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琳昀一愣，回過頭，寧雲笙已經在對麵落座了。
上次南鎮一彆，莫琳昀帶著溫雪和瀧玉回了深海，寧雲笙則帶著秦南秦北回青雲宗複命。今日，是莫琳昀傳訊給寧雲笙，一來是為了讓寧雲笙欣賞一下自己的鋪子，二來就是為了修行之事。
莫琳昀將桂花糕推到寧雲笙麵前：“師尊快嘗嘗。”
寧雲笙配合地嘗了一口，看著她靜候下文。
莫琳昀撓撓頭，試探著問道：“師尊見多識廣，可知這人間的修行與海裡的修行有何區彆？”
寧雲笙思忖道：“無非是靈力運轉方式、靈力類型、靈力吸收方式這些會有些區彆。海洋的生靈與陸地的生靈不同，各自的靈力自然也就不儘相同。深海中，靈力溶於水中，陸地上靈力存在於無形，這都是區彆。”
“那......”莫琳昀猶豫了一瞬，“地上和海裡的生靈生存方式不同，地上的生靈無法在水裡長期生存，水裡的生靈脫離水也無法長期存在。那如果是既能長期在水裡生存又能長期在岸上生存的，是否能兼容兩種靈氣呢？”
“不行。”寧雲笙的臉色嚴肅了起來，“正是因為這兩種靈力不同，二者會相互排斥，這產生的危害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哪怕是你，也不行。自古以來數萬年的時間，無數人嘗試，可未曾有一個人成功過。”
莫琳昀仍不願意放棄：“可是上次師尊也看到了，海裡的靈氣與魔族相對峙的時候，我們根本傷不到魔族！可魔族卻能做到將魔氣融入海中，讓海水排斥深海生靈的進入，這對我們來說是極大的危險！”
寧雲笙歎了口氣，放軟了語氣：“我知道你擔心，但是你也不能拿自己開玩笑，不是嗎？消滅魔族不是你一個人的任務，還有無數門派，無數修士，他們都是與魔族抗衡的力量。”
聽完這番話，莫琳昀收回了目光，在混沌之境中看到寧雲笙抱著自己屍體時心中升起的那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這一刻散得乾淨。
這一刻，她也無比肯定，寧雲笙並沒有重生。
如果他重生了，必定不會說這些修仙門派都是與魔族抗衡的力量這種話。
上輩子，門派們為了減少自己的損失，紛紛閉門不見，門派所屬的管轄範圍內屍橫遍野，他們也隻是當縮頭烏龜。那些所謂的高風亮節的修士，口中說著為了人間正義而活，實際上一個個惜命得很，他們心中隻有修仙，生怕自己在對上魔族的時候一命嗚呼成不了仙了。
或許是莫琳昀表情變化太明顯，寧雲笙找補道：“況且不是還有我嗎？如果遇到魔族，還有我可以幫你解決。”
你？莫琳昀努力在腦海中尋找上一世寧雲笙做了什麼，可腦海中一點印象沒有。
她沒有印象，想來那就是什麼都沒做了。
心中煩悶更甚，本以為重生以來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莫琳昀此時隻覺得自己身處迷霧之中，孤立無援。
可前世之事，又怎可向人道來呢？彆人隻會覺得她瘋了。
氣氛一時間陷入僵持，莫琳昀沒有了開口的意思，寧雲笙想說些什麼卻也開不了口。
好在有人打破了這僵局，小少爺歡歡喜喜地跑上來：“姑娘姐姐，你瞧......”他的話頭在看到對麵的寧雲笙後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勉強起來，“這位，想必是姑娘的兄長吧？”
姑娘姐姐，這是什麼奇怪的稱呼。莫琳昀失笑：“這是我師尊。”
小少爺聰明得很，一點就通：“原來姑娘也是修士，那可是保我們一世平安的大英雄啊！”
寧雲笙心頭正鬱結著一股悶氣，淡淡地瞥了來者一眼，卻收到了對方帶有敵意的目光，麵色更冷。
小少爺瑟縮一下：“師尊大人好嚴肅啊。”
師尊大人又是什麼稱呼？這小少爺倒是個有趣的，莫琳昀的心情也隨之好了一些。
“沒關係的，你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兩抹緋紅爬上小少爺的臉頰，聲音也小了些：“對麵今日新開了一個琉珠閣，我覺著新鮮就進去看了看，裡麵的東西都漂亮極了。但我也用不太著，但是覺著這個東西很適合姑娘你......”
