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小久舒服地躺在棠景意腿上翻著肚皮任他揉搓,一聲軟綿綿的貓叫拐了九曲十八彎,叫得棠景意心都要化了,捏著小久的肉嘟嘟的兩隻前爪不撒手。
小狸花明顯長大了很多,身上厚厚的皮毛被養得油光水滑,脖子後背都爆出了厚實的軟毛,一圈圍脖又軟又蓬鬆。長毛貓不好養,看得出來顧雲深是花了心思養的,平時沒少養護打理。
思及此,棠景意多少還是有些感激,他看向拿了逗貓棒試圖走過來的顧雲深,張口想要說謝謝。
然而他的嘴卻很冷漠地:“離我遠點。”
棠景意:“……”
顧雲深一怔,安靜地又退了回去,靠著落地窗坐下來。
棠景意覺得自己還是把嘴封上比較好。
他抱著小久躺下來,苦惱地想著這個夢怎麼還不醒。他可是明天有早八的人,白天上學晚上上班夜裡還得來夢裡加班——而且這夢未免也太身臨其境了些,他不會醒過來後就跟沒睡覺一樣吧……
可是……
棠景意低下頭,就看見小久水汪汪的一對翠綠貓眼。
“喵。”
小久用腦袋蹭著他的下巴,他摸一下就叫一聲,像是對他想念極了。
小久雖然乖,卻是個倔脾氣。也許是知道當初自己差點被顧雲深送走,儘管溫順不傷人,平時也給摸聽話,但卻從不讓人抱,也不怎麼肯叫。隻有棠景意能一直抱著它,小久也像是能聽懂他的話似的,隻肯給棠景意回應。
“小久。”
棠景意輕輕叫了一聲,又換來一聲軟綿綿的貓叫。
他當初把小久領回來的時候還隻是一隻小奶貓,養了不到三年他就完成任務走了。而現在又過了六年……按照狸花貓15-20年的壽命來算,如今小久應該說是正值壯年,想必還活得很好。
怎麼辦……難道以後隻能在夢裡見小久了?
棠景意抱緊了小狸花,小久也乖巧地伏在他胸前,呼嚕呼嚕地叫著。
顧雲深一直沉默著,像是生怕驚動什麼,隻是看著棠景意,一言不發。他安靜到棠景意幾乎要忘了客廳裡還有一個人在,直到無意間一扭頭看見他,才發現顧雲深還在這裡。
……當然,這是顧雲深的夢,他作為主人還能去哪。
其實作為多年不見的前任——現在在棠景意看來更像是多年不見的老友,而且還是被他坑了一把的老友,棠景意還是很想和他敘敘舊的。這才過去六年,顧雲深不過三十四歲年紀,正是而立之年,怎的變得這樣滄桑寂寥。奈何夢裡他的嘴總是有自己的想法,棠景意認命地不再開口,抱著小狸花閉上眼休息。
早八人,真的傷不起,還是先補補覺吧。
沙發上的青年安靜地躺著,顧雲深不知道他睡著了沒有——事實上他甚至都沒有做夢這個概念,他隻是貪婪地、視線一錯不錯地看著沙發上躺著的心上人。好像心裡的某個缺口終於被填滿,顧雲深按捺不住,起身走過去。
“棠棠……”
顧雲深低聲喃喃,他抬起了手,有些無措地僵滯片刻,還是忍不住輕輕撫上他的臉。
倏地,腳下一空。
“棠棠——!”
強烈的失重感讓顧雲深猛然從夢中驚醒,他翻身坐起來,怔愣幾秒後掀開被子就衝去了客廳。
“棠棠?”
