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喇克達難掩歡喜,滿腔雀躍的聲音在室內回蕩,教所有人都投去驚詫的視線。

整個室內寂靜無聲,安靜得可怕。

半響室內才有人悄聲嘀咕:“他們,真的是朋友?”

“當然是!”喇克達慢一拍才從激動中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麵對周遭人質疑的目光,他僵著表情,忙不迭為自己解釋:“我,我,我這是激動,為能夠找出真相而激動!”

麵對所有人懷疑的視線,喇克達連忙指出嫌疑更大的人來:“大皇子殿下,還是趕緊審訊審訊吳掌櫃!教奴才說,吳掌櫃夫婦應當就是殺害噶爾漢的凶手!”

“他們熟悉酒樓,想來定然可以避開其餘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殺害噶爾漢。”

“最重要的是——”喇克達指著吳掌櫃夫婦,擲地有聲:“他們夫婦和噶爾漢有仇!”

“你說什麼!?”吳掌櫃瞬間急了。

“怎麼?心虛了?”喇克達為了擺脫身上的嫌疑,顧及不了其餘事。

他雙目直直盯著吳掌櫃,冷笑道:“上回喝酒時噶爾漢曾與我們說起過……你每個月要上交一大筆錢給他,這筆錢幾乎是你家鋪子能賺到的一半利潤吧?你說說,你到底是有什麼把柄被他抓在手裡,隻能由著對方這般敲詐勒索?”

“…………”

“真有此事?”胤褆看向被喇克達犀利的話語刺到,臉色不太好看的吳掌櫃。

商鋪經營何其困難,從中抽出近半的利潤,定然會對經營造成困擾,甚至牽一發而動全身,直接影響整個酒樓。

要是酒樓經營出現問題,那吳掌櫃夫婦的確可能因錢財問題而誕生殺人動機。

“……是,是有這麼回事。”吳掌櫃沉默了下,立馬承認了這件事。緊接著他立刻反駁:“隻是和喇克達大人說的不同,我交錢給噶爾漢大人,那是我心甘情願的!”

“噶爾漢大人,可是我家的恩人啊!”

“要不是噶爾漢救了小人一家,小人和賤內都死在那場事故裡了,我下毒害死他,豈不是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更不用繼續開鋪子了!”

一旁的四皇子胤禛聞言,忽然一愣,他正想開口時被胤褆攔住。

胤褆看了眼吳掌櫃,又轉身給高遠一個眼色,教他去調查這件事的真偽。

喇克達先前還氣勢洶洶,等發現吳掌櫃昂首挺胸,巍然不懼侍衛去調查的架勢,氣勢到底是頹廢了些。他嘴裡悄聲嘟嚷兩句,卻也沒像之前那般咄咄逼人,眼巴巴地瞅著外頭。

沒半響功夫,高遠便從外麵進來,給出肯定的答案:“……半年前吳掌櫃一家曾遭遇歹徒打劫,是路過的噶爾漢救了他們。”

“這件事,周遭鄰裡都知道。”

“據說噶爾漢也是因此入了赫舍裡大人的眼,而後更是被調到格爾芬大人身邊做事。”

吳掌櫃鬆了口氣,抹了抹頭頂滲出的汗珠子:“大皇子殿下,這樣就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了吧?”

胤褆不置可否,他清楚知道他從未說出噶爾漢是被毒殺之事,吳掌櫃卻是脫口而出。

在他看來,吳掌櫃赫然是頭號嫌疑人。

隻不過凡事都需要證據,沒有證據以前胤褆不會擅做答案。更何況胤褆環顧四周,看著神色各異的嫌疑人們,總覺得哪裡不對,他似乎還漏掉了什麼。

“吳掌櫃,可否有懷疑的人?”

“有!”吳掌櫃伸手指向喇克達,直言道:“便是他!”

“喂!你,你血口噴人!”

“喇克達大人,您欠噶爾漢大人一大筆錢吧?”吳掌櫃避開喇克達的怒視,轉身看向胤褆:“大皇子殿下,今日的宴席菜單並非噶爾漢大人所訂,而是喇克達大人定下的。”

“據小民所知喇克達大人在賭坊輸了不少錢,之前三番兩次問噶爾漢大人借錢,至今起碼欠下近千兩銀子了!”

