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整個香江,沒人會比周進蓮更崩潰。
她半生忍辱終成梁太,又貼身伺候,終於熬到梁铖死了,咽氣了。
她和她的孩子將獲得巨額遺產,她會成為香江第一富婆。
結果一覺醒來人生重回起點,又叫她怎能不瘋。
她跟蘇嬌不一樣,因為她是經曆了一生之後,又重生回來的。
她本來在淺水灣的大豪宅中,三米寬的大床上快樂入夢,等著繼承遺產。
一覺醒來就回到了馬桶和淋浴,灶台三位一體的劏房中,和老娘頭對腳的睡著。
那每一秒,每一下呼吸於她都是無儘的折磨。
她受不了灶台隻能擱在馬桶上,也受不了劏房裡彌漫的,那股下水道的臭氣。
她本就不想過這樣的日子,大哥還誤解她,她又怎能不走?
到了大街上她也隻有一個念頭,去找梁铖。
周進財見她走的不是回家的路,問:“大晚上的你不回家,要上哪裡去?”
周進蓮忍了又忍,還是說:“管好你自己吧,愚蠢的賤骨頭。”
“阿蓮你……”
周進財發現自己好像不認識妹妹了,她的語氣是那麼刻薄,眼神是那麼冷。
看著從小做工給她賺學費的親哥,她就好似看著一坨垃圾。
當然,周進蓮看得上的男人要是梁铖那種。
他也不是人,是行走的印鈔機。
上輩子蘇嬌隻給了他220萬,但他在股市把它變成了220億。
重生後周進蓮一直在猶豫,也不想搶蘇嬌的先機。
可非但蘇嬌不信任她,親哥也不向著她,她又何苦白擔了名聲。
而且是同樣重生的蘇嬌自己先改變的。
她已和鐘天明相親成功,周進蓮去找梁铖又有什麼錯。
周進財跟著走了一截,見是去郭方家的路,又問:“你準備去找郭方?”
周進蓮準備跟梁铖結婚,做原配。
但梁铖目前不在香江,她就得先乾點彆的。
因為要沒有蘇嬌的220萬,他沒有本金炒股,就無法快速暴富。
周進蓮之所以先去找郭方,是因為他手頭有40萬準備開店的啟動資金。
那也是他父母開了半生士多店,一分一厘幫他攢的老婆本。
周進蓮準備把那筆錢借來,並交給梁铖,等他賺錢後再加倍還郭方。
周進財誤會了,來扯妹妹:“你還小,哪怕要嫁郭方,也不能跟他同居。”
周進蓮一把甩開大哥,指蘇記:“你願意窩窩囊囊當夥計,永遠棲居地下室做蘇嬌的狗,我不,我要賺錢,要過好日子,要以後永遠都不穿她的舊衣服!”
說起這個周進財也難過:“哥以後努力賺錢給你買新衣,咱不鬨了,回家吧。”
周進蓮大聲尖叫:“再碰我我死給你看!”
良久,她也哭了:“哥,真男人是龍,而你隻是條蟲,太善良也太膽小了,這輩子都不可能賺大錢,你也就這個命了,以後就當……沒我這個妹妹吧。”
轉身跑入黑暗中,她邊跑邊抹眼淚。
上輩子的她從現在開始,就一直在默默安慰,開導被蘇嬌折磨的不輕的梁铖。
但這輩子她要跟他結婚,要在明處,要陪他高樓起,宴賓客。
她伴梁铖到死,也最知道了,他雖一生女人無數,但唯一真心愛過的,隻有陪他發達的蘇嬌。
他後來所有找的女人也都是按她的眉眼找的。
在周進蓮婚後,他也會引導她整容成蘇嬌的模樣,病重之時也總喊她叫阿嬌。
這輩子周進蓮會提前整容,她又知道梁铖的一切喜好,懂得如何愛他。
她將會是他從一而終的原配,他彌留之時念念不忘的女人。
周進蓮也搞不懂蘇嬌為什麼重生了還那麼任性。
在將來的香江警界,鐘天明有個響亮的外號——惡狼警長。
他偵破案子的能力非常強,還能一手搞定九龍之亂。
但他性格有缺陷,上輩子一生未婚,還是個喜歡搞刑訊逼供的變態。
將來的梁铖,超級富豪,犯了事進局子,都要被他下黑手折磨。
而且他自有一套叫嫌疑人無法投訴他的上刑手段。
就搞的梁铖雖然恨他恨的要死,卻也怕他怕的要死。
隻為躲他,後來基本待在國外,病的快死時才回香江的。
周進蓮想不通蘇嬌為什麼要選那條惡狼,還覺得她很可憐。
因為以鐘天明的手段,就算家暴她都不會留下痕跡。
那人大概率性方麵不太行,願意跟她結婚,估計也隻是想在婚後折磨她,羞辱她。
回看一眼從小長大的酒樓,周進蓮喃喃說:“我會原諒你的。”
她會記得舅舅蘇旺的恩,也會原諒蘇嬌對她的誤解。
以後有了錢也必不計前嫌,幫助她!