客廳一片漆黑,寂靜無人。
當然沒有人,阮棠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顧雲深呆呆地站著,角落裡的狸花貓煩躁地扒拉著爪子,它抖了抖毛,衝著顧雲深凶狠地哈了口氣。
顧雲深看了它一眼,小狸花不知道怎麼的氣得背毛炸起,見他盯著自己,又是齜牙咧嘴地哈他。
顧雲深收回視線,見貓盆裡還有貓糧,飲水機裡也有水,也就沒再管它,兀自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房間。
他裹起被子蜷縮起來,想著剛才的夢閉上了眼,希望能接著夢下去。
這個念頭在腦海裡轉了一圈,顧雲深又睜開了酸澀的眼皮,他揉了揉眼睛,直揉得眼睛通紅,逼著自己清醒起來。
還是……彆夢了吧,阮棠並不想見他。
他總不能,連在夢裡都惹阮棠生氣。
“棠棠……”
另一頭,棠景意確實氣極了。
他聽見了顧雲深叫他,他的聲音和鬨鐘的響鈴聲重疊在了一起,棠景意一睜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宿舍床上暗色的床簾頂棚。他按掉鬨鐘後傻傻地發了會兒呆,又撩開床簾往外看,天已經大亮了。
這個夢和之前的都不一樣,棠景意不僅清楚地記得夢裡發生了什麼,而且這感覺也壓根不像是做夢,倒像是去了另一個平行世界似的。他醒來後隻覺睡意全無,不僅沒有睡意,就好像壓根沒睡過一樣。
……真是24小時全天加班了。
“誒……”
對麵床鋪,許鑫嘉迷迷糊糊地探出腦袋。
“小景,你今天起這麼快?”
棠景意:“……”
氣啊。
往日都是傅初霽醒得最快,棠景意經常得賴床好一會兒才起來。然而今天傅初霽去刷牙的時候棠景意已經刷牙洗臉完了,傅初霽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昨晚沒睡好?”
棠景意:“嗯……”
怎麼說呢,這種被迫加班的感覺,怎麼說呢……
如果不是摸到了小狸花,勉強算個心理安慰,他絕對要找007拚命去。
但是……
棠景意撚了撚手指,貓毛柔軟溫暖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指尖,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夢。
因為昨晚夢到了小久的緣故,棠景意的心情一直都有些低落,上課的時候也提不起勁兒。
當然——這就不完全是因為小久了。他昨天晚上算是基本都沒怎麼睡,早上剛起來時還算清醒,時間一久就忍不住犯困了。筆記寫著寫著就一路歪了上去,棠景意努力想要把眼皮撐開,恨不能像貓和老鼠連一樣拿牙簽給它撐住。但眼皮還是越來越沉,越來越重,直到完全合上。
棠景意手裡的筆啪嗒一掉,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傅初霽彎腰幫他把筆撿起來,一扭頭就看見棠景意枕著手臂睡得正香。他輕手輕腳地探身把筆放回桌上,想了想,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並沒有發熱。傅初霽收回手,看了眼講課的老師,在他講到習題部分的時候把趴在課桌上的棠景意推醒。
“唔……”
傅初霽忙捂住他的嘴。
棠景意懵懵地看了他半天,像是在發呆,又像是在思考為什麼視野裡的傅初霽會是歪著的。他實在是睡蒙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用僵硬的手臂支起身子,“傅初霽……”
“講到習題了。”傅初霽壓低了聲音說,“要提問的。”
“啊……”
棠景意茫然地看他,傅初霽把自己的草稿紙往他邊上一推,上麵已經寫好了解題步驟。
棠景意這才完全清醒過來,他痛苦地捂住了腦袋,心裡把顧雲深罵了一萬遍。
“不舒服嗎?”傅初霽問他。
“也不是……”棠景意含糊道,“沒什麼,就是困了。”
他拿過草稿紙,抓緊時間對照著習題看起來。
可是經過這麼一夢,棠景意倒真有了些彆的想法——倒不是對顧雲深,而是對小久。也不知道小狸花是不是還活著,過得怎麼樣,顧雲深有沒有好好待它,是自己養著還是送人了。