“近千兩白銀!?”三皇子胤祉嘶了口氣,沒忍住驚呼出聲。雖然他們兄弟幾個尚住在宮裡,對外頭的花銷不算清楚,但他們也清楚知曉一品大員年俸不過一百八十兩,加上祿米津貼也就五百兩上下。

至於如喇克達般的普通旗人,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幾十兩銀子,加上祿米才勉強能到百兩。

彆看百兩銀子聽上去不怎麼多,事實上已是普通人家七八年的收入,至於近千兩白銀,都可以在京城買上一座兩進的宅院。

吳掌櫃的話語一出,眾人瞧著喇克達的眼神迅速發生變化。僅憑喇克達的收入想要償還這般的債務,是件極為困難,的確有可能會因此犯案。

喇克達注意到眾人投來的視線,急得腦門直冒汗:“不是……真不是我!”

“我沒有殺人!”喇克達驚慌失措,大聲喊道:“我今天來,就是想要章泰幫我做個證,請噶爾漢寬限我些日子……讓我,讓我再找個機會湊錢!喂!章泰,你知道的對不對?快幫我說話啊!”

“是這樣沒錯。”

“聽到沒?而且我來到酒樓以後都和章泰在一起,根本沒時間犯下案子。”

“你們兩個一直在包間?”

“倒不能說一直都在包間裡……”喇克達聞言,想了想道:“章泰中途去了一趟茅廁。”

“用了多少時間?”

“這……奴才並沒有注意過,應當一刻鐘?兩刻鐘吧?”

胤褆想了想,索性起身帶著幾人往章泰和喇克達所休憩的包間而去。

這間名為同和酒樓的鋪子共有上下兩層,眾人所在的包間乃是二樓最裡側的,往前走便能見著環繞而下的寬闊樓梯。

走到一樓,左手處是大堂和灶房,右手處則是包間,中間的小路直通後院,能前去茅廁。

胤褆走入章泰和喇克達先前所坐的包間,這裡遠比樓上包間要小得多,裝飾簡樸雅致,透著窗戶能見著外麵茂密的花草,縫隙間隱約能見著幾名侍衛來回走動。

“這裡雖然花草茂密了些,但透過花草間隙還是能看見人的。”喇克達指著窗戶,又指了指他先前的位置:“我當時坐在那邊,親眼見著章泰從這邊走過去的。”

“從左邊還是右邊?”

“唔……應當是右邊?”喇克達想了想,很快給出答案。

胤褆挑了挑眉,看著外頭若隱若現的人影,即便他的視力也很難分辨清楚走過去的侍衛麵容:“你確定,你見著的是章泰本人?”

“是,是啊。”

“你朝他打招呼,或者說話了?”胤褆透過窗戶往外看,心下思考著整座酒樓的格局,同時詢問道。

“沒,沒有?”

“那你怎麼確定他是章泰?”胤褆收回目光,好奇地轉身看向他。

“就……他穿的衣服?還有感覺?還有那個時間啊……我和章泰打小就是朋友,肯定不會看錯人的!對吧?章……泰?”喇克達遲疑著回應,又求助般地看向章泰。

打從剛才起,章泰一直沉默寡言。

麵對喇克達有些緊張的問話,他吐出一口氣來,定神道:“是……這樣。”

胤褆銳利的眼神看向章泰,比起喇克達的引人注意,章泰格外內斂,全程都幾乎沒有情緒變化。

他的視線從章泰的衣衫上滑過,最後落在鞋麵上,章泰雖為旗人,但穿著並不張揚富貴,衣衫是竹青素色,邊角連刺繡都無,露出的皂靴也是最為普通的款式,上麵花紋皆無,邊角還有點臟兮兮的。

胤褆挑了挑眉,注意到不同尋常的點,章泰的皂靴被擦拭過,但依稀還能見到點未擦去的新鮮黃泥。

他剛剛轉悠的那一圈,未見過這般的黃泥。胤褆眼神閃爍,招武聲過來叮囑兩句,又使人將章泰帶出門外。

不多時,他指著窗外閃過的人影,忽然問道:“喇克達,那是章泰嗎?”

喇克達聞言抬起頭,下意識往窗外看了眼:“是……哎?”

映入眼簾的是三名穿著竹青色衫子的身影,他們疾步匆匆,幾乎沒有給人觀察的機會便消失在樹影後。

“其中有章泰嗎?”

“哎?……額,有……吧?”喇克達遲疑半響,猶猶豫豫回答。

胤褆笑了笑,很快出去的章泰又回來了。隻是他這回身上穿著件白色衣衫,倒是另外兩名侍衛和太監武聲穿著不同款式的青色衫子。

“章泰剛剛走過去過,穿的是白衫。”

“至於你所見著的章泰,則是旁人穿著青色衫子走過去。”

“那眨眼的功夫,你是怎麼確定那人是章泰的?還是說你當時根本不是在包間裡,這才確定章泰從後院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