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1 / 1)

一氧化碳中毒的後遺症很快消失不見,就連雪盲症在連續多日的上藥照料下,也快速地痊愈起來。

醫生替封斂進行簡單的檢查之後,拿起病曆單勾勾寫寫起來。

“小林夫人,令郎的眼睛已經沒什麼大礙,現在就可以出院,隻要注意孩子不要用眼過度,其他的沒什麼問題。”

聽見醫生的診斷,小林杉子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她彎腰朝醫生道謝後就送醫生離開了病房。

“太好了,俊介,聽到醫生的話了嗎,俊介的眼睛已經好了!”她摸了摸封斂的小腦袋笑彎了眼。

雖然按照醫生說的封斂的眼睛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但是他的眼睛上還是帶著藍色的消毒眼罩,這個眼罩的遮光性沒有紗布那麼強,朦朦朧朧是可以看見光的。

封斂也有些激動,在醫院待了這麼長時間,馬上就能離開了。

“媽媽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就離開吧!爸爸的車就在外麵。”

說完,小林杉子就離開病房去辦離院手續去了,她離開後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不知何時出現在病房外的伽椰子,抱著懷裡的紅色漆盒,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有敢推門進來。

自從那天她從小林的病房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嚴格來說,是沒有讓小林知道,自己來找過他。

看著小林杉子逐漸遠去,她猶豫好久,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時隔兩天再次踏進了這間病房。

“小林……”

貿然開口之後,她又退縮了。

人家已經要離開了,自己站在這裡有什麼意義呢?

那個人,也要走了,因為小林的病已經好了,所以離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吧。

伽椰子又開始胡思亂想,但是封斂越意外於她的到來。

——那個孩子好像受了些刺激,俊介你好像傷透了人家的心呢。

在他提出要去道歉的想法之後,小林衫子阻止了他。

——傷害的事實已經造成了,突然過去的話,會讓對方不安吧。

是這樣的嗎?

幾乎沒有和小女孩接觸過的封斂將信將疑。

但是他也很聽話,沒有再出現在伽椰子麵前。

不過小林衫子倒是一直在給他講伽椰子的事情。

比如“今天伽椰子在門後偷偷觀察”“伽椰子放了兩瓶牛奶在門後”“伽椰子抱著便當盒跑來跑去”……這樣的日常。

於是,通過小林衫子的轉述,封斂發現伽椰子好像並不想讓他知道,伽椰子會偷偷出現在他身邊。

既然伽椰子不想讓他知道,那他也不會故意挑明這件事,惹得對方不快。

這樣的日子持續一直持續到了封斂被複診確認可以出院這天。

雖然不知道伽椰子為什麼要主動出現,但是封斂決定主動出擊。

“伽椰子。”

“前幾天發生的事,對不起,是我的態度給你造成困擾了。”

他乾脆利落地挑明兩人之間發生的事,不過是個誤會。

畢竟說出來其實也還蠻不好意思的,封斂覺得,伽椰子算是他在這個世界睜開眼睛之後,遇到的第一個,勉強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雖然隻有九歲,甚至兩個人相處時間也不多。

但是對於臥病六年,從來沒有和除了醫生和護士之外的人溝通過的封斂來說,伽椰子已經足夠特殊的了。

她不像是小林衫子,是這具身體小林俊介的母親,對於封斂來說,她認識的,從頭至尾都是名為封斂的自己。

她幫自己找回了帽子,和自己回了病房,雖然產生過誤會,但是也一直默默出現在自己身邊,可能是性格原因吧,封斂並不覺得伽椰子的行為很奇怪。

“可以的話,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啪——

漆盒重重的落在地上。

緊跟著就是大步跑開,還有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等到小林衫子回來之後,封斂才後知後覺的明白,自己好像被討厭了。

於是當小林衫子提出要帶著他和伽椰子告彆的時候,封斂拒絕了。

人生中的第一次示好,被拒絕了,這實在是給封斂帶來了不小的打擊。

於是封斂完美地錯過了發現真相的機會。

跑出病房的伽椰子,並不是因為討厭封斂。

恰恰相反。

——可以的話,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聽到這句話的伽椰子當場手腳發軟,把進屋之前準備的說辭,忘的一乾二淨。

強烈的幸福感與羞恥感在那個瞬間,重擊了伽椰子的心臟。

飆升的體溫,讓伽椰子的臉蛋紅得像是番茄。

地板在融化,天花板在搖晃,白色的窗簾在起飛……

在聽到小林親口承認他們是朋友的瞬間,伽椰子哭了。

一大顆一大顆的眼淚控製不住地砸了下來,明明知道小林看不到,可是伽椰子還是難堪地彆過臉去,甚至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好丟人啊——

伽椰子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句話。

然後情緒過載的她,在緊張過度之下,轉身逃跑了。

伽椰子很膽小,她不相信自己會得到什麼好東西。

哪怕自己苦苦追尋的真心終於有一天擺在了她麵前,她也會被那份炙熱的溫度給燙傷,下意識地跑開。

於是伽椰子逃跑了。

她開心、不安、難過、興奮、焦慮、竊喜……

種種複雜的情緒在她心中翻湧。

最後伽椰子也隻是偷偷跟在了小林一家身後。

拋開認可了自己是朋友的小林不談,伽椰子還想再看看小林衫子。

哪怕多看一眼也好,那麼溫柔的媽媽,真羨慕小林啊,有一個那麼好的媽媽……

伽椰子躲在角落裡,偷偷看著小林杉子的身影,對方手裡拿著離院的票據,臉上是開心的笑容。

真好啊,小林有這樣的媽媽。

伽椰子又發出羨慕的感歎,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小老鼠一樣偷窺著彆人的幸福,看著小林衫子牽著小林的手從病房裡出來,她們走過走廊、走下樓梯,接著走出了醫院大門。

