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勉兒 我願為你,千千萬萬遍(1 / 1)

三生羅網 [雙重生] 應陵 6274 字 11個月前

“寶貝,今天累不累?”

開完晚間會,整理完今天的資料後,陸微收到了傅雁寧的消息

“還好,不太累。”

“想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嗯!好!”

這幾天傅雁寧都在南麓忙著,兩人隻匆匆見了一麵。

他們開車到了鶴子山往北的一處天然湖。

“好想你!”傅雁寧吻著她耳側,動情地輕聲道。

“是不是累了?”她敏銳地覺察到他聲線中帶著一絲倦意。

“沒有,就是很想抱著你。”

陸微屈臂環住他的腰,身體貼著與他繾綣交吻了一會兒,

“傅轍哥哥,我也是。”

每次見到他都想合腰將他摟上,求他低頭吻自己,一刻也不想與他分開。

傅雁寧鼻尖與她相抵,唇瓣廝磨,近在交睫時注視著她燦若輝月晨星的眼瞳,心跳堵在嗓子眼。

“寶貝,躺到我懷裡,我抱著你”,他猝然開口:

“想聽一個故事嗎?”

陸微點點頭,俯身鬆弛地貼靠在他胸前,靜靜等著。

“從前有個很懂事的男孩,他有一個深深愛著自己的母親。

他從小就發現,母親並不愛自己的父親,而父親對待母親也如對待仇人那樣凶狠暴虐。

他心疼自己的母親,於是小小的他在心中祈願,長大之後,自己要將母親從這水深火熱中救出。

隻是天不遂人願,男孩六歲那年,他被父親帶走,從此與母親天各一方。”

懷中少女原本柔緩的氣息滯住了。

“這孩子被他的父親送去了新母親身邊,哪怕住在非常華麗的宮殿他還是日日思念自己的母親。

而他深愛的母親被父親日複一日用毒藥侵蝕了三年後,終於回天無力、淒慘地、如父親所願地病死了。”

懷中柔軟的身體驀地開始微微顫抖,傅雁寧緊了緊手臂,深深擁住。

“母親病死後,孩子哭得幾欲昏厥,他跪下懇求父親,為母親體麵的下葬,可是父親卻拒絕了,男孩隻能求著自己的乳母,偷偷將母親埋葬至後山。

這男孩一天天長大,他發現自己與父親無論是容貌還是性情都大相徑庭。

而每每看到自己的模樣,父親總是會大動肝火,破口怒罵男孩的母親不知廉恥,那陰鷙狠毒的目光讓男孩覺得父親想要殺掉自己。

隻是,父親哪怕妃子無數,卻從頭至尾隻有男孩這一個子嗣,如果父親想要登上皇位,便不能自絕後路。”

傅雁寧頓了頓,忍住喉間緊繃的艱澀,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男孩的父親深恨他的母親,他決定讓那個女人徹底從這世間消失,成為後世再也無人記得的殘花敗柳。

史書、族譜,所有她留下過痕跡的地方,統統被那個父親改寫、焚毀。身邊不小心提及她的人也都被無情地從那個世間抹去。

孩子的外祖還需庇佑自己背後偌大的家族,敢怒不敢言。

也許是上天開眼,男孩及冠後的一天,父親在外郊遊時意外地溺亡。”

聽到這裡,陸微再也忍不住,身體自最深處戰栗起來,一顆淚滑過臉頰。

“傅轍哥哥,這是誰的故事??”

一陣鈍痛以心臟為泵,緩緩漫進他四肢百骸,

傅雁寧一瞬不錯地看著她的眼睛開口。

“——是勉兒。”

陸微茫然地一愕。

“勉兒的祖父很喜歡他,將他立為太子。

隻是不久朝中各派群起攻之,他自覺無趣,便自請去了封地當個閒散王爺。

去丹陽郡前,勉兒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請人做法,把十多年前被草草埋在後山的你一起帶走,他要將你鄭重地葬在了自己精心選中的墓地裡,葬在他自己的身邊。

“傅轍哥哥,這個故事你是聽誰說的?”

“我們的勉兒告訴我的。”

傅雁寧的聲音在微顫。

“我們的勉兒???”

在他懷裡的身體徹底定住了,

她聽見傅雁寧繼續說道,

“是的,我們的勉兒。”

“勉兒為你畫了像,也畫了他自己。他害怕世人忘記了世間曾經有過你,於是一五一十將你的名字、你的故事都寫在了竹簡上。”

不知過了多久,陸微像冰封過後碎裂的冰川,不可遏製地瑟縮了一下,發不出任何聲音,淚卻開始如山洪般傾瀉奔湧。

“阿寧,彆哭,

她被揉進懷裡急迫地吻著,鹹而滾燙的淚被他吻掉,又萬般苦澀地洶湧不停。

“寶貝。”

一遍又一遍,是他惶然失措的聲音。

他吻舐著她的傷口,還有自己的。

“是我的錯,原諒我——”

海嘯般摧枯拉朽的崩潰過後是徹底脫了力的平靜。

她被緊緊摟在懷裡,隔著胸膛感受著那擂鼓般的心跳。

額頭相抵,鼻息灼灼間,聽到他說:

我們的勉兒,想去見見他嗎?”

