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一路無話,李恒香和沈灼灼互相戒備著對方,隻覺得這條小路上的時間變得很慢,所謂度日如年,不外如是。
沉默的時間變久了,人就容易胡思亂想 ,李恒香開始思考來者究竟是什麼身份。
這山上的秘密,對方又知道多少?
應該不知道吧,如果清楚的話,就不會孤身一人前來,身上可是藏著不少人。
黑山鎮的縣令徐禪,那群人都敢綁,這來曆不明的小姑娘,若是被那群人看見,恐怕性命不保。
李恒香開始糾結要不要告密,想了半天也沒有決定,現在的她,在內心深處還是認為,大莊是她的故國,她應該護著大莊人。
所以她不想看見,有大莊人慘死在麵前,這是她救徐禪的初心。
“我看你身手極好,是哪戶人家養的護衛?難不成是這位縣令的本家?”
李恒香很想確定沈灼灼到底有沒有威脅,自己想不明白,乾脆就開口說了。
如果對方隻是想將徐禪救出去,她大可給對方方便,幫對方實現所願。
如果對方還想做一些彆的事情,那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沈灼灼當然聽出了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她看著眼前領路女子單薄的背影,感慨對方不愧是日後的文昌太後,深陷險境,竟然這麼快就能冷靜下來,開始思考之後的行動。
所以說,這些能青史留名的人,就沒有一個簡單的。
“你放心,我隻是想將他救走。”
一句話能有多大的說服力?沈灼灼反正不相信自己一句話的真誠,李恒香可能也不相信。
隻是有這一句話總比沒有強,目前她們還需要和諧相處。
開口說話後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她們就從山腳走到了山中,彎彎繞繞的小路,讓人看不見終點的位置,直到轉過一個大彎,路過三兩棵巨樹,才看見那坐落在山間的小房子。
“就是這裡。”李恒香指了指前麵的小房子,“你自己進去吧,我幫你引開守衛。”
李恒香這麼一說,沈灼灼才發現前麵竟然有人看守,沈灼灼當即皺了皺眉頭,她沒記錯的話,李恒香是剛從山上走下去。
那麼她又回來了,這件事真的不會引起守衛的懷疑嗎?
“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話,那你就去山下找援兵,帶著他們上來一起攻山好了。”
李恒香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似乎是上了山後有所倚仗,與之前小心翼翼的樣子有大出入。
沈灼灼如果不了解李恒香的為人,那她一定會認為,李恒香是個仗勢欺人的小人。
但她知道曆史上的李恒香,那絕對不是一個會口出狂言,膽大妄為的人。
那麼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想讓底下的人上來,將這處蠻族的據點攻破。
李恒香竟然不是心向蠻族嗎?
沈灼灼想到這個事情,就心下一驚,她是不是被曆史書上記載的東西迷惑了?
現在的李恒香,和那位左親王是不是認識,都不一定。
她為什麼就會假設,李恒香和蠻族是一心?有沒有可能,是常年生活在山中的獵戶,被蠻族的人威脅,為了自身的性命,不得不認賊作父?
沈灼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繼續確信曆史,還是,相信自己眼下的感覺,與李恒香聯手破賊。
“你想好了沒有?我倒是可以繼續慢慢等你,但你想要救的那個人,可等不了了。”
“他怎麼了?”
沈灼灼知道徐禪死在了這座山上,但她不知道徐禪的死因。
“受了傷,高燒不退,一天一夜了。”
李恒香被沈灼灼反反複複的態度刺激的有點兒炸毛,她對人的情緒非常敏感,自然能感覺到沈灼灼隱藏在平靜表麵下的殺心。
這個來曆不明的家夥,一會兒想殺她,一會兒又不想殺她,到底是想乾什麼?
還不如直截了當,給她個痛快的。
“帶我去見他。”
沈灼灼將心裡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下去,眼下最緊急的事情是救人,其餘事情以後再說。
既然李恒香是個威脅,也是日後的能人,想不通是留還是殺,那不如先放在眼下看著。
李恒香感覺沈灼灼的目光很危險,她本來想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又變了,暫時她沒有感覺到殺氣,應該是性命無虞了。
能活著誰又想破罐子破摔呢?
