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頭像是梵高的油畫作品——《阿爾的海洋》，一艘孤獨的小船飄蕩在蒼穹無儘的海上，微信昵稱也很簡潔——XZY。

沈令姒坐在床邊，手指輕輕一點便發送了好友申請。

【姒姒，今天還出來買設備嗎？】周欣突然彈出來一條消息。

沈令姒看著外麵糟糕的天氣，思考了兩秒，回複：

【不了，我準備一會去訓練館潛會水，設備的事情改天再說。】

發送完突然又想到什麼，低頭繼續打字

【對了，你這兩天幫我留意著公司選址。】

沈令姒從未放棄過自己的夢想，對於婚姻，她可以將就，甚至犧牲。但是自己的事業她並不打算妥協。

收到徐舟野同意好友的消息時沈令姒已經水下練習了一個小時的憋氣訓練，黑水攝影這個工作，除了攝影技術的精進之外，潛水的訓練保持也是至關重要。

每次在水下閉目練習憋氣時，沈令姒張開臂膀，隨著水中的浮力來回擺動，這個時候仿佛進了沈令姒的保護鎖，肺部到極限時，父親的身影會映照在她腦海中，大腦會將沈令姒帶回小時候，父親在前麵擺動雙腿，而小小的她會抓住父親腰間的繩子跟隨他遊動，兩人浮在水麵上一同見證海底的美，任何煩惱都被拋擲腦後。

而這一刻，隻有她和流動的水。

池邊休息的空隙，她摘下護目鏡，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沈令姒微信並沒有置頂的好友和群，剛剛通過好友同意男人的頭像壓在她列表的第一排。

大腦反應過來時手指已經點進了聊天框。

XZY已經同意您的好友申請，可以開始聊天了。

沈令姒盯著那行大字，上麵是沈令姒發送申請時的備注

——我是Thalassa。

當時也沒想著告訴他自己的身份，沒想到他居然通過了好友。

看著空空的聊天框，既然是自己先加的人家，這個招呼應該自己先打。

她在搜索框中選擇了一個hi的貓貓表情包發送了過去，又搖了搖頭，總覺得少點什麼，她又將自己的大名發了過去。

就在她想退出聊天框的時候，屏幕上方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幾個大字。

沈令姒挑了挑眉，調整了一下卡在臉龐處的潛水服，幾道紅痕已經出現在臉上。

幾秒鐘後，手機在掌心中震動了一聲。

【徐舟野】

沈令姒看著沒有任何主語和標點符號的三個大字，又看了看自己發過去的大名，嘴角突然含上了一抹淡笑。

【你好。】她又發過去兩個大字，想看看他怎麼回。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回複了同一句話。

【你好。】

這次沈令姒徹底笑出了聲。

這男人，還挺欠。

沈令姒見狀對他來了興趣，坐在了池邊的休息椅上，環視了一圈旁邊遊泳池中的人，臨近飯店已經有好多人陸續離開。

她不想繞圈子，思襯了幾秒，低頭敲出幾個字。

【徐舟野，見一麵吧。】

還要去看公司選址，她跟中介約的是下午六點，發了消息一看已經五點四十，發完就將手機收進包中小跑著去淋浴間換衣服。

地址離訓練館並不遠，她沒打車直接乘坐兩站地鐵到了約定地點。

閒置的場地是在一棟寫字樓的十二樓，上個公司的老板將原來的裝修全部拆除，將近兩百平方米的麵積，對於她來說，足夠了。

夜幕降臨，北城就成了閃閃發光的城堡，透過落地窗往外看去，霓虹燈如煙火般懸掛在街頭。

“旁邊啊，就是著名的徐氏地產，我們這的地理位置真的很好。”一旁的中介姐姐好心地幫她介紹著。

沈令姒沉默不語地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徐氏地產高挺的大樓閃著五色的燈光，拿出裝在包裡的手機。