說罷，他將一對水藍色的寶石耳墜小心翼翼地掏出來，陽光正巧落在他的手心，光線在澄澈的寶石中輾轉，兩顆寶石熠熠生輝。
莫琳昀對這個有印象，她與清娘子定價的時候還討論過，她覺得這玩意兒海底很多，定價也不用太高，但是清娘子卻不同意。
“這個東西海裡多，但不意味著陸上也多啊，隻有定價足夠高，他們才會相信這是真的，如果賣的太便宜了，他們反而不會相信這是深海裡的藍寶石。”
莫琳昀當時覺得在理，就由著她去了，最後定價大抵是兩塊上品靈石。
對於普通人來說足以購買兩個月的食物了。
“無功不受祿，我怎可平白無故收公子之物。”莫琳昀笑著拒絕。
小少爺麵不紅心不跳：“我們酒樓今天做活動，送的。”
莫琳昀依舊是拒絕。
小少爺麵露苦惱：“這確實是有件事要請姑娘幫個忙，這個姑娘就留著當定金吧。”
莫琳昀狐疑道：“屬實？”
小少爺點頭：“當然！”
一聲輕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兩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寧雲笙的身上。
寧雲笙握住茶盞的手鬆了又緊，衝莫琳昀淡淡一笑：“我近日可能就要閉關了。”
莫琳昀點頭應好，閉關破鏡是極正常不過的事情。
寧雲笙又道：“我關之後，沁雪峰就沒有人主事了，半個月以後的新人大比，可能需要你出麵一下了。”
莫琳昀點頭應好。
寧雲笙將一塊玉佩放在桌上，淡淡道：“這裡麵是十萬上品靈石，一些療傷的丹藥，還有吾近些年收集的一些稀有藥材，以及一些護身的東西。這次閉關不會太久，遇到問題可以通過玉佩聯係吾，吾會感應到的。”
這麼多東西？莫琳昀有些訝然地抬頭看寧雲笙，而他拿起劍已經有要離開的意思。
“吾走了，吾不在的時候你自己定要萬事小心。”留給莫琳昀一個清冷孤獨的背影。
莫琳昀看到係在寧雲笙發間的發帶，想起來上次自己還不小心扯掉過，忽然間動作一頓，這個布料，怎的好像和她的某件裙子很像？
“姑娘，姑娘？”小少爺的聲音將莫琳昀從震驚中拉回來。
“你說，我在聽。”莫琳昀說著，將桌上的玉佩握在了手中，入手竟是一片暖意，是塊材質特殊的暖玉。
不知道為何寧雲笙會突然給自己這麼一大堆東西，但是師尊閉關前擔心徒弟，於情於理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小少爺的目光落到莫琳昀手中把玩的玉佩上，臉色竟是有些差，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們青雲宗允許師生戀嗎？”
什麼戀？屍生戀？不怎麼了解人間畫本子的莫琳昀屬實是有些不知道他在講什麼，斟酌著開口：“應該允許吧......”
瞎說的，她都不知道是啥。
小少爺麵色更沉了，生硬地轉開話題：“我懷疑我的兄台被妖精纏上了，他已經很久不同我們一起聚了。”
“說不定是忙其他的去了呢？”莫琳昀不以為意。
“不！”小少爺斬釘截鐵道，“他從來不是這種人，定是有妖精給他下蠱了。而且他府上有妖氣！”
凡人怎會感受到妖氣呢？莫琳昀有些心累，麵色也有沉了下來：“公子慎言。”
小少爺憋得眼圈都有點紅了：“你相信我好嗎？我說的是真的！他府上真的有妖氣！”
莫琳昀不得已隻能點頭同意：“那明日我隨你去看看。”就當，就當......浪費時間了。
收了耳墜，莫琳昀覺得索然無味，便轉身離去了。
她沒有回琉珠閣，店裡很熱鬨，她此刻卻覺得心煩。沿著長街一路走到另一邊，有路就走，沒路就轉彎，心事重重，壓得她的步伐也很重。
難道這一世還要靠主角才能阻止魔族嗎？如果隻能是阿楠的話，這一世沒有了她莫琳昀的幫助，阿楠又要用什麼當獻祭呢？為何大家都阻止她，為何她的靈力傷不到魔族，為何......
一牆之隔的戲謔聲打斷了莫琳昀的沉思。
“你一個窮酸秀才怎麼會有這種昂貴的東西！肯定是你偷來的！我看啊，你這狼毫，跟我府上前幾日丟的那個差不多，你該不會是偷我的吧？”
“還給我！這是我抄書賺來的錢買的！”這是一個倔犟的聲音。
莫琳昀心中一動，不知為何這少年的音色竟有些耳熟，
“你抄幾本書才能買得起這麼貴重的筆啊？你一個窮秀才，不買吃的不買喝的，拿著抄書的錢就買這個？誰信啊！”
莫琳昀悄悄放了一縷神識探過牆頭，對麵發生的事情她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沉著臉要去搶另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手上的筆。衣著華貴的少年不屑一笑，丟在地上，靴子狠狠碾了上去，狼毫被踩得亂七八糟，大概是不能再用了。
“這次考試，你休想再超過我！”貴公子不屑地朝地上的筆吐了一口唾沫，轉身離開了。
另一個少年蹲在地上，洗得發白的外衣包裹著他清瘦的身軀，正微微顫抖著。
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