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斷反應 和上次一樣清醒(1 / 1)

三生羅網 [雙重生] 應陵 4886 字 11個月前

萬物回暖,空氣中彌漫著欲動的生機,而陸微的頭頂卻總有一片揮之不去的小雪雲。

自從那場烈火燎原之後,傅雁寧好像恢複到了之前與她相處的模式,沒有再主動找過她。

有幾次陸微絞儘腦汁尋到了理由給他發了消息,渾渾噩噩等了大半天,卻隻等到同往常一樣極有界限感的寥寥數語。

陸微甚至懷疑那天晚上的傅雁寧是不是被什麼精怪附了體,待精怪抽身走了,他也將那晚全然忘記。

她陷入了一種病態的戒/斷反應——

生活裡每分每秒每處縫隙始料不及地被他的身影迅速填滿,每一件東西突然都變得與他有關,去到的每一處地方隻要想著可能會與他偶遇就令她心跳加速,每一次手機的嗡鳴都精準地遙控著她心情的起伏。

她無比頻繁地查看社交軟件,害怕錯過又擔心解鎖後根本沒有他的消息。

她患得患失,明明他對待自己還是如以往一般無二,自己一顆心卻變得如初春的薄冰般脆弱,輕而易舉便劈啪儘裂。

最後,她終於開始說服自己——

那隻是一次,對誰都沒有意義的酒後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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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開學前,陸微去見了方繼夏。生日那天過後,兩人便沒再見過。

陸微雙手捧著咖啡杯舉到嘴邊,半天卻忘了喝,失焦的瞳孔明晃晃地告訴陪著她的人,她正在魂不守舍。

N市博物館有個南朝文物特展,展出江左地區出土的南朝文物,一個多小時前她轉發了鏈接給傅雁寧想叫他一起去看,

可是分享的鏈接還是如往常那般石沉大海。

方繼夏很聰明,絕口未提那天看到傅雁寧之事,隻見她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知道她正為著彆人愁腸百結,心下止不住失落。

“微微,還有一周開學,想去哪裡玩我陪你。”方繼夏揉了揉她的腦袋,喚回神遊天外的她。

他的笑總是很治愈,讓陸微覺得於心不安,她不該自私地占著這樣一顆溫暖的心,隻為了自己在寒冬裡取暖。

“繼夏,”她猝然開口,“你是特彆特彆好的男生……”

方繼夏怔忪一瞬,自嘲般輕笑著打斷她,

“微微,不要發好人卡,我受不了。”

他故作輕鬆,“杜若也跟我說過,你的心不在我這裡。我都有心理準備。”

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不過彆發好人卡給我,行嗎?我隻想讓你知道,哪天等你需要的時候,可以回頭看看我。”

他似乎覺得這番表白來得太突兀,俊秀的臉上浮上些羞赧,欲蓋彌彰:

“小時候特彆羨慕彆人有妹妹,哪怕你把我當作哥哥也好。”

陸微隔著水霧看他,這幾日浸在寒冰中的心悄無聲息地融化了一小片。

再一次“見到”傅雁寧,居然已經是在開學後Shannon的「亞洲考古」課上。

Shannon給大家展示幾年前C大和N大聯合開展的環塔裡木周緣與沙漠腹地考察。

她做的電子足跡地圖可以點開照片牆,有同學眼尖的看到一幅幅考察人員合影裡麵的傅雁寧,興奮地指出來。

Shannon選了一張放大,展示了十幾秒就無情地點擊關閉,笑得明媚張揚,

“Yeah,沒錯,是你們的「男神」。”

她自從學會了「男神」這個中文,從此便用它來替代傅雁寧的英文名Ian。

“不過,好了大家,請回到正題來,他並不是這裡的重點。”

Shannon提高聲音,招呼著七嘴八舌遐思亂飛的眾人。

陸微一早就在照片裡發現了他的身影,幾乎每張合影都與Shannon站在一起。他看起來與現在沒什麼變化,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與現在相比,樣貌更青澀些。