還是在聊天框的正上方，XZY十五分鐘前發來一條消息。

【榮幸之至。】

她嘴唇微揚，眼睛彎成一個月牙，她盯著男人的頭像思襯了兩秒，仟細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敲打著。

【明天下午三點，楠木咖啡館見。】

“你準備合同吧，先租五年。”拖泥帶水一向不是沈令姒的作風，女人利落的話語一出，麵前的中介姐姐瞬間露出了笑容。

走出寫字樓後，恰逢下班高峰期，街道上一眼望去全是在低頭趕路的人，或是一個人看著手機，或是摟著愛人，但腳下總是步履不停。

沈令姒站在樓前的廣場上，仰望著四周的高樓大廈，仿佛身處在四麵環山的山坳中，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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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舟野看到沈令姒發來的消息時正在公司裡審發材料，今天剛談完合作，準備將在海外研發的遊艇引進國內市場。

辦公室中隻留著一盞暖黃色的吊燈，額間細碎的頭發遮住了些濃密的眉毛，他整個人倚靠在辦公椅上，中央空調中的暖風靜靜地吹送著，感受到一絲燥熱，白襯衫的紐扣被他解開了兩顆，手裡端著手機看著那條消息。

【徐舟野，見一麵吧。】

男人嘴角處掛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在想，如果沈令姒知道自己就是被她睡了一覺後拋棄的男人她會露出什麼神情。

會大吃一驚？會生氣自己騙了她？又或許扭頭就走？

腦海中女人在船上伶牙俐齒的樣子像極了他養的貓。

徐舟野摸了摸下巴，新長出的胡茬有些紮手，他得為明天的見麵好好準備準備。

電話被撥出去，很快被接起。

“徐總，有什麼事？”

“一會幫我送幾套衣服來，”徐舟野把玩著藍色打火機，藍色火焰忽明忽暗。“要西裝。”

“啊？好的。”查孟在電話那頭愣了一瞬，老板一向不愛穿西裝的人怎麼突然要起西裝穿了。

第十次後打火機的蓋子被摁下，徐舟野收進褲子口袋中，眼神看向桌子旁邊的一張紙條。

“算了，不用了。”

電話猝然被掛斷，查孟在那邊更加淩亂了。

不就見個麵，老子至於這麼重視嗎？睡都睡過了，她還在乎我穿什麼衣服嗎?

徐舟野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一改往日的風格，找了一身灰色大衣。

處理公司初步事務的時候，一封郵件吸引了她的注意，發件人是她在英國留學認識的攝友，郵件內容是很簡潔的一句話，說印尼那邊有個海域特彆適合進行黑水拍攝，想邀請她一起去。

沈令姒認真讀完這封郵件後回了一封郵件，沒有明確應允他。

電腦界麵停留在他提到的那座島嶼經緯度地理位置，沈令姒低頭看了一眼機票界麵。

一分鐘後，購票成功的信息顯示在手機屏幕上。

和徐舟野見麵的事情，沈令姒誰也沒告訴，當時針剛轉過下午一點的時候，她去了衣帽間。

深色係和淺色係分隔在兩個衣櫥中，她躊躇了幾秒，徑直往深色係走去，一件帶腰帶的羊毛黑色大衣被她摘了出來，選了一件白色露肩貼身內搭，下身配了一條酒紅色短裙。

今天是個好天氣，光影照在梳妝台旁邊映出一道細長的痕跡。

沈令姒看著鏡中的自己，塗了一支烏龍蜜桃色的唇釉，又疊圖了一層紅茶色的口話，紅棕色的眼影顯得眼睛更加有神。

她彎了彎嘴角，心情還不錯。

臨近兩點半，她換好一身行頭，腰帶收緊係成一個經致的三角帶，仟細的腰肢顯得她整個人的身體曲線更加玲瓏有致，仿佛輕輕一握就能將其折斷。

光腿神器下是兩條筆直如筷子般的玉腿，北城的深秋氣溫並不高，所以她並不打算當一個美麗凍人的角色，鞋櫃下放著一雙黑色細高跟和一雙黑色高筒皮靴。

女人靈動的眼睛掃視了一眼，隨後腳踩在黑色細高跟鞋上，在地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看著落地鏡中精致到頭發絲的自己，她雙手插進口袋，聳了聳肩，露出一個不含任何情感的笑容。

