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愣了一下。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未思考過這個方麵，就像……就像有人可以抹除了有關天尊容貌的一切信息一般。

是誰？

他胸前像堵了一口氣一般，隻覺得渾身都在發冷。

這個人是敵是友？為什麼要藏住天尊的容貌？

簡知行已經從祁安的表情裡讀懂了答案，他道：“所以，有人刻意掩蓋了天尊的長相。為什麼？”

他提出疑問，安無恙下意識回答：“因為，它的容貌很關鍵。”

簡知行打了個響指：“有可能，我猜如果世人知道天尊長什麼樣子的話，會破壞這個人的計劃。”

宿問皺著眉思索：“一個人的長相如果重要到這個程度的話，是不是說明我們隻要一看到天尊長什麼樣子，就能立馬明白什麼。”

他頓了頓，下了定論：“所以，天尊一定是世人非常熟悉的一個人。”

祁安連指尖都在顫抖：“你們的意思是，天尊……轉世？”

在他的傳承記憶中，千年前的那場戰爭死傷慘重，他知道的信息卻非常少，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天尊在那場戰爭中犧牲了。

與天尊見過麵的人，除了幾大宗門的幾位長老外，彆無他人。

如果九尾一族對天尊的記憶缺失，那些長老也不知道天尊長什麼樣子嗎？

還是說，他們對天尊容貌的記憶也模糊了？

祁安喃喃出聲：“天底下真的有人能做到這個程度嗎？”

如果真的有的話，那應該應該隻有……

“警戒。”周遂驟然出聲：“有妖獸來了。”

眾人立馬警惕起來。

隻見密林的深處傳來一陣陣低沉而嘶啞的吼聲，如同地獄的咆哮般，令人膽寒。隨著吼聲的響起，一股股濃烈的魔氣彌漫而出，從山穀深處湧出一群群龐大的妖獸，它們渾身上下都被魔氣纏繞，眼中閃爍著凶光，體態猙獰。

祁安手指紛飛，將裁夜抵在嘴邊，輕聲道：“我代表九尾，再次感謝你們的相助。”

他看向站在最後的周遂：“也多謝你。”

後者搖搖頭：“我不是什麼見義勇為的人，今日幫你，是想請你日後幫忙留意我要找的人。”

祁安笑道：“自然。”

簡知行拔劍出鞘，握著飛弦突然出聲：“彆客氣了，先把他們解決了。”

……

另一邊。

小銀帶著雲藏月走得飛快，不一會便到了陣眼。

所謂的陣眼，就是玄江上遊的位置，往下遊看去，九尾領地橫在中央，將江水分成兩股像下遊翻湧而去。

在懸崖峭壁之下，江水奔騰而過，激起陣陣水霧，水流湍急。江水呈現深邃的藍色。然而，在江水的湧動之中，一種詭異的氣息漸漸彌漫開來，魔氣隨著水流從懸崖底部湧現而出，如同黑煙般騰騰升起，彌漫在空氣中。

而在江水中心，九州陣法緩緩凝聚，懸在江水之上的陣法滿是血跡，陣法的符文散發著幽幽的血色光芒。陣法周圍的江水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束縛，湧動卻不敢越過陣法的邊界，仿佛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所阻擋。

小銀縱身一躍，停在了陣法中央。他回過頭來看著雲藏月：“雲姑娘，將靈力輸入魔尊遺骸就可以了。”

雲藏月點點頭，靈氣運起的瞬間，那枚指骨卷著肆虐的魔氣，懸在雲藏月麵前。

她頓了一下，看向小銀：“說不定能有彆的辦法，能讓你免於獻祭。”

小銀愣了一下，察覺到雲藏月的意思，他化成人形，笑著道：“雲姑娘，你真是個好心人。”

好心人嗎？

雲藏月看著眼前滿目的血跡，真不覺得自己馬上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好心人會做的事。

小銀俯身輕輕碰了碰陣法上的血跡，眸色中帶上了幾分痛苦和思念：“千年前，天尊與魔尊雙雙戰死前，將九尾全族傳送至這。天尊告訴我們，這裡是九州能活下去的關鍵，請求我們世代守護。”

又是天尊。

雲藏月蜷了下手指。

小銀突然頓了頓，看向雲藏月笑彎了眼：“說起來，若是雲姑娘能遇到天尊，說不定能成為朋友。”

他歪了歪腦袋，似乎是在思考該怎麼說：“感覺……你們挺像的。一樣的悲憫天下，一樣的強大。”

陣法上方的魔氣愈加瘋狂了，小銀將指尖血跡撚了撚，重歸正題：“天尊本就待我們不薄，尋常九尾有什麼需要的也能去找天尊幫忙，那時更是讓我九尾一族免於魔族侵害。所以我族世世代代都以守護陣法為己任，我也一樣。”

他看向雲藏月，陣法下方魔氣四起，陣法上方血色湧動，但他卻笑得開心：“若能為天尊赴死，我族甘之如飴。”