幾乎每張照片裡傅雁寧都穿著黑色衝鋒衣,優越的身形,英俊的臉龐,沉穩冷靜地長身鶴立於一群人中,還是那般耀眼。

她心像是被人剜掉了一塊,他們一起走過的地方那麼多,喀什、庫車、輪台、於闐、民豐、且末……

而她隻是一個坐在下麵豔羨的局外人。

課間,一堆人湊上去八卦,興奮地要看更多俊男靚女的私家照片。

Shannon好像想到什麼,故作神秘地說:

“有段視頻想放給你們看,又怕你們看了會徹底淪陷,要知道,當時的我可是差點就要愛上他了。”

Shannon調皮地轉過頭對陸微眨了眨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她話裡的那個“almost fall in love”,瞬間點燃教室裡一陣此起彼伏的起哄聲。

“不過我得問問你們的「男神」能不能給你們看。”

邊說邊手指翻飛地打字,也就不到半分鐘,便高興地抬頭,當眾宣布某人回複——

“As you wish~”

消息回得這般快,怎麼總是對自己視而不見,陸微悶悶地想,

Shannon毫不見外地把手機投屏,從Favorites相冊裡翻出了一段2015年的視頻

——南疆草原上,湛湛長空,亂雲飛度,

兩匹快馬正如風馳電掣,蹄下生風。

Shannon從地勢更高處錄下的這段視頻,全程都在抑製不住地驚呼「Omg!」「Crazy!!!」

遠處馬背上兩人策馬揚鞭,競相奔到一個極險峻的崖坡邊也未見慢下半分,眼見再跑便要雙雙滾落山崖。教室裡有人忍不住掩嘴驚呼。

陸微心砰砰亂跳,不為那驚險,而為其中一騎的身姿。

兩騎馳到崖坡邊緣,才在電光火石間堪堪勒馬。

疾風勁速似被千鈞之勢製住,馬兒同時揚蹄昂首嘶鳴,又連踏數蹄,直至最險處終於停下腳步。

馬上那兩人向著Shannon遠遠揚鞭致意,又意氣風發地一齊縱馬馳近,翩然落地,帶著暢快的笑意向她走來。

是她從未見過的傅雁寧,

但是,像她見過的他。

陸微想起第一次在馬場見到的那個讓她的心漣漪陣陣的少年。

傅家雖為文臣世家,傅夫人卻是將門出身,從小給兒子請的騎射師父是動亂中從五部匈奴逃出的不世之才,教出來的傅轍自然也冠絕京城。

隻是,這樣驚才絕豔鮮衣怒馬的他,最後被自己害得……

心臟又躥起的一股遽痛,她眼眶忍不住酸脹。

上一世傅轍離京時自己曾偷偷去城樓,躲在暗處默默相送。

他最後那一身素衣一騎白馬,獨倚長劍寂寥沒入天涯的背影,明明已是隔世,她仍念茲在茲,耿耿於懷。

陸微突然特彆想見他。

「傅老師,你晚上會加班嗎?」她遲疑許久,還是拿起手機。

「晚上有個應酬。」傅雁寧今天回複很快。

「想見你,可以嗎……(·-·)」

陸微故作輕鬆地加了表情,忐忑卻沒有緩解半分。

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像是一個重症病人,終於對著主治醫師說出了自己難以啟齒的隱疾。

生日那晚過後,她從未這樣直白地說出想見他,

傅雁寧的淡漠讓她害怕,害怕自己的貿貿然會換來一個不留情麵的拒絕。

傅雁寧:「九點以後才能到家。」

一句「沒關係我等你」還沒打完,

對麵又發來一條:

「會太晚嗎?」

心裡突然振奮起來,嘴角一定是在抑製不住地上揚。

「不晚不晚,那九點見!」

那天剩下的時間數著秒針過。

總算挨到晚上,陸微從學校慢慢走到小區地下車庫等他。

九點已過,車位還是空的。

陸微穿了件暗色大衣、鴨舌帽圍巾遮住大半張臉,腳步匆匆行事鬼祟,像在做賊。

九點左右正是陸爸陸媽在學校散完步慢慢散步回家的時間,她不想像上回在羨月湖邊那般尷尬地被父母逮個正著。

時間一晃到九點半,陸微靠在停車場立柱上等得有些焦急,忽然想到今天他會不會壓根沒開車,這會兒已經在家等自己了。

剛摸出手機,一條信息彈進來:

