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她很快就回過神來,主動走過去朝他打招呼,然後在他身旁的沙發上坐下,
仉凜失明後聽力變得異常靈敏,剛剛顏曦走進客廳時他就已經注意到了對方的腳步聲,
他原本還拿著手機在聽語音文件,在察覺到有人朝他靠近時便直接摁下了暫停鍵。
“早上好。”
他辨彆聲音來源的方向,然後朝顏曦所在的位置微微偏頭。
仉凜今天穿了一套淺灰色的休閒裝,閒適柔和的服飾淡化了他昨天穿西裝時那種不近人情般的銳利感,幾縷碎發從他的額間散落下來,給他整個人平添了幾分疏懶,
因為知道對方看不見,所以顏曦可以肆無忌憚地打量他,
視線一寸寸地掃過他和覃凜一般無二的英俊臉龐,她放在腿上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了一下褲子,
眼前人的聲音和記憶裡覃凜的聲線一模一樣,
她聽著對方的聲音,恍惚間就像是聽見覃凜在對她說話,
末世三年,喪屍化的覃凜除了吼叫聲外再也沒有開口和她說過一句話,
她總是自言自語般地對著喪屍化的覃凜說話,說她一點兒也不感到失落和寂寞,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事實上,她總是一邊和喪屍化的覃凜說話,一邊回想著對方的聲音,然後幻想著對方的回答。
她緩緩垂眸,濃密的睫毛輕輕扇動了幾下,遮蓋住眼底的懷念與貪念。
如今她能真真切切地聽到覃凜的聲音了,說話的人還和覃凜長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所以哪怕她的心裡很清楚仉凜是仉凜,覃凜是覃凜,兩人並不是同一個人,
可她還是不可避免地就起了貪念,
...她想要多聽聽覃凜的聲音。
“小姐,行李拿到哪間房?”,司機跟在顏曦的身後一同走進來,
顏曦這才想起,她還不知道自己住哪間房,剛想要問,身旁的仉凜便率先開了口,“主臥還空著,”
“我讓司機把我的行李搬進了次臥,”,仉凜聲音頓了頓,然後又補了一句,“房間就在主臥的對門。”
這是特意把主臥空出來留給她了,
眼前人還挺有紳士風度的。
顏曦也沒跟他多說其他客套的話,而是大大方方地詢問,“那我住主臥?”
仉凜嗯了一聲,
顏曦聞言便扭頭讓司機把她的行李搬到二樓的主臥中去。
主臥的空間和位置通常都是一整座屋子裡最大最優的存在,
對方把最大最好的房間讓給了她...
顏曦轉身,再次麵向仉凜,朝他道謝,“謝謝你。”
顏家沒舍得把好的房間讓給原主這個親生女兒住,
等到如今顏曦搬出來了,反倒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最好的待遇,
這還真是讓人覺得挺諷刺的。
仉凜微微頷首,就想要扭頭繼續去聽剛剛沒聽完的文件資料,
顏曦忽地想起自己剛剛在網上訂了花的事,忙問道,“仉凜,你對花粉過敏嗎?”
"...沒有。"
他話音剛落,顏曦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是送花的快遞員被門衛擋在了彆墅區的大門外了!