伽椰子趴在玻璃窗上,她呼出來的熱氣讓玻璃蒙上白霧,她用袖子擦了又擦,那對母子的身影還是消失在道路的儘頭,隻有冷白的雪和模糊的霧停留在伽椰子眼前。

那模糊的霧漸漸濃厚起來,然後在伽椰子的疑惑中突然消失,視野瞬間明亮起來,她抬手揉了偶眼睛,然後手背一片濕潤。

她哭了。

身後傳來呼喊聲。

“5號?你在這乾什麼?快回你的病房去!”

伽椰子看著那條無人的小路,她不舍的眨了眨眼睛,發現又起霧了。

封斂被小林杉子牽著坐上了小林佑介的車。

在這個年代能開得上小轎車,小林家的富有程度可見一斑。

小林佑介開著車駛離醫院,白色的建築物從後視鏡上消失,公路兩邊是覆著雪的鬆樹,車上的暖氣開的很足,暖呼呼的熱氣驅散了小林杉子身上的寒冷。

“佑介,公司的事都忙完了嗎?”

“嗯,差不多了,這幾天辛苦你了。”

小林佑介通過後視鏡看著後座上沉默的兒子,想著也許是因為眼睛的事情讓這孩子變得內向了,他覺得作為父親的自己也該做點什麼。

俊介之前不是想要什麼漫畫書嗎,明天去買回來吧。

小林杉子笑著搖了搖頭,眼睛裡不知為何閃過一絲悲傷,但是看著身邊的順利出院的兒子,她就隱去了那點微不足道的情緒。

隻要他們一家人能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回了家,門廊處等待的家政阿姨接過主人家的外套大衣。

“歡迎回家,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笑著和阿姨打了招呼,小林杉子牽住封斂的手朝裡屋走去,小林佑介停好車進屋緊隨其後。

小林家是西式的建築風格,除了木質地板和一些貓咪狐狸擺件幾乎看不出什麼日式風格。

這樣的家庭裡也不應該有煤爐存在,那是小林俊介學校布置的觀察作業。

小林杉子是大戶人家嬌養大的小姐對這東西不熟悉,小林佑介那幾天在加班,每天回家都很晚不知道有那東西存在,因為被囑咐過要完成作業的緣故,所以家政阿姨也沒有留心,於是意外就那麼發生了。

為了給兒子準備果汁,小林衫子添完煤塊之後,就離開了房間,隻留小林俊介和熊熊燃燒的煤爐共處一室。

在小林俊介的意識開始混亂,跌跌撞撞地撩開簾子想要通風的時候,猝不及防地被昨天落了滿地的暴雪給刺激到了眼球。

於是等封斂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繼承了這具一氧化碳中毒,加上患有雪盲症的身體。

更換了居家服簡單洗漱過後,一家人坐到了飯桌上,因為封斂臉上還戴著眼罩,於是小林杉子特意讓他坐到自己身邊,這樣方便投喂。

“來,俊介,張嘴。”

小林杉子看著乖巧吃飯的兒子無比滿足。

像這個樣子的親子時光已經很久沒有過了,自從俊介這孩子上了小學之後突然有了男子漢的自尊,說什麼也不讓她喂,孩子成長是好事,但是小林杉子還是失落了好久。

封斂本來是想拒絕的,可是摸著手中細細長長的筷子,他又有些為難。

看不見菜品的自己,好像隻能被小林衫子投喂。

糾結了幾秒,想通之後,封斂還是張嘴,吃下了小林衫子給他夾的菜。

母子倆和諧美好的場景落在小林佑介眼裡,這個平日裡忙於工作的男人突然有些感慨,也許自己忙碌工作就是為了看見這種幸福的時刻吧。

飯後小林杉子送封斂回了二樓的房間,這個房間裡的煤爐早就處理掉了,她們在醫院的這幾天家政阿姨一直有在好好工作,所以房間很乾淨舒適。

到了晚上小林杉子才把封斂臉上的眼罩給取下去,暖黃的燈光沒有任何刺激性,封斂眨了眨眼睛,擦去生理性的淚水第一次看到這具身體的母親。

即使記憶力看過很多次,但是映入眼眶的這副麵容依舊讓他陷入了沉默,倒不是小林杉子的外貌有多麼驚人,隻是封斂單純地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人。

小林杉子緊張地看著自己的孩子。

“怎麼樣,能看清嗎?眼睛會痛嗎?”

聞言封斂看了看四周,又仔細感覺了一下,沒什麼特殊的感覺,他搖了搖頭。

看見他搖頭,小林杉子還以為他看不見,嚇得立刻呼來了樓下的小林佑介。

小林佑介來的很快,看見他小林杉子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佑介,怎麼辦,俊介的眼睛好像還看不清,不會是出什麼問題了吧,要再去一趟醫院嗎?”

再去一趟醫院?

那豈不會還要遇見伽椰子?

想到自己被討厭了的事情,封斂緊張地抓住了旁邊小林衫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