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說話聲與腳步聲傳至臨時布置出來的體檢室。

森鷗外探頭出來看一眼，訝異道：“中也君？”

“？”

中原中也聞聲望去，同樣意外道：“森醫生。”

怎麼是他？

他不是組織的乾部嗎？居然也會負責組織成員體檢的事宜？

“中也君的體檢時間不是安排在下午嗎？”森鷗外不動聲色地看一眼一旁壓低帽簷的小光，雙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溫聲道：“怎麼提前來了？”

“呃……”

少年飛快地看一眼小光，含糊地應一聲道：“早上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

他不大想讓人知道自己是專程來找小光。

“其他人呢？”中原中也轉開話題，道：“他們都結束了？”

森鷗外笑一笑，道：“還沒有，應該是有什麼事，暫時絆住了。”

這一段時間其實是專門給小光體檢的時間。

名單上的其他人，要麼是知情者，要麼是最近幾天任務繁重，肯定會主動提出調換體檢日期的成員。

隻是未免引起旁人的注意，需要一些彆的名字出現在名單上，給真正需要體檢的小光打掩護。

“中也君要一起來嗎？”

森鷗外相當主動地邀請。

小光一個猛抬頭，睜圓眼睛瞪向他，以口型說道：“快把他打發走！”

“好啊！”

中原中也一口應下，快得小光都反應不過來。

她再是一個扭頭大動作，氣惱到快要跳起來，道：“誰要和你一起體檢啊！”

醫生這個笨蛋！

他一個乾部還打發不走一個小小的羊之王！！

“你到底在害羞什麼？”中原中也不解道：“你有的我也有，不過是一個體檢，需要這麼麻煩分開做嗎？”

時子山小光啞口無言。

承認自己害羞，等同於承認自己身上有疑點。

可要她和中原中也一起體檢……

她又實在彆扭。

最終，她隻能哼唧一聲：“誰和你們這些不知羞恥的家夥一樣！”

中原中也被罵得莫名其妙。

“中也君。”

森鷗外的聲音停頓一下，引走少年的注意以後，笑著接下去道：“還有光君，一起進來吧。”

時子山小光貼著牆邊，彆彆扭扭地走過去。

中原中也看一看她，主動落後兩步。

“醫生，體檢不用脫衣服吧？”

小光十分不放心地看一眼中原中也，警惕的小眼神看得少年都有點無語。

他小聲嘀咕一句：“都是男人，有什麼好看的。”

他又不是變態。

“暫時不需要。”

森鷗外笑眯眯道：“今天我們隻做一些簡單的體檢項目，要是中也君和光君想記錄下更詳細的身體情況，稍後我會另外安排一個時間。”

小光大大地鬆一口氣。

他拿起兩份體檢表疊在一起，按出圓珠筆的筆尖，笑道：“我們先來測量一下身高吧。”

身高。

提到這個嚴峻的話題，中原中也的心瞬間一緊。

他下意識看向小光，意外地發現她也偷偷抬起帽簷看他。

“！！”

偷看被發現的小光趕忙扭過頭，欲蓋彌彰地哼一聲。

森鷗外的筆尖戳一戳體檢表，笑著道：“光君要先來嗎？”

小光猶豫一下，不太情願地應一聲。

她磨磨蹭蹭地上前，走到測量身高和體重的地方，抬頭對壓下尺的森鷗外道：“醫生，你要認真一點量，不要把我量矮了！”

森鷗外忍住笑，點頭道：“好。”

測量身高的尺壓住小光的帽子。

中原中也在旁看一看，有點奇怪道：“他的帽子不拿下來嗎？”

小光立刻怒目瞪他。

森鷗外笑一笑，道：“光君的帽子不是很厚，不拿下來也可以。”

他稍稍壓一下去除掉帽子的影響，道：“身高是144.8CM，體重……31.2KG，光君長高了一點哦。”

“我就知道！”

小光開心地跳下來，道：“兄長大人可以長高！我也可以！”

她是兄長大人的妹妹！

怎麼可能長不高！

中原中也看一看她開心到止不住揚起的嘴角，心情都變好許多，忍不住問道：“光長高多少了？”

“0.8cm！”

小光超級驕傲地昂起頭，道：“半年的時間，我長高了足足0.8cm！”

中原中也沉默。

他神色有點凝重，拍一拍小光的肩頭，道：“的確是長高了。”

隻是稍微有點不明顯。

“輪到中也君了。”

森鷗外記錄好數據，交錯一換疊在一點的墊板，笑道：“摘掉帽子站上來吧。”

