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想起“生機之力”對妖怪不同尋常的威力,以及它那變幻莫測的用法,柒染決定對溯離隱瞞自己的這個能力。

“那蛇妖來的時候,不知為何身受重傷,我不過略施小計,他就被我打倒啦!”柒染真假參半地說道。

溯離再次瞥了她身上的傷口一眼,覺得她這個說法絲毫沒有可信度。但再問下去估計也問不出什麼東西,在他的實力完全恢複之前,溯離決定暫時放過她。

不過……

溯離的眼眸緊鎖住柒染的眼睛,一道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瞳孔深處一閃而過,一呼一吸之間,便消失了,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柒染不知為何腦子突然空白了一瞬,等回過神來,看溯離沒有再追問她的意思,她便趕緊起身告辭了。

脖子上的傷被溯離二次傷害,柒染感覺呼吸都在疼痛,她決定到鎮上去找個郎中治一治。

為了避免再被玄天宗的人纏上,她出門前給自己戴上了頂帷帽,同時也將她脖子上的紅痕遮擋的嚴嚴實實。

今日的街道上非常冷清,寥寥幾個行人也大多是行色匆匆,想來是被昨日突然出現的蛇妖所嚇,搞得人心惶惶。

柒染找了幾家醫館,都沒有開門。最後終於在一條小巷深處找到了唯一開門的一家小店。

小店門口高高懸起的燈籠上,簡單地勾勒了一個“醫”字,燈籠在大白天亮著橘黃色的火光,表明店家處於營業中。可那店門卻半掩著,令柒染有些捉摸不透。

柒染在門口猶豫間,店內卻傳來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姑娘是要看病嗎?進來吧,門沒鎖。”

柒染推開門,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鼻而來,空氣中混雜著甘草的清甜、川芎的辛辣以及陳皮的微苦,令人恍若置身於山林之間。

一排排木質藥櫃整齊排列,櫃子高至屋頂,抽屜密密麻麻,標注著各式藥材的名稱:黃芪、當歸、茯苓、黨參……藥櫃旁邊的桌案上,擺放著藥杵、硯台、藥秤等工具。角落裡,一口大藥爐緩緩冒著熱氣,爐火燒得正旺,煎藥的香氣嫋嫋升起,與藥草的清香相互交融。

桌案上的藥材分門彆類地擺放,有些裝在陶罐中,有些用布袋紮緊。一簇簇曬乾的草藥掛在牆邊,長長的甘草紮成束,黃精切片堆放在托盤裡,靈芝則被小心地擺在紅布上,顯得珍貴異常。櫃台後,一個身影身著褐色長衫,雙手靈巧地抓藥,將藥材按比例分配,秤量後用細繩紮成藥包。

一旁摞起的幾疊藥包擋住了那道身影的麵容,透過帷帽,柒染看的不甚清楚,也沒深究。

直到那褐色身影從櫃台後出來,走到柒染的麵前,她才發現,這居然又是一隻妖怪!

那身影展現在柒染麵前的,是一副頭發花白,身子微微佝僂的老翁模樣,麵容普通的丟在人群裡很快就能被淹沒。可他身後,卻又呈現了一道修長的身影,那身影麵容冷峻,眉峰如刀削般銳利,透著一股不可接近的疏冷。

他的膚色偏冷白,襯得麵部的五官更加深邃,他無疑也是非常俊美的,但他的俊美與溯離不同,溯離是張揚又昳麗的美,美的很有攻擊性;而這個人卻猶如雪山之巔的雪,高傲不可侵犯。

他的鬢角到下巴處,覆滿了金黃色的羽毛,垂在身體兩側的則是一雙巨大的深棕色的鳥翼,腳的位置被一雙銳利的鷹爪取代,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柒染冷汗不由得冒了出來。無他,實在是這妖怪所展現出來的威壓實在是太強大了,柒染不由得放緩了呼吸,生怕被他發現什麼端倪。

但這細微的動靜沒有逃過這妖怪的眼睛,他目光如炬,仿佛透過帷帽在凝視柒染的雙眼,同時嘴裡說出了令柒染心裡一跳的話:“姑娘這雙眼睛……可是世間罕見的陰陽之眼?”

柒染不知道什麼是“陰陽之眼”,也隱隱猜到和她能看出妖怪的本體有關,但她還是故作不解:“先生何出此言?什麼又是陰陽之眼?”

“陰陽之眼,是這世間極為罕見的一種能力,它能勘破世上一切妖怪的原形,不分修為,無須靈力,遇之則自動發起,算是人類裡的一種先天的天賦吧。”

“這人界幾乎所有擁有陰陽之眼的人類,都被最大的宗門——玄天宗牢牢掌控在手中。如今,竟在這樣一個小鎮裡又出現一個,看來這玄天宗也不如傳聞中的強盛啊。”

柒染看眼前這妖將她的能力說的如此全麵又準確,她覺得自己瞞不下去了,不由得戒備了起來,眼神警惕:“你到底是誰,扮做人類待在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手指也悄悄背在身後快速掐訣。

他似乎沒把柒染這點小動作放在眼裡,又從容說道:“無須如此戒備我,小姑娘,揭穿你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更何況來者是客,你說是吧?”