「在路上了,抱歉讓你久等了。」語氣禮貌地看不出心情、也摸不透社交距離。

十多分鐘後,熟悉的灰色大G駛進車庫,開車的似乎是個代駕。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迎了上去。

傅雁寧喝了些酒,酒氣並不濃,交接代駕後,陸微偷偷打量他,撞到他投來的目光。

眼神冷靜,步態還算穩健,沒有打飄。

兩人沒多話,一起進了單元。

乘著電梯一層層上升,陸微的心跳在逐級飆高,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進了家門,才意識到自己都還沒準備好開場白該說些什麼。

門砰得在她身後關上時,莫名有種慨然的壯烈感。

她下意識仰頭看了眼身前的傅雁寧,他已轉過身來低頭認真地望著她,陸微被釘在這樣的眼神裡,渾然忘了他這幾周的若即若離、她這幾周的悵然若失。

自從知道了她便是陸禹寧,傅雁寧內心便無一刻不在天人交戰。

這個女人的存在開始嚴重影響他的日常生活、他的正常思考、他的每時每刻。

忍不住想她的念頭令他懊惱;想找她的衝動令他難以容忍。

而當這個在他頭腦中肆無忌憚了幾周的她說——「想見你」時,傅雁寧無法拒絕。

“等久了嗎?”

“沒有,看著手機時間一會兒就過去了”,陸微乖巧地搖搖頭,扶著玄關的立櫃認真地換鞋,掩飾著自己的緊張。

看她僵在原地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傅雁寧伸手去幫她摘了扣得很低的帽子,解下嚴嚴實實繞了四五圈的圍巾。

“去當間諜了?”他漫不經心地勾唇。

有些冰涼的指尖觸到她脖頸時,陸微才發現自己連大衣也忘了脫,抬眼與他對視間緊張得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怎麼今天想來找我?”搭在她大衣最後一顆扣子上的手突然停了。

身前的人眼神克製,氣息卻灼熱著占滿了她的呼吸。

慣來冷清的眸色中泄露出一絲前所未有的侵略性,讓陸微想起匿於叢林中等待出擊的猛獸。

陸微心跳像雷鳴,她心裡有些氣惱他那般聰明,卻在明知故問。

明明知道他的冷淡讓自己傷心,明明了解自己的心意,明明清楚那天之後自己會有多想他。

她盛起一番若無其事:“是我想……”,

不由自主軟了一步靠在牆上,手不知該往哪兒擺。

身體的其他部分卻在很誠實地等著迎接他,仰起小巧的下巴,將闔未闔氳起水霧的雙眼,長睫悠然微顫。

傅雁寧盯著她,任鼻息克製地轉了幾個來回,

終於眸色中墨雲壓下,下一秒她的千愁百緒統統被封緘於唇。

他低頭安靜而繾綣地吮上她的唇瓣,那般溫柔,卻讓陸微覺得心慌氣短,大腦一片茫然地回應著。

這幾日被他視而不見的委屈化為潮熱的淚意湧出,傅雁寧吻到鹹而苦澀的淚,頓了一頓離開她的唇半寸,又不留餘地強勢地吻下去。

兩人跌跌撞撞進去,交吻得氣喘不定,什麼反應都上來了。

陸微被吻得綿軟,在喘息的間隙委屈地問:

“是不是又喝醉了?”

她想要清醒的他給出的真實的柔情,而不是浸透了酒精的欲望。

傅雁寧撐起一瞬,清冷的俊臉近在交睫,滾燙的氣息淩亂地拂上她的臉頰。

他眸光晦沉地凝著她,讓她徹底渙散的動作卻一刻未停。

“沒有,很清醒——

與上次一樣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