*
花店的頁麵上顯示,店裡的鮮花都是一大早采摘運送回來,店員也是接到訂單後才開始包裝的,
顏曦拿到花的時候,玫瑰鮮紅的花瓣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讓花朵看起來越發的嬌豔奪人。
末世滿地都是變異的動植物,即便能看到花,要麼是有劇毒能致幻的,要麼就是擅長偽裝的肉食變異花,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新鮮漂亮且正常的花了,
能重新回到正常的現代生活,真的很好。
她低頭輕嗅了一下花香,然後拿著那一大束顏色豔麗的玫瑰往裡走,管家則拿著向日葵跟在她的身後。
漂亮的女孩拿著漂亮的玫瑰,兩相映襯下,更顯得光彩奪目,
管家季雲琛偏頭,看著走在他斜前方手捧玫瑰的女孩,深棕色的眸子裡閃過彆樣的深意。
顏曦捧著手裡的話,心情很好,
這兩種花都是她所喜歡的,
玫瑰嬌豔欲滴,綻放得張揚肆意,向日葵淡雅幽香,卻永遠向陽充滿活力,
這兩束花,都代表著滿滿的希望,能讓人感受到蓬勃的朝氣與對未來的憧憬。
“我在來這裡的路上訂了花,剛剛送到了,”,顏曦拿著花,在仉凜的沙發邊站定,然後眉眼一彎,笑著朝他說道,“花是今天早上剛摘的,還很新鮮漂亮。”
“這是玫瑰,送給你,”,她說著,微微彎腰把懷裡抱著的玫瑰伸出去,往仉凜鼻尖的方向湊近些,然後溫聲說道,“還有一束向日葵,也送給你,”
“這兩束花,就當做是慶祝我們兩人今天僑居新居。”
這座彆墅說得好聽點是家族送給他們的婚房,可實際上,卻是他們兩個被兩個家族‘流放”之地,
都是被家族排擠出來的兩人,若要真論起來,今天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值得慶祝的日子,反倒可以說是他們兩人人生裡的陰霾之日。
可如今多了兩束漂亮芬芳的花,就像是灰白天地間驟然綻放的一抹亮色,
掃去陰霾,帶來希望,
此時此刻,包括如今兩人所在的這個地方,意味也就跟著變得有所不同了,
是被流放的牢籠,還是重獲自由的新天地,全都不過是在一念之間。
仉凜沒有失明且被爆出是假少爺的身份前,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
但這是他第一次被女生送花,
玫瑰的幽香縈繞在鼻尖,花香熱烈芬芳,
即便看不見,他也能在腦海中想象得出,此刻擺在他眼前的鮮花是如何的嬌豔綻放。
他緩緩垂眸,無法聚焦的視線虛虛地落在玫瑰之上,片刻後,薄唇輕啟,“謝謝。”
秘書調查回來的資料,顏曦是一個敏感自卑的女生,
但眼前他的‘妻子’,似乎和調查的大相徑庭。
顏曦垂眸看他,視線落在男人濃密纖長的睫毛上,眼底神色又柔和了幾分,“我去找個花瓶把花插好,然後放在客廳裡。”
這樣,你就能隨時聞到花香了。
末世來臨前,覃凜的每一場鋼琴演出,她都會去參加,
然後在演出結束後,往後台送上一捧玫瑰,用來祝賀覃凜的演出成功。
*
向日葵被擺放在陽光充沛的餐廳裡,
顏曦拿著玫瑰在客廳裡看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西北角那座漂亮大氣的鋼琴上。
她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沙發上坐著的仉凜,嘴唇輕抿間,心念微動,
仉凜也會彈鋼琴嗎?
她把視線重新轉回到眼前擺放著的那架鋼琴,低垂的眸底有某種情緒在緩緩地歸於沉寂。
陽光從一旁的落地窗外照射進來,給整座鋼琴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
顏曦把插好的玫瑰擺放在鋼琴上,
窗外有微風吹進,卷起薄紗窗簾的一角,讓淡淡的花香在明淨的客廳裡飄散開來,
仉凜聞著鼻尖處傳來的花香,點擊語音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頓,
有一朵花的種子,似乎在努力嘗試著,在他漆黑一片的世界裡萌芽生長。
*
主臥有一整麵牆的落地窗,
窗外的陽台上擺放了茶幾和藤製的半圓形搖椅,閒暇時窩在搖椅上能看到不遠處連綿的山景,
這處的彆墅小區環境清幽,私密性極好,
距離這裡300米左右的地方就有一座5A級的森林公園,平日裡早晨或者傍晚還能去公園那邊散散步,運動一下。
顏曦站在窗前伸了個懶腰,閉著眼睛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後,便開始收拾行李,
她坐在衣帽間的地毯上,打開行李箱,然後把裡麵的衣服拿出來,放進衣櫃裡。
收拾行李收拾到一半,她放在櫃子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拿起來一看,電話是顏母打來的,
電話剛一接通,手機那頭便傳來顏母的聲音,“小曦,你今天早上出門怎麼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顏母這一開口就是習慣性地責問,
“你這孩子,也不知道叫我們起床,這樣我們也好送送你啊。”
明明是他們不願意起床送她,結果現在反倒責怪她沒有主動去叫醒他們,並且沒和他們打一聲招呼就離開顏家?