李恒香反正不想,她的父母親族都已經死絕,孤身一人存活在世間,那她還是想活著。
她還想活的很好。
李恒香去引開守衛,不知道她跟對方說了什麼,那守衛乖乖跟她離開了。
李恒香跟沈灼灼說,最多一刻鐘的時間,她就隻能將那些人拖一刻,多了就會被發現端倪。
十五分鐘的時間,救一個已經失去一大半意識的成年男子,放在彆人身上大概是太緊張了。
放在沈灼灼身上,則是毫無挑戰。
失去意識的徐禪,在沈灼灼手中就像是一個大型木偶娃娃,隨便沈灼灼擺弄。
不過想到他畢竟是個病人,沈灼灼動作還是挺溫柔的。
保證他能安安全全到達黑山鎮,不至於缺胳膊斷腿,病上加傷。
此刻謝秋蒔和周浩安都在山腳下的一處小村落歇腳,等待沈灼灼回來。
沈灼灼出門時間超過了一個時辰,兩人麵上都不禁帶上了些許焦急的神情。
怎麼還沒回來?是不是路上發生了什麼意外?
“表兄,你不如坐下待會兒,彆來來回回走了,不累嗎?”
謝秋蒔心中煩躁,周浩安不停地來回走,讓她更煩了。
“長安你不憂心嗎?那可是……她自己一個人過去,萬一有個好歹,可怎麼辦!”
謝秋蒔當然擔心,但她也沒辦法,身邊不是沒有可用的侍衛,可那些侍衛,有沒有突然出現的沈灼灼,了解這一帶。
此刻的謝秋蒔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沈灼灼給忽悠了,還以為知道許多內幕的沈灼灼,是黑山鎮附近的人士。
哪兒清楚沈灼灼跟她一樣,昨天才到黑山鎮。
“在外不要直接稱呼我的稱號,昨天的安安就不錯,表兄不如繼續稱呼我這個名字。”
周浩安表情有一瞬比較奇怪,大概是因為小時候,母親也稱呼他為安安。
“知道了,昨日那些刺客你可有頭目了?想出是誰動的手嗎?”
越想沈灼灼的事情就越慌,不如果斷換個賽道,議論一下其他事情,時間也就沒有那麼難熬。
謝秋蒔表示這還用想嗎?
“左不過就是魏王那一脈的人,我死之後誰獲利最大,很容易就能想到。”
“真是猖狂,這群人鬨市殺人,其後還能安然無恙地離開,不知道是真的有恃無恐,還是提前探聽到了內幕,知道黑山鎮縣令不在此處。”
兩者意義不同,如果那群人是有恃無恐,這黑山鎮縣令的立場便昭然若揭,如果是那群人提前打聽到了什麼,那就要猜測一下,他們會不會是和敵國有聯係。
兩個可能,無論是哪一個可能都讓人無比頭疼,畢竟魏王的身份實在是過於敏感了一些。
周浩安擅長武藝,比起他哥,他看上去似乎更加傻白甜一些,但實際上生於周家這等簪花世家,他對政治的敏銳程度一點都不比兄長差。
腦子也好使,畢竟以後是要當將軍的人物,哪兒能愚鈍到被彆人隨便就能騙過。
“具體到底如何,還要看那位徐縣令,流蘇,通知人去山腳下看看,若沈姑娘還不回來,留幾個人在這兒看著,我們回黑山鎮。”
謝秋蒔不敢在外麵久留,雖然這邊人很少,但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找過來,現在最安全的地方還是邊關。
準確來說是燕門關守將的府邸,隻有那裡,才能確保她不會莫名其妙的被人刺殺。
“是。”流蘇應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她才走了沒幾步,就看見有侍衛來報,說沈灼灼下山了。
而且還不是她一個人下山。
謝秋蒔看見沈灼灼一手扛著一個人的時候,平日裡嚴肅的表情裂開了一瞬,顯出幾分少女的懵懂。
沈灼灼扛人的時候,身量較高的徐禪,腿在地上拖著,硬是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謝秋蒔先是不解,隨後看見那一條痕跡,連忙讓周浩安帶人去掃清。
“不必往山裡走,就在山腳下。”
沈灼灼攔住要往山上去的周浩安,示意他不必帶太多人,人少的話不好保護謝秋蒔。
周浩安看了一眼李恒香,對於這個陌生的女人,他保持十足的警惕。
沈灼灼不會隨意帶一個人過來。
“醫師,快去看看徐縣令。”謝秋蒔趕忙讓隨行的醫者上前,徐禪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滿臉通紅,沒有一絲意識,手搭在他身上,能明顯感覺到那不同尋常的熱度。
很快護衛就將徐禪抬走,安置到一處僻靜的院落。
隻剩下沈灼灼和謝秋蒔後,謝秋蒔開口詢問沈灼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恒香被沈灼灼隨意放到了一旁。
沈灼灼將她遇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謝秋蒔聽完,立馬讓流珠和流蘇扶走李恒香,到床上躺好。
然後她小聲跟沈灼灼說:“好歹是個功臣,你怎麼對她又打又扛得?”
沈灼灼聳了聳肩,“沒辦法,她太不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