……
且不說周進蓮的雄心壯誌,周進財被妹妹罵到五內摧傷,一夜未眠,早起看蘇嬌和蘇鳴要出門,來幫忙推餐車,並說:“今天我出攤吧,大小姐再去睡會。”
蘇嬌戴著口罩帽子都掩不住一身朝氣蓬勃,卻問:“阿蓮回家了吧。”
周進財不欲蘇嬌太擔心,含混點頭,又說:“天天早起,太辛苦大小姐了。”
昨天睡得太晚,今天又早起,蘇鳴眼睛都還沒睜開,隻有蘇嬌尚且神彩翼翼。
其實看周進財的神色她就知道,他和周進蓮鬨的很不愉快。
但她並不多問,隻說:“想賺錢哪有不辛苦的,我吃得了苦。”
周進財從小看父親好賭被人逼債,就暗暗發誓一定要踏實做人,憑本分賺錢讓一家人過上好日子。
妹妹卻罵他是蟲是狗,嫌他無能,他難過到眼淚都流不出。
但他讀書沒出息,也隻有廚藝,要不吃苦賺錢,難道學父親,去賭去偷?
他說:“要是長久賣早餐,還是我早起吧,我怕大小姐熬不住。”
他不怕苦,也不介意永遠窩在九龍。
但怕蘇嬌跟周進蓮一樣吃幾天苦就膩,要去找快錢。
而九龍姑娘出去找快錢,飛上枝頭的少,大多都會墮落,會吃虧的。
周進財想自己多辛苦點,讓蘇嬌多休息,以便她能長久乾下去。
但雖說蘇嬌隻有廚藝,不懂彆的行業。
可她長在酒樓,天天聽的也都是生意經,自然懂得如何經營。
就好比夢裡,梁铖炒股時曾好幾次賠光本金,投資人都對他失去信心了。
這時她就會把自己打扮的珠光寶氣,上拍賣行,上金店購物,並花錢讓記者登報。
如此一來投資人以為他家底還在,不差錢,就又願意投錢給他了。
及至後來要回歸,他擔憂,想跑路,也是蘇嬌跟他撕破臉的吵才留下他的。
但她陪他搭台唱戲賺大錢,到頭來他卻隻覺得她麵目可憎。
做了夢的她學乖了。
她依然要做生意,但核心是自己。
至少創業階段她不會撒手,凡事要親力親為。
她說:“放心,就算把你倆都熬倒,我也熬得住。”
看蘇鳴小臉蛋都成苦瓜了,她輕拍他:“再堅持一下,咱們馬上就能變輕鬆。”
阿姐一摸,蘇鳴滿血複活:“走快點吧,今天有人專門等著呢。”
誰會專門等著買一隻麵包,周進財不信。
這就到巴士站了,他也呆住了,還真有人等,而且是好幾個人,有錢人。
有一個穿西服,理平頭的男人。
正在路邊急的搓手,看到餐車就奔過來:“快,我的麵包!”
蘇嬌用的是店裡打包用的紙袋,一隻成本就要兩塊錢,她將紙袋捧給平頭哥:“老板如果是下午吃,一定記得回溫,包裝紙上有準備確的回溫時間,記得照做。”
平頭哥打開一隻,邊吃邊風風火火的跑了。
另有個墨鏡哥說:“給我五隻,四隻打包,謝謝!”