中原中也的寬氈帽，可不同小光的軟帽子能壓下去。

測量身高必須要摘掉這個。

少年懷揣著緊張的心情，摘下帽子遞給小光道：“幫我拿一下。”

“啊？”她懵懵地接過帽子。

樣式老舊的寬氈帽如同許多年前流行的老物件。

做工雖則不錯，可樣式真的太老舊了。

小光咕噥一句，道：“這是從大正紀念店掏出來的老古董嗎？”

除了家族裡的叔伯，她都沒見過誰戴這種帽子。

據說幾十年前很流行穿和服、戴西帽，小光記憶中家族有些忘不掉過去榮光的叔伯便會這麼打扮。

羊之王好歹是個年輕人。

怎麼不戴時尚一點的帽子。

她偷偷看一眼站上秤，正緊張地往上瞟，等著森鷗外報結果的中原中也，舉起帽子小心地往自己頭上戴一下。

“有沒有鏡子呢？”

她左右看一看，瞧見不遠處有一麵全身鏡，湊過去一看——

報童帽的帽簷壓在下方，頂住尺寸不合的寬氈帽。

小光左看右看，嘀咕道：“沒什麼好看的嘛。”

這也不適合她穿的衣服。

“穿背帶褲戴這種帽子，當然會奇怪。”

中原中也走過來，探頭看一眼鏡子裡的小光，疑惑道：“你為什麼不摘了帽子再試？”

小光條件反射捂住頭頂。

生怕羊之王會突然過來掀她帽子。

“彆把我帽子壓扁了。”

他忍不住道。

小光愣一下，回想起來中原中也的帽子還在她頭上，連忙要摘下來。

寬氈帽往上一提，連帶著下方的帽子也跟著一起走。

“！！”

小光一下僵住動作。

“嗯？”中原中也挑一下眉，道：“你這什麼表情？”

她開始左看右看，眼珠子到處轉愣是不看中原中也，心虛道：“你……你這個帽子哪裡來的？古董店嗎？”

“什麼古董店……”

中原中也無語。

他沒好氣道：“這是蘭堂留下的東西！森醫生給我，說是作為加入組織的禮物！”

“蘭堂留下的東西？”

小光摸索著帽子之間的空隙，正苦惱要如何不影響底下的帽子，摘掉中原中也的帽子還給他。

她心不在焉道：“我沒見過他戴帽子啊。”

“嗯？”中原中也有點意外，道：“蘭堂不戴帽子的嗎？”

森鷗外一邊填寫著中原中也和小光體檢表上的基礎信息，一邊回答：“蘭堂君在組織是不戴帽子的哦。”

姓名、性彆、身高、體重、血型、出生日期一一填寫上去。

記錄好少年少女們每一次成長的變化。

“啊？”中原中也的表情一下變得有點怪異，道：“那為什麼要把他的帽子給我？”

森鷗外寫完最後一筆，笑眯眯道：“因為彆的東西都沒有了。”

帽子是後期清理蘭堂的遺物得到的東西。

他本身戴著的東西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

“……”

中原中也無言以對。

“羊之王多高啊？”小光一時半會摘不下他的帽子，跑去看森鷗外手裡的體檢表。

她踮起腳，好奇地看過去。

森鷗外配合地彎腰放低中原中也的體檢表。

少年一下緊張起來，道：“喂！那是我的隱私吧！”

不要隨便看彆人的身高啊！

小光不理會他，小聲地念道：“羊之王的身高是155.1CM，體重50.6KG……？”

她疑惑地歪一下頭，道：“你好奇怪啊？身高比兄長大人矮一點卻比他要重。”

明明體型看起來差不多。

森鷗外和氣道：“因為肌肉的密度比脂肪更大，所以相同重量的情況下，肌肉會比脂肪更小。”

中原中也的身高更矮，體重卻比太宰治更重，正是因為他的體脂率更低，身上的肌肉多。

相比較而言，太宰治的體重更讓人憂心。

森鷗外看一看小光，輕歎一口氣。

這兩個孩子的體重都偏低。

“……都說了，彆隨便討論彆人的身高。”中原中也不自在地摸一下後頸嘀咕道。

興許是因為小光不帶什麼嘲笑性質的態度。

中原中也很少見沒在這件事上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他隻道：“該測下一個項目了。”

“下一個項目是什麼？”小光轉頭看一圈體檢室裡有的東西，道：“視力？還是血壓？”

森鷗外從容道：“先視力吧。”