他手中結印，純白光芒覆蓋住他的全身，他堅定道：“雲姑娘，請開始吧。”

雲藏月緩緩眨了眨眼睛，她沒有含糊，思緒像是被凍住，隻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將靈力注入指骨。

霎時間，黑氣翻湧著從指骨內湧出，爭先恐後地縈繞在陣法上方。

雲藏月定定站在一旁，看著小銀的口鼻湧出鮮血，看著他衝自己笑了一下，然後整個人都被魔氣包裹。

光芒衝天而起，魔氣凝滯了一瞬，又瘋狂竄動起來，如同垂死掙紮一般。

她垂眸，沒再看向陣法。

一命換千命，一族換千族，這樣真的好嗎？

她不知道。

因為雲藏月清楚，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人。

因為自己是那關鍵的一命，所以她同情與自己命運相同的人。

隻是自己還有退路，九尾族卻沒有。

陣法逐漸趨於平靜，緩緩壓下江水下蠢蠢欲動的魔氣。

轉眼間，江水上再無一點痕跡。

不知道這次陣法能撐多久，最後一位九尾旁支逝去，下次陣法破裂的時候，就沒有獻祭者了。

她看向魔氣彌漫的的遠處，意識到魔氣已經越過玄江，整個遠古森林都不再安全。

她抬手將師尊給自己的陣法布下，神秘的符文以雲藏月為中心浮現，緩緩升騰而起，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隨著符文的凝聚，一道道幽藍色的光芒彌漫開來，漸漸擴散，覆蓋了整片遠古森林。

隨著陣法的起效，遠古森林中的生靈仿佛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存在，鳥獸們停止了鳴叫，樹木間的微風也漸漸停歇，仿佛在靜候著一種不可言喻的變化。

整個遠古森林被陣法籠罩其中。

雲藏月感知了一下宿問的位置，抬腳向那邊走去。

這陣法能暫時屏蔽外界，不被天道發現端倪。

她順手放出一隻靈鳥，它拍拍翅膀向靈峰宗飛去。

結界能撐半月，林中那麼多妖獸，隻能讓五宗派出弟子一同清除。

……

林內。

祁安等人都是九州身手了得的風雲人物，但雙拳敵不過四手，被魔氣沾染的妖獸沒有數千也有數百，他們再怎麼努力也沒法阻止這麼多被魔氣異化的妖獸。

祁安吹著裁夜，有些狼狽地躲過朝他撲過來的高度異化妖獸，宿問凝聚靈力，一刀抵住妖獸的嘴，他全身都在用力，咬緊牙關才堪堪讓這妖獸停在原地幾秒。

機不可失！

簡知行飛身躍起，將劍插入妖獸身體。澎湃的靈力在妖獸體內炸開。卻沒想這妖獸竟然還能垂死掙紮，狠狠地甩開牽製住它的兩人，兩人頓時甩開十米開外。

宿問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將仰山插入地麵才勉強停下。

猛烈的攻擊將散落在地麵的石子和周圍的樹枝震飛，宿問躲閃不及，臉頰被毫不憐惜地劃開，猩紅的血液流淌下來，襯得他臉色愈加蒼白。

他緩緩收緊手心，沙石從他指縫溢出。

太弱了，太弱了。

宿問抬頭，死死盯著那頭巨大的妖獸。

這麼弱怎麼才能跟師姐站在一起？什麼時候才能擋在師姐麵前保護她？

如果說秘境中魔尊的出現讓他產生了想要繼續變強的想法，那此刻這頭魔化的妖獸就是將他的渴望激發到了最大。

他要變強，他要保護雲藏月，他不想再經曆一次眼睜睜看著雲藏月陷入絕境而自己無能無力的事情了。

許是他的情緒太過濃烈，那妖獸赤紅的眸子轉動著，鎖定了宿問。

安無恙離宿問較遠，隻能先衝過去接住了簡知行，才避免了進一步的受傷：“師兄，沒事吧？”

簡知行勉強撐著劍站起來，他微喘著搖了搖頭：“沒事。”

那隻被重創的妖獸瘋狂追著宿問撕咬，周遂長棍猛劈，幫宿問擋下了那衝撞的力道。

但這妖獸明顯是失了神智，即使快要倒下也還是將渾身的力氣都用在攻擊上，連周遂也被攻得節節敗退。

這裡的妖獸實在是太多太瘋狂了，單憑他們幾人根本沒辦法處理。

祁安裁夜吹得都破音了。

早知道這裡情況如此危機，就不該喊他們都來。

畢竟自己是妖王，在這裡死了就死了，也算是為天尊獻身了。

但他們是無辜卷入的，若是真在這裡出什麼事，他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苦戰之中，任何試圖退卻的情緒都會成為最致命的那根稻草。

妖獸怒吼一聲，強大的攻擊襲向眾人。

幾乎是同一瞬間，所有人的心中所想都是：

擋不住了。

會死的。

致命的攻擊就在眼前。

突然，一道劍光帶著強悍的威壓自遠處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