還有個提古馳包包的燙發姐說:“我要七隻,打包六隻。”
周進財還在考慮紙袋的成本,蘇鳴眼疾手快拿紙袋,在做打包了。
商品有個排隊+轟搶效應,更多的人看到,也紛紛要求打包。
蘇嬌隻烤了60隻麵包,也隻賣了四十分鐘,後麵來的客人就買不到了,全部失望而歸。
周進財一看起興趣了:“這生意確實好做,明天咱們再多烤點吧。”
蘇嬌卻說:“不,為了品控,每天最多烤60隻。”
周進財迷惑了:“那咱們不也隻賺個辛苦錢。”
“咱要的本就不是賺錢,而是打開酒樓的知名度。”蘇嬌說。
周進財覺得很荒唐:“每天賣幾隻麵包就能打開酒樓的知名度,也太虛無縹緲了。”
又說:“早點回,還要商量婚事呢,那才是正經事。”
想要婚事不起風波就得速戰速絕,趕在包租婆沒發現之前把它辦完。
但這就要結婚了嗎,跟個長的像狼一樣的男人?
想想他的眼神,蘇嬌依然覺得好可怕。
搖搖頭將他拋諸腦後,她去了趟股票交易所,把林嘉麗的那三萬塊一筆梭.哈,全買了一支股票。
之所以買它,是因為在夢裡,梁铖會因為那支股票大賺,卻又不肯聽她勸早拋,高峰被割,蘇嬌氣的騎頭給他一通暴揍。
也是因此,她清晰記得它的拐點。
這三萬是橫財,不管賠賺,丟進股市裡去浮沉吧。
……
一大清早,中環警署,單身宿舍樓外。
來自九龍的吳啟律師黑西服筆挺,提一隻上麵寫著[蘇記酒樓]的紙袋。
見有警員出來就派麵包:“阿sir早,來隻菠蘿包。”
警員和律師有往來當然是因為案子,一隻麵包當早餐,大家搶著拿。
一吃也無人不誇:“好酥脆,好濃的奶味。”
陳明也接了一隻,才咀嚼幾下,猛得停嘴,臉黑:“還有嗎?”
吳律師一掏紙袋:“最後一隻。”
陳明接了過來才感慨:“這是我有史以來吃過最香的菠蘿包。”
另有個張sir說:“麵包Q彈黃油軟糯,要是再配一杯紅茶應該會更香。”
“這酥皮,這彈滑的瓤,不敢想要是剛出爐,得有多美味。”
鐘天明一出來陳明就給他一隻:“給你留的,快吃。”
媒人說大小姐已經同鐘天明急著處理完工作好有假期去結婚,快步往辦公樓:“不必,謝謝!”
吳律師跟著他一路快跑,笑著說:“嘗嘗吧鐘sir,這是我們九龍有名的大酒樓外賣檔每早現烤,新鮮出爐,用料考究,風味也是香江獨一份。”
鐘sir充耳未聞,進了辦公室就撲工作。
但張sir卻問:“吳律,這家酒樓在中環有沒有店,我買點現烤給我太太。”
“應該沒有,張sir要喜歡,明天我多帶幾隻來。”吳律說。
張sir忙說:“感謝感謝。”
又說:“以後你不來了怎麼辦,給我地址吧,有機會買現烤。”
陳明也說:“我馬上調到九龍去,可以天天蹲現烤,我也要地址。”
吳律還真被問住了,但紙袋已經丟了,他上哪找地址去。
陳明一翻包裝紙,念了起來:“天後街光明巷蘇記酒樓……”
鐘天明一把奪過菠蘿包翻麵,就見底部寫著:蘇記酒樓,地址X,電話X。
最讓他震驚的是,地址下麵還有手寫的溫馨小貼士。
小貼士的末尾標點符號畫成笑臉的樣子。
那是大小姐的習慣。
她從不進廚房,當然不會烤麵包。
但油紙上所有的字是她寫的,佻皮可愛,輕盈,還好看。
取掉包裝紙自己留著,把麵包懟到陳明嘴上,鐘sir目呲如狼:“抓緊搞工作,快點!”
……
至少在中環警署,蘇記酒樓的知名度已經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