“你脖子上的傷,再不趕緊醫治,可就難好咯。”這人又示意柒染上前,看樣子是想查看她脖子上的傷口。

柒染不敢輕舉妄動,但又生怕自己不識抬舉惹得這妖怪生氣。在能發出如此強大威壓的妖怪麵前,她這點三腳貓功夫都不夠看的。

柒染沒法,隻能朝他走過去。

這妖盯了她片刻,看得柒染都覺得他在分析應該從自己身上哪裡下手的時候,他又說話了:“你這脖子上的傷,不止一個妖怪造成的吧?沒想到小姑娘你小小年紀,卻與妖怪有如此淵源。”

他不顧柒染的震驚,又一次語出驚人:“除了蛇妖的力量,似乎……還有狐妖的手筆。”

柒染已經被驚嚇的麻木了,是該說這個世界的郎中都如此厲害嗎?但是她依然不敢掉以輕心,總歸她還有“生機之力”這個能力,這鳥妖如果真要害她,她也不是不能拚死一搏。

那妖又接著說道:“在下蒼翎,原形是一隻金雕。既然姑娘能勘破我的身份,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們金雕一族以洞察力著稱,能洞察世間萬物。因此我能看出你身上有著蛇妖與狐妖留下的氣息。”

突然,他雌雄莫辨的聲音變幻成了一道清冽的聲音,似乎是他自己本來的聲音,帶著一絲柔軟和不易察覺的蠱惑:“至於為何扮做人類……這不過是蒼某的一點小愛好罷了,姑娘不會揭穿我的吧?”

蒼翎柔和的語氣陡然上揚,話音未落,便直直朝柒染襲來。

他的速度之快,柒染甚至來不及發動水盾,便已被蒼翎逼至身前。

淩厲的殺招逼至麵門,柒染隻來得及伸手將自己擋住,緊緊閉上了雙眼。突然她感覺眼前閃過一片亮光,預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隻聽一陣風聲略過,柒染緩緩睜開眼,卻看見蒼翎麵朝她,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出去。他撞在了櫃台上,嘴角溢出一絲血液。

他們兩人麵麵相覷。柒染一時不知道自己是該上前扶起他,還是轉身就跑。

僵持半刻,蒼翎才打破平靜:“這股氣息……你與溯離是什麼關係?”

柒染裝傻:“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溯離又是誰?”

蒼翎嘲諷一笑:“你不用裝傻。忘了我說的麼,金雕一族可以洞察世間萬物,你說謊是騙不了我的。”

他又繼續說道:“想來也不是什麼簡單的關係,不然他怎麼會在你身上設下‘生死契’”。

這下輪到柒染一頭霧水了。什麼生死契,他們什麼時候有過這種東西了?再說了這又是什麼東西?

蒼翎看著柒染迷茫的表情,心裡冷嗤。他自己也算是金雕一族修煉近千年的大妖了,對上那真正的千年九尾狐妖,依然是這麼力不從心。從小在青龍山上爭領地就爭不過那隻死九尾狐,這回甚至還栽在溯離設下的一個小小契約上。他心裡那叫一個恨啊!

但他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表露出來的,他越想越氣,對柒染也逐漸不耐煩起來:“還有什麼要治的地方趕緊說,拿了藥給我趕緊走!”

柒染對他如此快的轉變不解,心裡無語,又沒法說走就走,這可是唯一一家開著的醫館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忍:“還有一些術法留下的劃傷,你隨便給我開點金瘡藥就好了。”

蒼翎可不敢給她開什麼隨便的藥,他可不想將來遭到那隻變態九尾狐的報複。他心裡已經認定柒染與溯離是那種關係了。

他將店裡最好的治外傷的藥給她迅速打包好,又叮囑她使用方法與敷藥時間,便把柒染給打發走了。

他甚至都沒有收柒染給的藥錢!

這下柒染更莫名其妙了,隻覺得這人真是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於是她也徑直提著藥包就走了。

把人轟走的蒼翎氣呼呼的一屁股坐下,他隻覺得憋屈極了。

這都什麼事兒啊!打不過溯離也就算了,連他的相好他也打不過!

想他自詡強大,在臨隴鎮這麼多年行醫治病,都沒人看出他的本體來。誰知這女人一來就給他識破了,甚至他還做不到滅口。

但總歸放任這女人不是辦法,畢竟她是人類。他們兩族的立場勢如水火,他可不敢把自己的命放在那女人手上。

看來他得親自去會一會他這位“老朋友”溯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