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憂趴在桌上:“為什麼呀?”
“我是覺得,既然此時我們是以魂魄的形態站在這裡,那其他人呢?剛才街道上那麼多百姓,他們是什麼?人,還是魂魄?”程承說,“以最壞的猜想來看,或許我們目之所及的人都不是真人。”
伏苓托著腮看他。
程承繼續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集慶的領導者真的不知道嗎?”
房間裡一時無人說話。
如果在彆的城市,這種情況恐怕也沒那麼奇怪,畢竟就連臨安城都被前瞻集團一家獨大數年。但集慶不一樣,這座城市裡駐紮著東部軍區。在軍區的保護下,集慶絕不可能允許民眾集體魂魄脫離這種情況的發生。
“所以,我想去軍區看看。”程承說,“而軍區,就在龍蟠區。”
伏苓點點頭,她將胳膊抵在桌麵上,言簡意賅:“打過去。”
“……”祝無憂勸道:“我們彆這麼粗魯。”
伏苓嗤了一聲。
程承將地圖掃完記在心裡,說:“現在不清楚集慶的情況,我們隻是魂魄沒有□□,若是直接殺過去可能會打草驚蛇。”
他頓了頓,對伏苓說:“反正以你的實力,就算最開始不打打殺殺也能在七天之內解決他們。”
伏苓挑眉:“當然。”
見她又安靜了下來,程承繼續道:“路上有幾個景點,我們順便收集信息。”
聞言,祝無憂眼前一亮:“好啊好啊,剛好再玩一玩!”
她掏出預言牌,神神叨叨地抽了一張,看清牌麵後笑眯眯的:“小吉誒。”
她雙手合十,星牌消失:“適合出門!”
“不過在此之前,”祝無憂抱住了伏苓的胳膊:“你先幫我染個頭發吧。”
伏苓托著腮:“染頭發?現在是魂魄欸,等歸位了不就沒用了嗎?”
祝無憂嘿嘿一笑:“這樣最好啦,我可以多染幾次,試試哪個顏色最適合我。”
伏苓伸手從包裡掏出染發膏:“行啊,你想要什麼顏色?”
程承閉了閉眼,眼看伏苓甚至想拿地圖當圍布,他順手將鋪在椅背上的布塞進她手裡,把地圖搶救了回來。
伏苓掃了他一眼:“樓下還有好多。”
程承:“那也不能這麼隨意。”
好吧。
伏苓沒在意,幫祝無憂順了順頭發。
“你們染吧,我躺會。”程承朝著一間屋子走去。
進門的時候還能聽見祝無憂興奮的聲音:“給我染個綠的吧!”
關門前,伏苓藏都藏不住的好笑語氣傳了進來:“你確定?”
程承關上了門。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腦子很亂,集慶的地圖輪廓在他腦海裡不斷閃現。
去了龍蟠之後呢?軍區哪裡是那麼容易闖進去的?那邊火力充足,絕不能在正麵起衝突,他們隻能另辟蹊徑,想辦法混進去。
遠離了伏苓,血兔也冒了出來,它在程承行動之前率先躺在了唯一的小床上:“彆擔心,車裡還有我的分身在呢,出不了事。”
程承伸手將它打散,自顧自躺了下來。
血兔又聚合起來,委屈巴巴:“給我睡一會怎麼了?”
程承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乖順地垂下:“你能感應到我們身體的情況嗎?”
血兔搖了搖垂下的長耳朵:“不能啊,那邊似乎有什麼東西擋著,我感受不到,但是分身也有自我意識,會保護好你們的身體的。”
程承沒應聲。
所以這又是什麼異能?
他這些年注意力都在前瞻集團上,根本沒關注外界的特殊異能,如今倒是見識到了。
血兔跳上了床,用長耳朵把被程承弄皺的床抹平,可憐兮兮地縮在一角:“這種靈魂出竅的情況很像夢境,但又不完全是。”
“將魂魄與身體剝離,再將魂魄送入既定位置。”程承接話道:“聽上去不是一個人就能實現的。”
血兔眨眨眼睛,翻了個身:“你是說,一人剝離,一人製造幻境?”
程承睜開眼睛看向天花板,半晌才道:“隻是猜測,具體什麼情況還是得去龍蟠區才能知道。”
他安靜了一會,抽出戰備機翻了翻論壇,裡麵還在討論前瞻集團的事情。
程承點開搜索框輸入“集慶”兩個字,論壇轉了一會圈圈,顯示無信號。
他猛地坐了起來。
“怎麼可能……”他飛快退回論壇首頁,隨意點開了個帖子,最後一個回複的時間是10:32。
——這大概在他們進城的車子行駛過程中。
血兔鬼鬼祟祟地探出腦袋:“怎麼了?”
