華的遊船,是拂清樓花了大手筆專門設下的。
在寬敞的木板船麵上,當家花魁以天紗為繩翩翩起舞,輕盈如姿,婉轉動人。
圍在湖邊的百姓們皆是被看花了眼去。
阿眠和驚歲也不例外,今日這麼盛大的熱鬨,很抓人眼球。
但偏偏就是因為人群過於擁擠,慢慢的就把主仆二人衝散。
等到驚歲回過頭時,哪裡還見的阿眠的身影。
而正巧這時傳來一陣落水聲,旁邊的人七嘴八舌,說是一位小娘子落水了。
恰好的時機,又是女子。
很難不讓驚歲第一反應想到的就是阿眠落入水中。
她站在岸邊很著急,可是自己不通水性,隻能看著一位又一位的人跳下去搜尋。
雲起聽完她的講述後,隻覺得人生頭一次遭遇如此嚴重的事情,他向來嗲兒啷當的臉上,此刻已經是焦急非常,豆大的汗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流下來。
事到如今,再糾結什麼也沒有用。
他轉過身眼神緊緊盯著從水麵上一個又一個浮上來的人,可是他們皆是無功而返,搖了搖頭。
雲起立馬給了點銀錢讓跑腿的去官府報官,而自己則是立馬下水。
隻聽“撲通”一聲,雲起整個人就已經開始在水裡尋找。
-
與此同時,
一座宅院裡。
阿眠正好好的端坐在一旁,她打量著眼前怔怔望著自己的男子,陷入了一陣沉默。
她細細的回想著在湖邊發生的事情。
落水的當然不是她,原本她在站的好好的,可是突然不知道是什麼人在混亂中推了她一把。
眼見著站不穩,即將要朝著身旁的湖邊倒去,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拉住了她。
後來這人看到她的臉時,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再後麵,這人竟然是直接喊出了她,不過是“阿眠。”
這下楞住的輪到她自己。
她假意答應,跟著這個人來到了一座府邸。
府邸很大,也很壯闊,進入大門的時候,才注意到門匾上提的“隨府”二字。
她雖然疑惑,但是身處在這個看似陌生的宅院裡,她竟然有些說不出的難過傷感。
她眼瞼漸漸抬起,對上麵前的男子。
正想要開口時。
忽而,
從庭院對麵處急急走來幾個人。
為首的那個是一個已經滿頭白發的老太,她拄著拐杖踱步前來,甚至在腳步邁過門檻時差點被絆倒,還是多虧了後麵跟上來的女子扶了一把,才不至於摔倒。
阿眠看著向自己匆匆而來的老太,不自覺地就站起來。
直到手上傳來帶著溫熱的觸感,她才回過神。
老太那張被歲月見證過的麵容蒼老而又慈祥,她眼眶濕潤,哆嗦著手輕輕的搭上阿眠的手背。
嘴唇囁嚅:“阿、阿眠,老太婆我沒看錯吧,是我的阿眠回來了。”
阿眠被這麼親熱的對待有些不習慣,但是看著眼前的老太,心裡生出些不舍,便也順著去了,隻是腦海裡如一團攪在一起的麻線團。
剪不斷理還亂。
她看著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男男女女,他們看向自己時皆是如同故人重逢後的傷感,但也能看出滿滿的喜悅。
這時,把阿眠帶回來的那個男子走到老太身邊,安撫:“祖母,你先坐下,緩口氣,阿眠在這裡也不會離開。”
“好好好。”
他攙扶著老太,讓她在一處椅子上坐下。
阿眠被好幾個人看著很有些不自在,這些人她的記憶中也沒有痕跡。
男子轉身看到阿眠臉上露出的茫然無措,心裡有些奇怪,他心裡隱隱約約浮出一個不太靠譜的想法。
於是他試探著問:“阿眠,這些年你去哪裡了,我們派人搜尋也無果,自從三年前收到你的死訊時,我們這些做家人的誰都不信。”
阿眠站在他麵前,聽到他的話,大為震驚,她眼裡劃過錯愕,皆被男子收入眼底。
她沒有開口,現在的自己很亂很亂,這些字明明都認識,可是從男人嘴裡一字一句連起來說出口時,她是那樣的茫然。
家人?她抬眼看了圍在自己身邊的人,他們都很關心的看著自己。
心底一沉,可是紀玉漾不是說自己沒有家人了嗎,那為什麼,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男子看著阿眠的反應,心下隻有三分的猜測,一下子成了八分。
他抬起手扶著阿眠的肩膀,緊緊的盯著女子的眼睛,“阿眠你是不是不記得我們了?”
