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會吵了起來,甚至一群人站在林光這邊就準備群毆王老三了。
這可把做管理的胖瘦兩人都引了過來。
他們兩個以前跟著劉老板混,乾的什麼也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一旦到了這種事後,臉色一沉,遠遠一嗓子“乾什麼!”,就可以把對他們不了解的所有人震住。
胖子的嗓門洪亮,中氣十足,態度粗野:“警告你們哈!不要在市場裡麵打架,想惹事請的話先想想自己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水產協會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和氣生財。雖然這兩人隻不過是兩個看門的,但是眾老板習慣了他們倆收管理費的上位者姿態,稍有忌憚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陳會長很有一個組織管理者的魄力,即是隨和的,也是威嚴的。
“都坐下都坐下,我們現在是要解決問題,不是在這裡爭長短。”
細目把林光拉到原來的位置,扶起椅子,低聲說:“你在這裡跟他吵沒用,一家人找個時間私底下說開就好了。”
林欣悅站著,以居高臨下的態度詢問所有人:“承諾書沒有問題的話,大家舉手表決,明日簽字。”
眾人都舉起了手,連王老三也舉手了。
黑鬼還沒放棄那件事,總歸吵了一架不能最後還是毫無意義。
他梗著脖子:“那有人故意壓低價格這事情到底怎麼說!”
林欣悅沉默了一會兒,似笑非笑地糾正黑鬼:“今天我們不討論這個事情。老板們從安平夜市來到這裡,雖然都是競爭關係,但是都憑人品用心經營。而且陳會長說的沒錯,大家定價都是自由的,一直以來隻聽說過哄抬物價被工商局處理的,就沒聽說過降價競爭有人會管的。”
眾人都震驚了,連陳會長都覺得林欣悅這麼說不妥。
但是林欣悅其實心裡是冷漠的,是鄙夷的,她已經在一步一步的落進下石。
“但是!售賣下藥的水產,危害食用者健康,這事工商局說了肯定會處罰。”
王老三抬眼看到林欣悅漠然的標簽,心理覺得或許是大事不好了。
林欣悅聲音冷靜,眼神狠厲:“但我想那些小販以後不會跟沒商譽的人做買賣了吧。有的人生意會難做了,不如把行政處罰通知下來之前先熬過去再說吧!”
所有人都順著林欣悅的目光看向坐在最後的王老三。
他們不知道麵對降價競爭該怎麼辦。
但是,王老三也不知道工商局會怎麼處理他。
會議結束,想出氣的人期待著一個未知的處罰滿意地走了,而該被處罰的也隻能等著鍘刀落下。
說不上殺雞儆猴,但也算是自取滅亡。
這會散了,大家心裡多少知道什麼事不該做了。
林欣悅跟著到了陳會長的店鋪,會後還有協會管理層的小會。
說是說這是一個行業協會,但是其實日常並沒有什麼事情,一些需要協會出麵的事情很多都有林欣悅自己操辦了。
本就是她提議建立協會,這協會裡大家也都各自為政習慣了林欣悅的細心周到,自然在現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大家都特彆注重這個秘書的想法和態度。
可是對比以前林欣悅對協會的事情主動而積極,這次安平市場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疏離而冷漠。
陳會長心理隱隱地覺察到不對勁,畢竟這個事情其實鬨到現在,整個市場的生意其實都多少受到影響了。
畢竟農藥殘留的新聞前幾天就有,今天突然在他們安平市場做實了真的有人在食品上下藥,總讓人覺得報社是提前知道了會有檢查,甚至知道有人的貨會有問題,等著撈這個新聞。
陳會長趁著大家在聊彆的事情,悄咪咪問離林欣悅怎麼看。
怎麼看?
林欣悅肯定是說不知道的。
“不可能吧。那晚我問過工商局,他們說這是全市抽檢,不隻是針對我們安平市場。”
王老三的貨有問題這事,是林欣悅提前檢測未雨綢繆故意做的局,但是她不相信其他的菜肉檢查就能夠逃過這次全市抽查。
這也是她為什麼要讓李記者提前布局做食品安全相關的新聞和科普。
說到底,以她這個二十年後重生回來的記憶,食品安全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普遍現實問題。
她也在賭彆的市場出問題,可以把安平市場現在的危機蓋過去。
隻是這次她運氣好,在李吉的爭取下,先曝光了安平市場的檢查結果,賺足了眼球。
看著陳會長還在猶豫,林欣悅端端正正地坐著,自信滿滿地挺起了背說:“放心啦,市內就我們一個水產批發市場,全市人不可能不吃魚的,很快這事就會過去的。”
這就是林欣悅的底氣。
一個老板說:“欣悅啊,故意壓價格這事就真的這麼等著王老三被處罰就好了?”這個老板也是做了冰鮮蝦的生意的。
林欣悅輕挑眉,好笑地搖搖頭:“那肯定是不能的,這次隻是冰鮮蝦,以後有人有樣學樣,這生意要亂了。”
陳會長輕嗯了一聲:“市場還是避免出現這種情況啊……”
細目說:“你說,出這種事這怎麼搞,隻能儘量協調了。”
林欣悅嘴角勾起,不疾不徐地說:“其實再出現這種情況,水產協會隻能儘量從中協調,總不能大家一起在那裡鬥誰的價格低,還是說跟今天一樣搞到大家鬨起來。”
“可是像王老三這樣,死活不認還越來越得寸進尺的,你這不也是勸了沒用嘛。”
林欣悅:“我覺得,我們水產協會還是得設計一個退出機製。”
陳會長:“這怎麼說?”