------

“所以,墓主人便是苻梁的永濟太子與其生母陸氏?”王修遠放下竹簡。

傅雁寧點點頭。

“真是人性相通,一千多年前的母子情深同樣令人唏噓,這個媽媽不在爸爸不愛的孩子真的太可憐了!”

王修遠感歎著。

傅雁寧將一旁的陸微環抱在懷中,幫她抵禦著克製不住地顫栗。

隔著實驗室的玻璃,陸微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還有長大之後的——她的勉兒。

幼時那個軟糯可人小娃娃,長成了那樣一個熠熠生輝的青年。

眉眼是何等的俊美,生得很像她自己,如雕似畫的麵龐、目光純澈清亮,又與傅轍哥哥一般無二。

他不似前世的傅轍那樣意氣風發,也不似這一世的傅雁寧沉靜得一波無瀾。

畫中的他帶著淡淡的憂鬱,似乎在對她訴說著思念。

隔著1600年荏苒殆儘的光陰,清清楚楚地告訴她,我是你們的孩子

——她與傅轍哥哥的孩子。

從考古所出來,兩人一路無言。

傅雁寧就那樣朝著太陽落山的方向漫無目的地開。

“傅轍哥哥,我想回家”,她怔怔然開口。

“我帶你回去。”

“可是明天還有實習。”

“沒事,再送你過來。”

進了家,沒人開燈,

陸微被輕輕抱起,在茫然的渙散中被他俯身重重吻住。

她耳畔的氣息不再那般克製,而是迫切的沉默的溺水者般的無助,帶著某種難以排解的絕望。

“事情本不該是這樣。”

“傅轍哥哥,你說什麼?”陸微睜開輕闔著的眼。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自以為是,我錯得太離譜!

我以為你愛上了苻景,所以將我棄如敝履。

如果我沒有不管不顧地轉身就走,如果那時我再多等幾年,再忍耐一陣,也許慢慢籌謀,總能將你們救出,你們本不用那樣結束一生!”

傅雁寧體內像有火苗在拚命燃燒,灼得他胸口生疼,

心臟自救一般劇烈搏跳著。

“阿寧,你會原諒我嗎?”

陸微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某個隱秘的角落有崩裂的聲音,然後是一片片坍塌。

她抬眼去看,一向堅韌的他在默然垂淚。

苦楚的眼底是深刻的唾己、深切的自責。

“傻瓜,當時你又怎麼可能知曉!

這一切均是命定,在那時的洪流中,螻蟻一樣的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陸微捧起他的臉,用指腹幫他擦去淚痕,輕鬆地笑著。

“現在我們不是很好嗎,一切都過去了!傅轍哥哥。”

“阿寧”

傅雁寧下意識地搖頭,眼瞳中是失焦的痛。

呼吸交織、額頭相抵。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被他圈攏在懷中的少女,於柔光中聖潔的如同女神。

是他的救贖、他的解藥,紓解著他的解藥!

“傅轍哥哥,抱著我。”

她拉著他的手,讓自己緊緊貼靠著他,用身體暖著那微涼的臉頰、冰冷的指尖。

沒有似以往那樣溫柔地循序漸進,讓她做好迎接自己的準備。

身下的整個世界劇烈地震顫起來,令人神暈目眩的震顫。

像是下了錨的船被卷入了風暴中心,陷在無所顧忌的海浪中沉浮,而那風暴還想要肆無忌憚地吞噬掉她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海浪和緩下來,氣息驀地滯鈍。

他環抱著她,艱澀地開口說著:

“阿寧,這一世對你情不自禁時,我曾質問上蒼,為何對我如此苛待,眼見我步步深陷卻袖手旁觀。

那時我懷疑是否真有神明,即便有,祂也萬般傲慢,總是一言不發地等著世人虔誠的敬奉,

卻對風雲變幻、命運悲鳴袖手旁觀,而塵埃一般的我卻隻能接受。

“後來,我終於了解了一切、明白了一切。

太傲慢的原來是我,隻看見了幾次風的穿流,雲的變幻,便自以為洞悉了一切。”

陸微感受到在自己體內的,有一瞬幾乎便要失控的戰栗。

意誌被碾動著,搖搖欲墜。

陸微眯著眼凝住他。

他汗濕的額發垂墜下來,瞳色像漫漶著浮塵的陽光。

齒間溢出的是渴切低啞的歎,

“阿寧,原諒我!”

骨髓深處有讓人頭皮發麻的隱隱爍爍,他抿緊唇角忍耐著,吻著那個讓他無論幾世都會心動失速的人。

聽著少女溫柔喚著自己,一遍又一遍。

他於是閉上眼,決定放任自己被勢不可擋地湮沒。

“我們分開的那半年,我曾去教堂參加過一場婚禮,牧師念及聖經裡的一段話時,我心痛難耐——他說:

「真正的愛是恒久忍耐,是凡事包容、相信、盼望、忍耐,是永不止息。」”

傅雁寧埋首在她頸側,不舍抽身離開,將她緊緊環攏在懷中貪戀地治愈著自己。

“當時我就在想,一世世自怨自艾、痛陳著被辜負的我,宣稱著全然愛你的我,真的做到了這些嗎?

