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1 / 1)

“這個……柒姐姐沒有說。”

仿佛過了許久,小鯉終於聽見頭頂傳來的聲音:“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鯉鬆了口氣,趕緊離開了這裡。

他的身後,溯離靜靜地站在房門口,垂下的眼皮掩蓋了瞳孔裡翻湧的情緒。

柒染本想先回房間待一會兒,晚一些再回書房。

但想到溯離拒絕她時毫不留情的樣子,她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抗拒情緒。

她做不到大聲質問他為什麼不站在我這邊,也做不到心平氣和地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柒染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過分,但是她控製不住。

可能在心裡覺得溯離已經是她的人了,他就應該站在她這邊。

但這些都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隻有她在喜歡他而已,他沒有理由為她做這些事情。

柒染歎了口氣,決定不去糾結了。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她腳下調轉方向,往醉仙樓外走去。

她先是去街上,找了一家專賣“聯絡器”的鋪子。

據店家所說,這種聯絡工具名為“四方鏡”,取“耳聽八方,眼觀四方”之意。

因此既可以與其他人進行投影通話,又可以接受訊息,傳遞消息。

店家對柒染好奇的樣子見怪不怪,畢竟四方鏡價格昂貴,是一些貴族子弟才會購買的稀罕貨,一般人家裡也很少會出現有。

四方鏡的種類很多,但都統一製得像女子的梳妝鏡,正麵光滑可鑒,可以顯示畫麵與文字,背麵則繪製著繁雜的花紋。

小巧渾圓,可以完完全全地攏在手心裡。柒染十分稀奇,應接不暇地挑了好久。

店家看她猶豫不決,向她推薦道:“姑娘可有心儀之人?有的話可以看看咱們店裡的鎮店之寶。圖案很不錯,兩隻四方鏡也是一對的。”

被遞到柒染麵前的兩麵鏡子小巧精致,鏡身是純銀色的。表麵透亮光滑,背麵飾著繁瑣的花紋,一麵繪著層層疊疊的祥雲,仔細看猶如團簇在一起的狐狸尾巴。

另一麵則繪的是栩栩如生的桃花,隻看花瓣就感覺那桃花靈動自然,似乎下一秒就要綻放開來。

可能是愛屋及烏,柒染看的第一眼就覺得很喜歡,她毫不猶豫地決定了:“那我就要這兩麵四方鏡了,給我包好吧。”

老板很久沒遇到這麼大方的客人了,他喜笑顏開:“好嘞客人。這對四方鏡可是我們這裡的上成品,質量可以媲美上等法器了,因此使用壽命很長,也不容易磕壞,客人真是好眼光呀。”

他最後又對柒染諂媚道:“那便祝這位姑娘能與心上人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柒染小心地將四方鏡收入靈戒中,離開了店鋪。

她看了看天色,夕陽緩緩沒入地平線,還留下一半的影子。

她趕緊進到旁邊的成衣鋪內,出來後則變了身裝扮。

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驟然出現在人們視野裡。

她一襲勁瘦黑衣,袖口處用金絲線描繪了簡單的花紋,束起的高馬尾在腦後利落地甩動,幾縷未及收攏的發絲垂落鬢邊,添了幾分颯爽之氣。

素淨的麵龐少了脂粉的點綴,劍眉星目間儘是英氣,乍一看竟與尋常俊朗少年無異。

鎮上的人很少能見到如此俊美的小郎君,紛紛稀奇地看了過去。

柒染第一次如此滿意自己的這副容貌,女裝時清冷高貴,男裝時卻完全不顯女氣,似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她還生怕自己不夠英氣,特地找店家要來眉粉,將眉毛稍微描粗了一些。沒想到出來的效果意外地好。

此時太陽已完全沒入地平線之下,隻留下一點點餘暉。

柒染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於是快馬加鞭地趕回醉仙樓,在書房靜候玄天宗大長老。

柒染忐忑地待了約一炷香的時間,門口終於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而來人所帶來的威壓非常熟悉,令柒染不禁又想起那天在青龍山所受到的壓迫。

她強忍住內心的不安,強裝鎮定,靜靜地等著他走進來。

玄天宗大長老裝扮一如那天,灰白色的外袍,一頭白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露出威嚴的臉龐。

隻看外形,他似乎毫發無傷的樣子,仿佛那天兩敗俱傷時他的狼狽從沒發生過。

他進到書房內先看了一圈,許是沒看到徐林,問倚在書架旁的柒染:“樓主呢?”

書架後麵的柒染這才假裝剛看到他的樣子,對他恭敬道:“樓主?在下不知道樓主是誰?”

“不知這位大人,是以什麼來判斷醉仙樓的樓主身份呢?”