阿眠被他這樣看著,睫毛無意識的眨動,無端的煩悶湧上腦中。
她疑惑的開口:“家人?你們是我的家人?”
這句話猶如一個平地驚雷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男子聽後,反而沒了多少的驚訝。
反倒是老太的情緒波動很大,她大張著口:“阿眠,你不認識祖母了嗎?”
說著整個人因為受到的刺激過大,直接昏了過去。
直到老太被扶回房間中召來太醫,才平靜下來。
男子吩咐好所有的一切後,斟酌了一下,才複而繼續說:“阿眠,我知道你現在估計都不記得了,雖然不知道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們都是你永遠的家人。”
阿眠聽著這些話,心裡有些觸動,她清晰的聽見自己開口說:“那我是誰?你們又是誰?”
她的手抓緊了扶手,指甲快要深深的陷入掌心。
看著男子,她想聽一聽他的話,想知道紀玉漾是不是騙了她,又騙了多少。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偽裝與虛情假意麼。
“你是隨棲眠,是隨將軍的唯一的女兒,是從小在隨府裡長大的小姐。而我是你的表哥隨初讓,是你的家人。”
他側過臉,眼神掃過旁邊幾位,繼續開口:“他們也是你的家人。”
指著最左邊的一人,“這是你的二伯隨肅。”
阿眠順著看過去,隨肅有些欣慰的想要上前來,卻又不敢。
“這是你的妹妹,也就是二伯的女兒。”
站在一旁的隨芙玉眼睛裡充滿了淚花,她是個女兒家自然是直接上前抱了抱阿眠,“阿眠姐,我好想你。”
阿眠感受著懷裡多出來的溫溫軟軟,無處安放的手終是拍了拍隨芙玉的背。
接下來,就是大型的認親現場。
阿眠也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本來的家人,也知道了那個老太是她的祖母,親祖母。
這些人自己都已經了解了,也能了然接下。
可是她環顧一周,沒有自己要找的身影,
於是她開口直接問道:“表哥?那我的父母呢?他們還沒回來嗎?”
這句話一出,原本熱鬨的眾人們,紛紛閉上了嘴,眼觀鼻鼻觀心,都沒開口。
隨初讓難得的愣了愣,他一時語塞,垂下頭,掩飾住眼底晦暗。
良久,他才緩緩說出口:“阿眠,隨伯父他們三人在三年前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阿眠其實已經注意到周圍人的神情,明白聽到的會是個壞消息,但是沒想到竟是身死不複相見。
她囁嚅著唇,良久才出聲:“那、那他們是怎麼離去的?”
“光榮戰死,為邊疆百姓而身隕。”
隨初讓也知道這些話不好受,但是真相就是這樣殘酷,隱瞞隻會加深後來的痛苦。
這些話卻是很痛,像一把頓的剪刀狠狠絞著自己的心。
很痛,很痛,也很煎熬。剛開始的期待一下子落空,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難過。
原來自己還是沒有父母嗎。
當她在抬起頭時,一滴淚也順著眼角而下,直直的沒入裙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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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等到一群帶著刀劍的官兵急急趕來。
領頭的正是京兆尹,他一看到那個代表王府的令牌,官座也坐不住了,直接帶著人就是浩浩蕩蕩的出發。
雲起這時已經渾身濕透,他在這湖搜尋了一圈,最後卻......
他看著旁邊已經逐漸醒來的女子,陷入了沉默。
這個女子已經被家人圍著,顯然不是阿眠。
可這時官府的人來了,他迎著眾人或是打量或是驚訝的目光來到了京兆尹麵前站定。
京兆尹雖然沒見過雲起,但是那令牌化成灰他都認識。
立馬上前拱手道:“這...眼下這...”他看著一旁已經被救上來的女子,琢磨著開口。
“我們王爺的表妹與奴婢走散了,麻煩大人加派人手四處搜尋。”
雲起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