林欣悅:“我們其實應該讓一些不合規的,不配合市場良性發展的商家,退出我們協會。這樣的商家不應該享受我們的幫助,而且有退出機製,對一些顧慮麵子的人也有威懾。”
陳會長點點頭:“雖然做水產這一行本來就不是必須要加入我們,退出協會不影響他繼續經營,但是我們協會這不能被不注重商譽的人影響。”
細目遲疑了一下,“是啊,我覺得雖然不算什麼強硬的手段,但是這樣也確實能讓人稍微顧慮一下。但是欣悅啊,總有人不怕的,就像這王老三,要真是讓我們協會從中協調,我們也沒他辦法不是嗎?”
“所以我們才要主動配合檢查,甚至主動去自我檢查。”林欣悅補充道:“以後市場擴建,我們成員也會變多,其他各種矛盾都會出現。要是事事需要我們出麵解決,不僅可能處理不好惹人非議,也會讓助長大家等著我們協會解決問題的風氣。不如乾脆讓外部力量約束一些不好的商業行為。”
一開始提出問題的理事還是不明白:“那就是說,以後再出現王老三這樣的人,我們就是儘量勸,再不濟踢出協會會員?那有些人不在協會裡我們不就更加難以處理了嘛。”
林欣悅沒說話,隻是笑著。
細目和陳會長看到她嘴角笑意,反應過來了。
細目笑了笑,說:“他不在協會裡,這事就好辦很多了。”
陳會長點點頭:“是啊,不在這協會,他生意做得不好,那就不是我們的問題了。而且,有人在市場裡麵搞事情,我們就可以集體對抗了。”
“那你今天怎麼不在會上提議讓王老三出局呢?”
林欣悅輕輕笑了下,語氣是一貫姑娘的俏皮:“哪裡需要我?這不工商執法還沒來嘛。”
林欣悅上午開完會已經九點多了,輕手輕腳回到家,小小睡了一下,才到中午就被電話吵醒。
王雪珍說有人找她,急著讓她接電話。
林欣悅睡眼惺忪,看著滿地跑的小朋友,在孩子們的打鬨中拿起了電話:“喂,李記者,怎麼了?”
“全市抽查結果出來了,跟你說的一樣,菜肉也有部分有問題。農藥殘留過度,注水豬肉,還有用稱不合規,五花八門的。”
林欣悅打了個大嗬欠:“恭喜你們報社又有新聞了。”
“喂,拜托!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問你,現在這個臨時抽檢結果這樣子,你想要的那個承諾書的版麵,還有你讓那個大學生準備的散文,還有沒有必要留版麵啊?”
林欣悅換了一隻手拿電話,不假思索說:“為什麼不要?犯錯總要給我們機會認錯吧。而且一家賣的貨有問題,又不是全市所有市民在吃的魚蝦都有問題,總得說清楚的。”
李吉知道:“我明白,但是我們總編說趁著這次大家關注這個事情,打算做個長期的跟蹤報道,下午還要開會分配任務安排去各個市場采訪,你這什麼洗白,可能暫時搞不了哦。”
林欣悅說:“暫時搞不了不代表不搞。李記者,說好的哈,我那個中文係大學生寫的散文是肯定要放的,晚一些也沒關係。至於承諾書,你給我留心一下大家的反應就行,有需要登報你得想辦法給我登上去,版麵靠後一些沒關係。”
李記者:“行吧,我也就是跟你說一下這是短時間內可能沒那麼順利,讓你們協會有點心理準備而已。”
林欣悅掛了電話,正好王雪珍看她醒了,就招呼她一起吃飯。
林欣悅隨手拿了跟筷子把頭發盤了起來,問:“啥時候,可以給他們找幼兒園了吧。”
王雪珍收拾出一副碗筷,說:“哪有那麼早,大的還沒兩歲呢!”