棠景意忍不住憂愁,顧雲深對寵物其實沒什麼特彆的好惡,談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當初養貓的時候就是棠景意照顧得多,畢竟小狸花是他帶回家說要養的。而對顧雲深來說,養一隻活物對顧雲深來說和多一盆花多一幅畫沒什麼區彆,但因為棠景意把小狸花當兒子養,顧雲深自然也是愛屋及烏,努力儘到當另一個父親的責任,帶小狸花去打疫苗洗澡都是他。有時候貓咪不小心生病了,也是顧雲深帶著去看醫生然後帶到公司去就近看護,下班後再一起回家。
【007,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棠景意說,【幫我查一查小久還活著沒有,住在哪兒。】
【活著呢。】007很快接話道,【顧雲深養著。】
【真的?】棠景意眼睛一亮,【再查查顧雲深住哪兒。】
【這倒是也能查。但是……】007委婉地說,【你要去找他麼?你確定?】
【我……】
棠景意一時語塞。
他換了個說法:【要麼你幫我把小久偷出來。】
007:【……我是係統,不是小偷。】
棠景意幽幽地歎了口氣,算了……知道小久還活得好好的就行,總不能真上顧雲深家裡偷貓去。
這天隻有半天的課,下午時師門開組會,棠景意和傅初霽恰巧分的是同一組。他們運氣還不錯,導師是一個和氣幽默的小老頭,姓林,是教授職稱,再有幾年就要退休了。沒有了科研和晉升的壓力,導師對學生也就沒有那麼嚴苛,完全遵循了野蠻生長戰略,雖然開組會但並沒有什麼任務,隻是每周都會往師門群裡發一些期刊文獻讓他們閱讀,有發論文想法的可以儘管提,他都會予以解答。
這倒是正合了棠景意和傅初霽的意願,畢竟他們一個想躺平擺爛一個忙活生計,著實沒太多時間鑽研學術,要真碰上個嚴師倒是真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今天晚上酒吧還有兼職,不過開完組會還早,棠景意和傅初霽慢悠悠地晃去食堂吃了晚飯,才騎上小電驢一路飆出校門。
棠景意已經習慣了這份工作——其實本來就不陌生,在某個世界他也開過一家酒吧,迎來送往好不熱鬨。當然,要真論起來,還得是現在這樣要來得更單純輕鬆。
雖然……偶爾也要應付一些煩人的蒼蠅。
“先生,您的酒。”
棠景意把一杯長島冰茶放到對麵的男人麵前。穿著考究,儀態儒雅,保養得宜,但也並不妨礙他上下流連的目光實在直白得令人生厭。
“你的酒調得這麼好,”男人笑說,“一點也不像大學生。”
棠景意禮貌地笑笑,並不應話。
“現在讀書挺費錢的吧?”男人試探道,“這麼辛苦出來兼職。”
“哪裡。”棠景意說,“像您這樣要養家糊口的比較費錢。”
這人接連在他跟前坐了三五天,隻是搭訕,連消費提業績都不舍得下手。要麼隻是略有錢些的工薪階層,家庭孩子已經占據了他大部分資源;要麼就是攀上了富家女,表麵光鮮靚麗,實則草包一個。
男人被他堵得一梗,正要說什麼,就看見另一個服務員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那人同樣年紀不大,眉眼冷厲,視線掃過他,便讓他餘下的話又不自覺地咽了回去。
“那邊有幾張桌子要收。”傅初霽對棠景意說。
“好。”
棠景意拿了餐盤和抹布去收拾,再回來時就發現坐在跟前的那男人不見了,他咦了一聲,問傅初霽道:“你把他趕走了?”
傅初霽麵無表情道:“如果推銷幾款他消費不起的酒也算趕的話。”
對於這些貨色,他同樣見得多了。
棠景意忍不住笑了,“我知道怎麼應付的,你不用擔心我。”
傅初霽不置可否,但顯然並不信。畢竟棠景意現在看起來就是個透露著清澈愚蠢的大學生,要麼也不會有人三天兩頭來搭訕。
臨近下班的時候,棠景意拎上包在門口等著傅初霽,餘光瞥見有人被簇擁著朝這兒走過來。棠景意好奇地眺望了一眼,下一秒就被那個熟悉的身影嚇得閃身縮進了安全通道裡。
【007——!!!】
他在腦海裡瘋狂咆哮:【為什麼會有多個任務對象同時出現在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