我沒有!

我沒有忍耐、沒有包容,既無信心也無盼望!

我時常懊悔,上蒼明明許了我重來一次的機會,為何我沒有第一時間便上陸府求娶你,然後帶著你遠走天涯。

重活一世的我明知你愛我,還是因著嫉妒去懷疑,因著憤慨離開,令你和我們的孩子在那個世間無依無靠地過完一生。”

他在克製不住地顫抖,陸微感覺到那異常,使勁收攏手臂。

“不是這樣的,傅轍哥哥!

你聽我說,錯的不是你,是苻景、是那些助紂為虐之人,我從來沒有一刻怪過你,我隻慶幸上天讓我遇見你,讓我們再相見。”

“是嗎?”

傅雁寧木然應道。

“是這樣的。不要難過,我不許你難過!”

陸微捧住他的臉急切地去吻,像是在逼迫一個垂危的病人吞下起死回生的藥。

“那這一世呢?”他恍惚開口。

“這一世我懦弱膽怯,因為害怕看見花一點點凋落,便連種子都不敢播下。

自從與你重逢,我逃避與你再有瓜葛,逃避自己喜歡你的心、逃避想去吻你的衝動、逃避再次愛上你這件事。

直到懇求你嫁給我的那天前,我一直都用沉重的甲殼纏裹住自己,一直都在逃避!

你總說你不完美,實際上,在你麵前我常感自卑。

這一世的你是那般純澈善良,依然相信愛情,依然堅定不移。”

傅雁寧眼眶驀地酸脹不堪,他微微仰起頭,逼回要落下的淚。

“我從來都不敢去想,若你如我一般軟弱,即便再有生生世世,我們也萬難再跨越這崇山峻嶺。

還好,阿寧,你比我勇敢,許多許多倍!

哪怕曾橫死、曾受虐,在世間六親無靠、遍體鱗傷也辛苦忍耐著,還願去包容、去盼望,

因著你的祈願這一世我們又再重逢,是你用自己未曾止息過的愛在救我!”

落進他眼底那無儘的柔軟時,陸微心潮難遏。

聽著他用那樣溫柔的聲線,那樣平靜的語氣,痛苦地狠狠自責,

她的心肺跟著燒灼得焦疼一片。

“傅轍哥哥,不要再自責,上一世若真如你所說那般,自然會很好。

這一世你一開始沒有逃避,我們也許會早一些在一起,可是這一切與現在又有什麼分彆呢???

我們現在好端端地在一起,眼裡不再有旁人,我們擁有彼此、以後會擁有自己的孩子、餘生還有漫長的幸福。

我不允許!

不允許你把自己囚禁在這些虛無的過往中,而忘了抬頭看一看現在,看一看前方。

那天在國王十字車站,Shannon跟我說:

愛情比時間還要強大。

如果說時間有力量讓我們告彆過去,那麼愛情就有力量讓我們最終有勇氣擁抱那些真實又沒那麼完美的過往。”

傅雁寧抬眼看著那個她,黑暗中也清晰可辨。

心中的酸楚成沒頂之勢。

哪怕無聲地垂淚也在努力揚起唇角的她,

像是在拚儘全力,要將自己這個不管不顧邁入深潭裡的人拉上岸。

在救自己,她一直都在……

傅雁寧說不出話,骨縫間的堅冰在融化,

陸微伸出雙臂,如之前的許多次那樣合腰將他靜靜地抱住,仰起頭凝住他時眼眸熠熠如星。

“傻瓜!真是大傻瓜!”

她掛著淚,故意板著臉。

“不許我說自己不好、不許我說自己不配!

自己怎得突然也妄自菲薄起來!!!”

勾住他脖頸摩挲著吻上他的唇角。

傅雁寧情不自禁回應著她,淚濡進唇間是帶著苦澀的甜。

“答應我,不許再難過!”她捧住他的臉鄭重其事道。

“我不再難過了。”

他乖巧地點頭,眼眶潮意上湧。

“也不許再自責!”

“我不再自責。”

傅雁寧被她牢牢抱著,

將手掌覆上她的頸項,情不自禁去吻著,感受著血液柔和泵送的力量,心底坍塌一片。

她眼眶旋滿淚珠,淺淺漾起一個梨渦。

“這世間之人,有人光芒萬丈,有人敗絮藏心,

傅轍哥哥,在我心中——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人能及得上你!!!”

而我,總是那般幸運,一世又一世邂逅了這樣燦若虹霓的你,自此之後,我隻會愛上你,千千萬萬遍。”

她輕輕勾起他的手指,拇指與他的相觸,

低頭,用自己溫潤的唇印上一個萬般鄭重的吻。

“傅轍哥哥,彆忘了我們許下的心願——

生生世世都一同寄居在這塵世,無論生死離合,讓我們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