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何處(1 / 1)

元黎貧乏的記憶裡,對蘭若寺的地址隻有短短黑山二字,尋覓黑山未果,決定求助每天在山裡頭亂轉的阿白。

阿白是愛好在各個山頭溜達,但他的溜達完全是飛一飛停一停,囫圇吞棗般掠過。尤其是近來他都往遙遠的西邊探索,對附近的區域更一概不知了。

於是他決定找個中人。

胡家小兒們說了,在城裡,要是找活招人,交稅立契,最好的辦法就是尋一個中人。

中人可不是亂找的。對方須在此地經營良久熟悉市場,又要行為利索不推拉跑單,最好的是,不收很高的經紀錢。

阿白對照標準,把認識的動物精怪都篩了一遍。

要熟知地盤,不然找不著去處,還要辦事靠譜,聽話免費。

阿白記得蜘蛛洞裡還有個穿山甲來著。

就是他了。

穿山甲從洞裡鑽出來,唯唯諾諾討好道,“兩位大仙有什麼吩咐?”

他維持著穿山甲的身形,周身的鱗片光滑鋥亮,在洞府內分外吸晴,像一塊長條寶石。

阿白指著這塊寶石向元黎解釋,“這是我找的中人,他乾很久了,很穩重。”

元黎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驚奇地打量對方。

想不到穿山甲還兼著賣房賣地賣人口的買賣……

穿山甲也是一驚,立即搖頭否認,“小人不是中人,隻是在這片住得久了,對周圍的土地略熟悉些。”

他害怕兩人誤解,強調道,“沒有那些買賣。”

“這位……穿山甲郎君,”元黎斟酌了一會兒措辭,忍住不去盯著對方身上的紋路瞧,“你知曉黑山嗎?那裡有座寺廟,喚作蘭若寺。”

成精的穿山甲很少。他們沒有蛇鳥虎豹之類的先天優勢,日日在土裡鑽洞,能開啟靈智,全賴活得久。

這一隻不大不小的穿山甲,已經是一個活了五六十年的老人。因此他回想了好一會兒,也沒從記憶中翻出隻言片語。

“荒山野寺倒有幾個,都不叫這個名。”他是個去廟裡聽過經的穿山甲,思索一番說道,“不過阿蘭若本就是空寂佛寺之義,興許道長所尋的彆有他處。”

穿山甲年紀不小,行動卻很靈活。

他滴溜溜轉了半圈,“小人去打探片刻,晌午必有音訊。”

太陽剛才斜斜地掛上天頂,穿山甲就來了。

他骨碌碌從花叢中穿過,給澆花的元天霸嚇了一跳。元天霸放下提桶,跟隨著這隻小穿山甲來到後院,看見元黎與阿白也在。

穿山甲上來就說,“是有這樣一個蘭若寺。”

他似是氣喘籲籲,在樹下歇了幾息,壓下心驚肉跳,這才道,“不過,那可不是廟啊!”

清早穿山甲離開後,來到附近飛鳥走獸聚居的地方,跟這些動物們詢問半天,都不知道蘭若寺在何方。

穿山甲又問,“黑山知道嗎?”

鳥雀們嘰嘰喳喳,一通亂答,倒是一個山裡經常跑動的隱鼠說了點東西,“我見過一座黑黑的山。”

“什麼叫黑黑的山呢?”元黎問。

普通動物交流,不是靠氣味,就是聲音頻率,再怎麼問隱鼠,隱鼠也說不清楚。穿山甲同樣想不明白,當時就照著隱鼠所指的方向去查探了。

“那片是一個山穀,夾在兩座山之間,不怎麼好找。山穀在梅塢南麵,原本上邊還有個楓嶺村,以秋冬紅楓聞名。”

“不過後來村子漸漸搬走,那地也沒人了。多年前我去過,風景倒是很好。”

隻是這次他再去的時候,已經完全不是當年的模樣。

“整個山穀的樹暗暗的,四處都有枯藤,寂寥得很。山穀裡有一株桑樹……”他遠遠地望了一陣,不敢再往前走。

“我瞧著,穀裡就一株桑樹。但蹊蹺地是,它的樹枝樹乾,變幻成了一座寺院,或許有人會看不明白。”

如果桑樹故意使一手障眼法,被人誤解也不是不可能。並且看樣子,對方就是指著讓人誤信為真去的,還在廟門上煞有介事地掛了塊破舊牌匾。

穿山甲一看,好家夥,“就是蘭若寺。”

穿山甲去了一趟,陰森的感覺莫名爬滿全身。此刻見觀裡有兩位前輩,他又勇了。

“諸位大仙什麼時候去?小人前頭帶路!”

元黎掰了點葡萄給他,讓他稍安勿躁,“莫急,我們這兒還有個道士。”

她讓阿白去前頭叫上燕赤霞,自己去柴房揣點武器。

阿青的鋼刀,胡家鋤地的耙頭,捉魚用的手叉……這怎麼還有個吞口銅錘?

不管了,通通帶上。

元黎一邊打包,一邊鼓勵剛練完武的燕赤霞,“師弟,一會兒看你了!”