拿起酒紅色香奈兒的皮包出了門。

這次她親自開車前往，紅色越野在喧鬨的市區中保持著勻速行駛，街邊樹葉已經換上了屬於秋季的衣服。

不到半小時車子平穩停在楠木咖啡館門口，時間是兩點五十。

沈令姒不喜歡卡點赴約，更不喜歡遲到的人。

咖啡館選在一所大學附近，一共兩層，沒有明確標牌，“楠木”這個兩個字是掛在門口的一棵嫁接的桂花樹上，桂花樹樹枝粗壯，是沈令姒當年去花卉市場親自挑選的。

她輕車熟路地推開了木製的推拉門，徑直走向圓弧形屏風後的前台點單處，她用手指敲了敲前台的桌子，一頭羊毛卷的女人在低頭寫字，聽到聲音後抬起了頭。

“姒姒！”她一臉驚喜地看著前方的沈令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女人繞過前台走到沈令姒身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沈令姒被力道撞得往後退了兩步，回抱住懷裡的女生。“有一段時間了。”

“你也不告訴我你回來的消息。”女人放開她之後向她抱怨。

“方老板，這幾年生意怎麼樣？”

方梨是她大學時期去西北遊玩認識的朋友，可以說是生死之交，方梨比她要大幾歲，但兩人性格相投，便一直沒有間斷聯係，方梨知道她是做考古方麵的工作，卻因為自己的愛人來到了北城。

方梨對於她突然到訪還沒有從吃驚中緩過來，“什麼方老板，你這個沈老板砸了錢就當個甩手掌櫃了。”方梨假裝板著臉對她說道。

沈令姒輕笑著點頭，眼角都是笑意，也沒有反駁她。

“和蘇老板還好？”

沈令姒看著性子日漸活潑的方梨，很難想象在西北初見她的時候會是一個患有抑鬱症的女孩。

幸好，兜兜轉轉她沒有錯過自己的遺憾。

如今她也是真心為她感到開心。

“不說他，你今天來隻是找我敘舊的？”雖說兩人見麵次數不多，但是方梨還是對沈令姒的性子有所了解。

沈令姒迎著她的目光，嘴角的笑容愈來愈大，到最後開懷地笑了起來，“知我者，方姐姐也。”

“彆貧了，說吧，有什麼事。”

“我約了一個朋友。”沈令姒笑著說道，半個身子倚靠在吧台上，神情柔和放鬆。

今天下午除了幾筆提前預定的訂單，十分鐘之前進來的男人到給方梨留下了一個極深的印象。

男人身穿一身黑色長款風衣，儘管這樣，大衣也是堪堪到他的膝蓋處，五官英氣又不失俊朗，頗有“清風明月”之姿。

想著男人的氣質和長相，她遲疑開口：“姓徐？”

“嗯。”

“在二樓。”說完拉住她的胳膊，眼眸中儘是掩蓋不住的好奇心：“有情況？”

沈令姒看著她探究的目光，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有空跟你說。”

牆上懸掛的老式鐘表發出三聲沉悶的鐘聲。

“我先上去了。”沈令姒還從未遲到過，剛才光顧著聊天忘記了時間，連上樓梯的步伐都快了不少。

二樓周邊大部分是包間，隻在靠西邊的窗戶邊安排了四組對桌。

今天不是周末，來這裡辦公或是娛樂的人很少，沈令姒平穩了幾下悅動的呼吸，同時目光找尋著男人的身影。

幾乎是一瞬間，靠窗位置背對著自己的一個身影讓她的視線停頓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