林欣悅眼神困倦迷離,看著三個小孩在兩個妹妹追著哥哥在那裡跑來跑去,她不冷不熱道:“還是留意一下吧,大的明年都能都小小班了。”
王雪珍嘴裡念叨著好,等林光回來商量。
今天是林光第一次正式進貨給明達水產,所以醒來後早早吃完午飯已經回去安平市場等著貨車一起去開發區。
林欣悅吃飯,王雪珍就坐在對麵看著:“光哥跟我說了今天會上的事情,我哥這樣說確實也是過分。”
林欣悅抬眼看了看媽,寬慰道:“不是你的錯,珍姐。”
王雪珍何嘗不知道:“我隻是覺得,不管怎麼樣他是我哥哥,他這樣確實不好,我也想不管,但是……”
說著她眼睛一眨一眨的泛著淚光:“心裡就是覺得難受。”
林欣悅早猜到媽媽心慈手軟,所以她才會自己動手。
“我問你,如果最後他被工商處罰了,你怎麼想?”
王雪珍小聲地問:“應該不用坐牢吧。”
林欣悅噗嗤笑出聲,說:“沒毒死人,哪裡需要坐牢。但是罰錢是肯定的,有可能還要吊銷營業執照。”
王雪珍一驚:“還會吊銷執照嗎?!”
“食品安全問題,危害人民身體健康,可能要吧。”林欣悅不以為意,無所謂似地說:“我就問你怎麼看,我又不是工商局,我們協會沒辦法求情。”
王雪珍歎了口氣:“那這就看他自己了,再不濟我再給他找一份新的活計……”
“你管他死活!”林欣悅立刻否定了王雪珍的想法,沒好氣地說:“況且,你大哥呢?你二哥呢?兩姐姐嫁了,你不也是嫁人了嘛!總不可能叫你這個妹妹要負責你五個兄弟的人生吧!”
林欣悅覺得自己媽企圖要做扶兄弟魔了,雖然上輩子她也這麼做。
但是好在家底厚實,她自己也有尺度,每次幫忙都是點到為止。
怎麼到這一世,媽媽就這麼傻了呢?!
王雪珍小心翼翼地道:“都是一家人,能幫多少就幫多少啊。”
“他壓價格的時候哪裡有想著跟你是一家人啊?”林欣悅毫不顧忌地回擊。
“上帝,你不如幫幫我吧!”林欣悅覺得以後還是讓他媽媽遠離她那些個坑爹兄弟好些。想著後麵她的舅舅有的要吸毒,有的要賭博,有的還要殘疾,一個頭兩個大。
林欣悅突然有種想法,會不會她前世看到媽媽的點到為止,是因為她已經屢屢在兄弟身上失望之後的選擇呢?
看著追著堂哥跑,都還走不利索的林欣妮。
她想,一樣的事情,在過去的化,估計自己這個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啥事都不知道的小孩吧。
畢竟她心中對媽媽的印象,其實都已經是懂事之後的事情了。
小時候遠在招收都媽媽的親戚,每個夜晚父母的工作,其實她都隻是知道,卻不了解。
林欣悅邊喝粥,邊抬眼說:“我這麼說吧,如果他隻是罰款,你不會幫忙交罰款吧。”
王雪珍笑了笑:“我為啥要幫,我又沒錢,而且他自己就有錢。”
“行!你記得你這句話哈!”一件事先落下,林欣悅問:“那如果被吊銷營業執照,他不能做水產了呢?”
王雪珍猶豫了一下:“我們能找人就找人,不能那就沒辦法。他自己再看看做些什麼吧,實在找不到,我再幫他看看有什麼好做的。”
林欣悅嗬嗬笑:“我是建議你,要是你想幫忙,乾脆也讓他像亮哥一樣,勸他去外地。商譽沒了,要在本地重新開始做同行生意可沒那麼簡單。就彆留在這裡給你添堵了,反正外公外婆他們身體還不錯,你兄弟姐姐又多,不缺他這一個。”
王雪珍長呼出一口氣:“還是要看他自己吧。”
林欣悅不說話,抱怨了一下最近是不是揭不開鍋怎麼老喝粥,也就沒再給媽媽心理添堵了。
林欣悅想著,如果今天小販們反饋魚蝦生意變差,而李記者又不能幫忙及時刊登市場的承諾書表明態度的話,那就還是隻能讓王老三背起這全部的責任了。
她看了看王雪珍,王雪珍在哄孩子們去午睡。
林欣悅一咬牙,打算碰碰運氣。她拿起電話播了出去。
午休時間是很多體製內人員的休息時間,一般都不會接電話。
要是接到了,他們大抵態度都會很差。
果然,響了六下,電話才接通。
林欣悅帶著熱情的聲音,說:“王副局長,我是水產協會的林欣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