大長老蕭風察覺不對,這才正視起柒染來,他銳利的眼睛壓迫感十足地緊盯住她,仿佛在看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蟲子。

柒染心跳如鼓地與他對視,勉強要維持不住臉上的從容。

好在他隻看了她一眼便挪開視線,仿佛從沒見過她一般。

柒染內心才重重鬆了口氣。

好在她事先給自己重新描了一個妝,她現在的樣子,隻能說與女裝時隻有一兩分的相似。

她不信這玄天宗大長老連這樣都能看出來。

“你又是什麼人?膽敢出現在樓主的書房裡?”蕭風也不是第一次見有其他人出現在書房裡了,畢竟以徐林的性子,帶什麼鶯鶯燕燕進書房都不足為奇。

他偶爾來過幾次找徐林交接事情,也經常能看到其他不同的人出現在這裡。

但徐林辦事確實牢靠,他倒也沒計較這麼多。

在玄天宗底下辦事,實力固然不可或缺,但辦事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這也是玄天宗能一直使用徐林這顆棋子的原因。很多見不得人的臟活丟給他,玄天宗基本沒什麼後顧之憂。

“憑這枚令牌的話……不知道我夠不夠格進入這樓主書房呢?大長老。”柒染將樓主令牌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視線卻緊盯著大長老的一舉一動。

蕭風氣勢陡然淩厲起來,他終於轉頭正臉凝視著柒染,似乎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什麼破綻。

他檢查了一遍樓主令牌,發現是真的之後,依然用陰鷙的眼神狐疑地盯著柒染:“可我又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其他宗門混進來的老鼠呢?”

“大長老不信的話,可以檢查我的修為,也隨時可以對我動手,我絕不反抗。”柒染按捺住瘋狂跳動的心臟,緩緩說道。

話音剛落,一道淩厲的青色風刃便往柒染胸膛打去,柒染強壓下條件反射想要阻擋的本能,任憑那道風刃直朝她打來。

她隻希望剛剛在街上剛買的上品軟甲能給她減輕一些傷害,不至於讓她當場死去。

誰料,那道風刃還沒碰到她的身體,熟悉的一幕又出現了。

一道刺眼的亮光陡然出現在她身前,形成一道保護罩,將那足以令人重傷的殺招攔下,並將其反彈回去,狠狠地射向蕭風!

蕭風僅僅愕然一瞬,反應極快地側身躲開。那殺招筆直地衝撞在書房的牆麵上,頓時將書房的牆削掉了一麵!

柒染看著心驚不已,她不敢想象如果這殺招打在她身上,她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躲過一擊的蕭風內心驚疑不定,他沒想到這看著弱不禁風的小子竟如此暗藏乾坤。

可剛剛那道將他的攻擊反彈的保護盾,為何看著有一點眼熟呢?

沒等他細想,房門轟的一下被震開,一股如有實質般的殺意朝他直直襲來,還沒等他看清來人,一隻蘊含十足殺氣的手掌擊中他的後背,將他整個人震飛出去,狠狠撞在書房的書櫃上。

蕭風瞬間感覺五臟六腑全部移位,之前重傷未愈的傷口隱隱又開裂了。他的腦袋磕到了櫃子上,破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正汩汩地流出鮮血。

他痛的意識模糊,氣若遊絲,想努力看清來人的模樣。

卻隻來得及看到來人銀絲勾勒的白靴與青白色的衣角,他便暈了過去。

柒染看到溯離以熟悉的怒容闖了進來,她沒忍住笑了一下。

這一下,讓溯離的視線一下子就轉向了她,那張臉上滿是對柒染的譴責,仔細看還帶了一絲委屈。

“你笑什麼?”

“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誰給你的膽子,敢正麵對上比你強這麼多的對手?”

“不要命了是嗎?”

溯離似不受控地,一連串的話語脫口而出。

說完他自己都有點不可置信,又緊緊抿上了涼薄的唇瓣。

溯離覺得自己這兩天的情緒波動加起來,可能比他前麵活了上千年的還多。

她的一舉一動都能牢牢地牽動他的情緒,他開始在乎她說了什麼,對他又是什麼樣的態度。

他不排斥這種感覺,甚至隱隱覺得歡喜。

看見她他會心情變好,看不見的時候又心神不寧。

小鯉來通知他柒染晚上不回來的時候,他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內心又酸又漲,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離他而去。

他不禁想,柒染是不是厭煩他了。

是不是他平常對她太凶了。

他是不是不該拒絕她說那些話。

如果她真的不管他了,他要……怎麼辦?

他之後要何去何從?

……

還沒等他理清頭緒,就感到柒染的氣息又出現在了樓裡。

溯離隻想馬上見到他,他以為她會回到房間,卻又感知到她往樓上去了。

於是他馬不停蹄地循著她的氣息,闖過了樓裡的重重禁地。

路上總有一些不長眼的蟲子擋他的路,他解決掉他們又廢了點時間。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人不適的氣息,還沒等他仔細查看。

體內的“共生之契”又傳來了被攻擊的波動!

溯離平和的表情瞬間維持不住,他掩住瞳孔內一閃而過的驚慌,顧不上平日的優雅,飛速往柒染在的房間掠去。

他這一刻無比慶幸自己與柒染結了“共生之契”。

……

柒染被溯離一連串的反問問懵了,還沒反應過來,又看見溯離露出了一副彆扭的模樣。

她隻覺得這隻狐狸怪可愛的。

她像往常一樣哄他:“阿離怎麼來啦?”

“我沒事的。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溯離騰的一下又抬頭凶狠地望著他,卻在話語到嘴邊時,被他極力咽了下去。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眼尾被氣的泛出一點紅暈,眼瞼溢出絲絲水光,伴隨著他那張慍怒的昳麗臉龐,生出一種彆樣的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