“你們的睡眠質量挺好的,”,顏曦輕笑,“我拉行李箱那麼大聲都沒能吵醒你們。”
顏曦拉的是一個大箱子,顏家二樓鋪的還是木質地板,
那麼重的一個箱子顏曦在長廊上拉了一路,可想而知這聲音有多大,
這都沒能把他們三個給吵醒,
他們的睡眠質量這得是‘好’到了什麼程度,這根本就是‘叫’不醒的啊。
顏母被顏曦譏諷帶笑的話語給弄得一噎,
事實上,今早她就是被顏曦拉行李箱的動靜給吵醒的,隻是因為昨晚的事讓她本就對顏曦心裡憋著火,再加上顏曦今早又那麼不懂事地長廊上鬨出那麼大的動靜,讓她心裡煩躁又厭惡,所以才故意不起身的。
她不起,顏父也不起,顏銘更不可能會起來送她,
這一家子人都在用著這種無聲的方式來向顏曦施壓,跟顏曦表達著自己的不滿,妄圖讓顏曦難過,
如果是原主被顏家人那麼冷漠對待,或許就會開始自我檢討,反思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做得過分了,繼而乖乖道歉了。
“昨晚你不聽話,和哥哥鬨矛盾,甚至還動手打人,你....唉,這事弄得我頭疼的毛病又發作了,”,顏母在電話那頭聲音沉沉地歎出一口氣,“我昨晚臨睡前吃了安眠藥,所以今早才沒聽到的。”
這字字句句還是在譴責著她的不是,甚至把自己頭疼的原因都歸咎於顏曦的不聽話,
先不說顏母是不是真的頭疼,可昨晚的事分明是顏銘的錯!
顏曦聽到顏母的這一番話,沉默了一瞬,然後想起了她自己的父母,
在末世來臨前,她曾有一對很疼愛她的父母,
她的爸爸媽媽也從來不會用這種以退為進的方式來引起她的愧疚,繼而讓她因為愧疚而無論對錯地一味低頭退讓。
顏母是知道怎麼掌控原主的,
她對原主這個親生女兒沒有多少感情,卻很清楚原主渴望能得到她的愛,所以她利用起原主對她的愛是那麼的自然而然並且高高在上,
因為她很清楚,原主會對她所說的這一番話而感到愧疚和心疼。
顏曦垂眸,看著身下柔軟雪白的羊絨地毯,眼底卻毫無波瀾,
她對於顏母的話毫無觸動,因為她對於那一家子人沒有任何的感情,對於偏心偏幫的顏母自然也不會有任何的心疼和內疚,
“你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麼事嗎?”
她不想跟顏母這樣虛以為蛇下去,所以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
電話那頭的顏母拿著手機皺了皺眉,對於顏曦冷漠的態度感到很不適應,
“我之前忘了跟你說了,這周三仉家會給仉靖舉辦一個宴會,”,顏母聲音頓了頓,然後試探性地問,“媽想要問問,仉凜到時候會不會帶你去參加?”
仉家給仉靖舉辦的這個宴會,應該是想要在宴會上公開宣布仉靖真少爺的身份,並借此向上流圈子裡的人介紹仉靖,讓他能順利地融入到首都的權貴圈子。
顏曦在顏母的這通電話之前並不知道宴會這事,仉凜沒跟她提起過,她自然也不可能會知道對方到底會不會參加,
她還在想著該怎麼回答顏母的問題,就聽到電話那頭顏母繼續說道,“如果仉凜他想去,”
“那...小曦,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想辦法讓仉凜他留在家裡陪你,”
“讓他不要參加這個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