燕師弟早年的夢想就是仗劍天涯,降妖除魔,此時也熱血起來,鄭重地戴上了自己的鬥笠。

憑借豬仔和白狐快車,四人加一隻穿山甲飛速離去。客舍的學子們感覺外麵刮起一陣驟風,連忙壓住書本紙張,毫無察覺地繼續複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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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過後山,又越過四五個山頭,途徑一片枯萎的楓林,眾人來到山穀。

這處山穀被兩麵包夾,顯得十分狹長。兩側山壁草木豐盛,樹冠合圍起來,像張傘蓋籠罩著不見日光。要是走山坡上過,或是遠遠看去,很難被發覺。

阿白就是個典型例子。

他偶爾經過這片上空,向來以為邊上兩座山是粘連起來的,頭一遭察覺此處還有個山穀,不由得一臉迷惘。

穿山甲被元天霸揣在手裡,辨彆著方向。

“晌午好了些,早晨我來的時候,這裡到處黑漆漆的。”他從元天霸五指間把爪子抽出來,遙指遠方,“前方轉彎就是了。”

眾人轉過一個路口,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座破敗不堪的寺廟來。

蘭若寺的牌匾下,兩個人正在爭執。

還沒待他們走到門口,一個包袱被扔出來,重重摔在地上。

包袱係得鬆散,裡邊的公驗文書筆墨書籍,散落一地。門內奔出來一個書生,張皇失措地撿著自己的物品,時不時還望向另一個人。

元黎總算走近了,那屋簷下,站著一位俏生生的女郎。

書生顧不得旁邊過來一堆人,慌亂地將包袱收好,討饒道,“倩娘,我到底哪裡做得不對,你說就是了,彆趕我走。”

他委屈又不解。

他與小倩一見鐘情,昨日還甜言蜜語約定終生,怎得今日就要趕他走呢?

小倩橫眉冷對,並不理他,而是看向來人。

一群人猝不及防進入疑似情侶吵架場麵,這會你看我,我看穿山甲,互相張望一會兒,都有些不適應。

元黎清了清嗓子,問道,“你是餘杭縣寧生嗎?”

書生是個麵容清秀的男子,他轉過頭來,臉上掛著比金鬥觀租客們還重的黑眼圈。

“你的同年岑郎君正在尋你,過一旬就要開考,找不著你,他擔憂得溫不了書。”

寧采臣愣了愣神,恍惚間像是才想起,自己還有試要考,“岑郎君?我記得他。”

他急切地朝小倩看去,對方本就冷峻的臉上流露出厭棄的神色。

“快走吧,”她趕人道,“你既要應試,就應當早去。蘭若寺廟小,容不下你。”

小倩把破破爛爛的門一摔,轉身向裡邊走去。

破門迎著風發出吱吱呀呀的響動。

寧采臣拋下前來尋他的人,也急匆匆追了進去。

燕赤霞謹記著自己是來降妖除魔的,見此情景,遲疑著問大夥兒,“這……我們要進去嗎?”

三個妖怪用眼神尋求元黎的意見。

元黎顧不得發表感言,一目十行地迅速劃動著係統麵板。

【您的任務已完成!】

【您的道觀已接待租客5/5。】

元黎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怎麼接待的?靠她跟寧采臣說的一句話嗎,遇到這個人也算接待了?說來說去,她是不是在搶姥姥的蘭若寺kpi啊!

【恭喜您!您的道觀升級了,係統正在更新中。倒計時:三十秒。】

“我們先把武器分一分。”

元黎把武器袋子放在地上,一個個翻出來。燕赤霞是練刀的,他自己就用的鋼刀,多餘一把給他備用。元天霸力氣大拿個錘,阿白總是捉魚,就手叉吧。她自己帶一把釘耙就是。

【二十五秒。】

眾人拎著刀槍劍戟,雄赳赳氣昂昂走進寺門。

【二十秒。】

寺廟的設定是荒郊野嶺的破廟,比起隻有一進的風雪山神廟來說,它倒是大很多。前院不僅有四大天王殿,兩側還有幾間罩房。

但元黎潛意識裡並不認為這是一座廟,於是乎在她眼中,灰土的院牆有一段,像遊戲穿模一樣,顯露出原本桑木的樣子。

【十五秒。】

寺裡除了寧生和小倩,現下沒有彆人。

他們路過罩房,看見一些女子衣飾,可見平時是有女郎住在這裡。

【十秒。】

元黎聽見寧采臣絮絮叨叨的說話聲。

繞過罩房,來到寺廟的後院。院裡有一株古樹,樹梢上還有褪色的紅布條,像是很久以前被人許願掛上的。

寧采臣一番勸慰無果,坐在古樹墩子上垂頭喪氣。

【五秒。】

小倩不耐煩應對他,眼神落到來人身上。她忽然發現這群人的裝束有幾分特彆。

“你們是道士?”

【倒計時已結束。】

【您的商城刷新了!】

小倩警覺道,“哪裡來的?為何而來?”

穿山甲被捧著,人模人樣地啐了她一口,張口對著寧采臣罵道,“你個愚癡書生,還待在這裡作甚,想給妖魔鬼怪作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