小光和中原中也的視力都很好。

測試下來也不費勁。

“你眼睛這麼好？”中原中也意外道：“2.0？”

小光得意地哼哼道：“小小羊之王，知道我的厲害了？”

贏了！

可算有一個項目，她比羊之王厲害！

中原中也忍俊不禁，道：“是很厲害，2.0都能去當狙擊手了。”

不過小光的身體……

他悄悄看一眼森鷗外放在桌麵屬於小光的體檢表。

似乎是有點發育遲緩。

右上角的位置有重點的星標記。

“嗯？”中原中也輕眨一下眼睛，拿起小光的體檢表，疑惑道：“性彆這裡為什麼沒填？”

他側一下頭道：“我給你填上去吧？”

小光無所謂地看過去一眼，道：“隨你。”

反正這個表，到時候會重新抄錄一份。

“生日是五月十七日……”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

光的生日在下個月。

很快要到了。

“光，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中原中也突然這麼問，嚇了小光一跳。

她戒備地問道：“你想乾什麼？”

“隻是問一問，”中原中也忍不住吐槽道：“你是有什麼生日不能收禮物的習慣嗎？”

他不過問一嘴，這家夥的表情都變了。

“……沒有，”小光謹慎地看一看他的表情，連忙道：“但你彆給我送東西！”

小小羊之王，休想用禮物腐蝕她！

她不吃這一套！

中原中也挑起眉，正要說什麼。

小光立刻轉開話題，道：“你最近有沒有收到什麼禮物？”

“禮物？”少年疑惑一下，道：“沒有啊。”

小光一下睜圓眼睛，不敢置信地重複：“沒有？？”

可惡的羊之王！她不是送傘給他了！

他居然敢說沒有！！

小光震怒！

“的確沒有。”

中原中也認真回憶一下，再次肯定。

小光不死心道：“你最近不是收到一把傘了？”

“傘？”他疑惑一下，恍然大悟道：“那不是禮物，隻是上峰遺漏在我這裡的東西。”

中原中也記得很清楚。

首領並沒有說要把油紙傘送他。

她隻是讓他拿著。

“不過你怎麼知道傘的事？”中原中也皺一下眉，道：“太宰告訴你的嗎？”

時子山小光沉默。

她不太情願地應一聲，道：“算是吧。”

“太宰給你說的，你彆往外麵說。”

中原中也嚴肅告誡道：“首領的事，不是我們能私下議論的。”

小光微妙地沉默。

她慢吞吞道：“知道了……”

中原中也凝起的神色稍緩。

他抬手想去摸一摸小光的頭，卻先一步碰到自己的帽子。

對了。

這帽子還在光這裡。

他捏著帽簷往上一提，感受到頭頂帽子要鬆脫的小光臉色大變，死死抓著帽子兩邊往下拉，緊張地大聲嚷嚷道：“你乾什麼？”

中原中也迷茫。

“拿回我的帽子啊？”

他看著緊張兮兮的小光，有點無奈道：“這是我的東西吧？你還要當著我的麵明搶嗎？”

小光死拽著帽子不放，道：“我今天很喜歡它！今天不給你！”

中原中也低嘖一聲，咕噥道：“明明剛剛還在說這是古董店淘回來的老貨……”

“反正不給你！”

小光堅持道。

要是直接在這裡摘下帽子，她的另一頂帽子肯定也要一起掉下來。

這個不行！這個絕對不行！

她不能讓羊之王知道自己弄丟他的傘，還要偷偷摸摸送一把新的給他！

“……”

紅鳶色的眼眸眨也不眨，死死盯著他看。

中原中也捏住帽簷的手指慢慢鬆開。

他垂下手，無奈地提一下嘴角道：“僅限今天，明天要還給我。”

小光一愣。

中原中也捏住她的臉，加重語氣道：“聽到沒有？”

鈷藍色的眼眸映出小光的表情從緊張轉變到錯愕，再到羞惱憤怒。

她氣到嚷嚷道：“大膽羊之王！以下犯上！你不準掐我的臉！”

少年壞笑一聲，故意多捏兩下，側身躲開小光的追打。

“混蛋羊之王！你死定了！”

小光氣到渾身發抖，壓住帽子追過去打他，罵道：“你今天就要把命留在這裡！”

中原中也哈哈大笑，跳到小光碰不到的天花板。

“記得明天把帽子還給我！”

他扔下一句話跑了。

小光撲到窗邊，看著跳出去的少年，氣到咬牙切齒嗚嗚出聲，又委屈又生氣道：“我要去找兄長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