程承飛快地將帖子點開又退出,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情:“這裡沒有信號。”
“哈?”血兔嗤了一聲,“程承,你是不是傻了?沒信號不是很正常嗎?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嘛,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它說著說著又躺回床上,翹著二郎腿晃晃悠悠。
“不。”程承搖頭,“問題非常大,戰備機是衛星信號,不應該沒信號的。隻可能是有什麼東西屏蔽了信號。”
信號斷聯的時間是在車子行駛的過程中,也就是說那輛大巴……不,從駐守在門口的警衛開始,到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陣營安排的。
所以魂魄離體是集慶高層想要的結果?那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將所有人的魂魄剝離?
他原本覺得,從進入集慶遇到的一係列詭異的事情都是民間組織策劃的,如今看來,整個集慶似乎已經同惡共濟了。
但是……不可能啊。
程承將手指插進發裡,思路一片混亂:“軍區不可能做這種危害百姓的事情……這種情況不應該啊。”
“什麼情況?”伏苓的聲音突然出現。
血兔原本還在晃兔腿,一聽到她的聲音立馬整隻兔都蹦了起來,剛想縮回程承身體,就被伏苓一把抓住它的兔耳朵拎起來。
血兔也不知為何不敢看她,瘋狂地蹬著自己的小短腿,時速八十碼。
伏苓勾唇,拎著它的耳朵抖了兩下:“你躲什麼?”
血兔大聲嚷嚷:“我沒躲!”
“你沒躲?”伏苓把它揉來揉去:“好吧,那當你就沒躲吧。”
程承看著伏苓將血兔的身體拉長又揉扁,緊繃的神經鬆懈一二,笑著解救它:“這麼快就好了?”
意識到他在問染發的事情,伏苓微微點頭,鬆開了手裡生無可戀的兔子:“嗯,好了。”
一鬆開,血兔立馬縮回了程承的身體,生怕耽擱一秒又被伏苓抓住。
兩人依次出門,看到了祝無憂頭頂鮮豔的綠色頭發,伏苓沒給她全都染成綠的,隻將發尾染了色。
程承沒忍住偏頭笑了一聲。
其實倒也算不上不好看,祝無憂皮膚白,頂著綠色頭發顯得她的五官愈發豔麗,極為顯目。但突然從黑色變成這麼豔的綠,程承還是覺得有些不習慣。
祝無憂一臉驚喜地摸摸這邊摸摸那邊:“很好看啊!”
伏苓抱臂:“那當然,我給你染的還能醜?”
程承笑著敷衍兩句,提議:“那出發?”
“出發!”祝無憂興奮大叫。
街道上很熱鬨,兩側商鋪招牌高大,店鋪門口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商品。穿梭在人群中的遊客們各自遊玩,麵上都是輕鬆和愉悅,全然不見末世的焦躁。
“誒,小夥子,吃不吃米糕啊?”一位商販見他們路過,笑嗬嗬地打招呼。
程承停下腳步,略一思索:“來三份吧。”
趁著小販拿袋子,他狀若無意地問道:“阿姨你做米糕多久了呀?”
小販頓了兩秒,笑道:“大概……有二十年咯。”
“二十年?”程承與伏苓對視一眼,繼續問:“八年之前不是有雨災嗎?那時候您也在做米糕?”
這一次,小販停頓的時間更長了,她似乎是回想起了很遙遠的事情,半晌才道:“那場災難好像很快就結束了吧?”
什麼?
程承愣了一瞬。
小販頓了頓,將裝好的米糕遞給程承:“你們是新來的嗎?很多新來集慶的人都會問起雨災,當年發生的事情確實挺嚇人的,但也不至於讓你們記了八年吧?”
程承皺著眉接過米糕,從懷裡掏出紙幣準備付錢時,那小販卻是擺擺手:“在集慶買東西不要錢啊。”
祝無憂呆了兩秒,指著他攤位上的東西:“就……隨便吃?”
小販笑得見牙不見眼:“是啊,隨便吃,其他店也是。小姑娘要不要再拿一點?”
祝無憂兩眼放光:“可以嗎!”
伏苓高高挑起眉。
小販熱情招呼祝無憂多拿一些的樣子,她卻隻覺得違和。城內就像一個巨大的烏托邦,與外界的慘烈對比強烈。
等祝無憂捧著紙袋回來,程承壓低聲音:“多注意些,這裡沒那麼簡單。”
祝無憂忙點點頭。
忽的一陣窺視感襲來,程承敏銳地掃了一眼身後,一道身影迅速躲入人群,消失不見。
伏苓看他轉頭看去,問道:“怎麼了?”
他緩緩收回視線,貼近了伏苓的耳朵。
兩人突然親密起來,看上去就像程承在親吻她的側耳一樣。程承聲音輕輕,呼吸掃在伏苓的耳尖上:“有人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