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區
1L:有人開盒了嗎?
2L:查到他哥了,是在電視台乾的。傳院畢業,電視台主持人
3L:看簡曆很一般,不像是豪門階級啊,頂多家裡有點小錢
4L:buff拉滿了,電視台,幕後,科班畢業……果然又是一個打算把家人往圈裡送的
5L:我去這我同學
6L:沒意思,炒豪門人設,當廢物花瓶,現在什麼妖魔鬼怪都能進圈的嗎?
7L:尺綾長成這樣,也不能算妖魔鬼怪吧(小聲)
回鄉大巴上,李夢刷著手機。聽說村裡有電視台拍節目,她爸還晚上打電話來喋喋不休。一看,原來是《變形人生》,她間歇看會直播回放,又看看評論區,好提前了解。
看到“尺綾”這兩個字,她不由得想到爸在電話裡似乎念叨過這個名字,隻是剛說一句,爸就沒說了,隻叫好好學習。
看到7L,她好奇長得究竟多妖魔鬼怪,點開照片鏈接看一眼。
她看得沉默了。
轉手就掛上論壇:
【這麼好看的長相,真的存在嗎。。。】
1L:這誰?
2L:我還以為是yygq帖,沒想到真有幾分姿色
3L:長得挺好看,不像人
4L:怎麼沒見過,樓主發點資料啊,水軍也得做到位
李夢正想回,車突然停了,定眼一看,原來是到車站。她收起手機托行李,隻要再走幾裡路,就能到家了。
一下車,看見路邊停著電動三輪車,她驚訝:“爸?”
李大叔把藍皮三輪擦的鋥亮,沒有一絲泥汙,魚腥味也用艾草薰好幾回。他本來還想穿中山裝,但怕女兒覺得丟人,還是放棄了。
“快上來。”李大叔看見女兒,十分高興,下車幫她提行李。
出村的隔壁大嫂看見了:“喲,大學生回村啦,叫爸爸給你做幾桌好菜!”
三輪車開動,李夢坐後邊。李大叔開出去一會兒,沒忍住問:“在學校錢夠花嗎?”
這話李夢聽到耳朵起繭,敷衍回答:“夠用。”
“那天你媽給你轉的錢收到了嗎?”李大叔追問。
李夢漫不經心:“收到了。”
李大叔搓搓手,三輪車速度慢下來,趨於平穩。他想找些話題,絞儘腦汁:“在學校怎麼樣啊,考試考幾分啊?”
“89分。”李夢玩手機,帖子又回了幾樓。
“才89?滿分多少啊,不是150了嗎?”李大叔撓撓頭。
“現在都講學分的,100就滿分,期末要考十幾科呢。”李夢邊打字,邊給爸解釋。
李大叔聽一堆,沒聽懂,覺得自己腦子不好使了。
開到村裡,節目組又在架設備,李大叔手心出汗,偏過頭去。
“對了夢,我想問你點事,能不能幫爸爸查點——!”李大叔對視上尺綾目光,一激靈,把刹車當油門,當場就停在那兒。
“爸,”李夢手機差點被甩飛,怨懟一句,忽地瞥見路旁尺綾。
李大叔臉漲紅,重新調整姿態,節目組順聲望過來,李大叔身上好似有針在紮。
李夢打開直播間,看到自家藍皮電動小三輪的輪子,出現在畫麵上。
小三輪騎出去一段路,李夢回望黃家門口的尺綾,不久回帖。
18L:樓主回來了!剛剛看到真人,捏麻麻的,真的和照片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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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綾蹲在路邊吃黃瓜的行為很不雅,攝像大哥卻熱衷於拍攝這種鏡頭,很有鄉土氣息親和力,觀眾尤其愛看。
陳桐聽到要直播了,連忙搗鼓頭發,換件美滋滋的白襯衫。
孫欣剛開始摸魚,被同事拉去當水軍,還沒午休,直播工作就開始。
一個人當兩個人用,兩個人當牛馬用,孫欣滿頭怨氣,今日的心情也特彆凶狠。
一開彈幕,就好幾條往上崩。
【昨天尺綾真的抽煙了嗎???】
【不會吧他們真要延長十天變形嗎】
她看了就心煩,剛設定完歡迎語錄,才忽地發現觀眾人數與前幾天比翻了好幾倍,直播排名也節節高升。
從一開始十來個觀眾,到一開播有五百多個,在直播熱度排名中也終於有數字。孫欣一覽,抓到一個尤其顯眼的詞。
【垃圾區觀光團前來報到】
【垃圾區觀光團+1】
【垃圾區觀光團+2】
【……】
【垃圾區觀光團+N】
【聽說有個叫尺綾的,rwkk】
【rwkk】
【rwkk】
【……】
孫欣把對準尺綾的機位調進來,滿足觀眾的願望。
【哦我的老天爺!美若天仙,一見鐘情】
【哥哥吃吃我的?o?】
【咦~好變態】
【黃瓜,嘻嘻,黃瓜,瑟瑟,抹布抹布】
孫欣頭皮發麻,後麵又見抽象至極的話語,汗流浹背,立即啟用禁言大法!
“尺綾這是怎麼了?爛桃花撞上門了嗎,好可怕”
另一邊,迥異的畫風同時浮出:
【看見尺綾我就好像聞到了煙味,勾起我痛苦的記憶(絕望臉)】
【這麼個廢物花瓶,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居然還有人喜歡?】
【彆拍了,劇本有什麼好看的,盒都開了還在這硬捧,該死的節目組還不倒閉啊】
雖然褒貶不一,不得不說,黑紅也是紅。尺綾的熱度現在是大漲,甚至有點出圈的苗頭了。孫欣一搜,社交軟件上出現軟推文。
不是,孫欣撓頭,她當水軍也沒營銷尺綾啊。
隻是眼前這位啃黃瓜的,絲毫沒意識到這份改變,好似純真無邪的小孩。
節目組把三人趕到一起,勞動改造。
“以後你們不能再無所事事,要承擔起農活,一個人去掃牛棚,兩個人去放牛,你們自己定,也可以先一起乾完一起放牛。”
【尺綾掃牛棚吧,畢竟犯錯了,將功補過(悲)】
【他要是有點擔當,應該要自己站出來了吧,不站出來不是男人】
【果然,尺綾掃牛棚去了,鑒定為人間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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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望向窗外,發現遠處梯田,變形計正在放牛。隔得太遠,三個人都看不清臉。
李大叔抹桌子,端上早早準備好的大餐,“你媽今晚才回來,中午先吃著這些,晚上想吃什麼爸給你做啊。”
“誒對了爸,你剛才回來的時候,說想讓我乾嘛?”李夢想起來,躬身問,“你和媽吵架啦?”
李大叔嗨呀一聲,覺得晦氣,給女兒舀飯後,還是沒忍住請求:“夢啊,你懂得多,幫我把那些樹枝寄到城裡,驗一下究竟是什麼樹唄。”
自從那日在黃家門口和長頭發那小子鬨過後,李大叔心裡就一直不安定,翻來覆去睡不好。
馬正那貪官,說的話真的能信嗎?人家是鎮上來的大師,可比這些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有閱曆多了,可是,可是……
他寢食難安,一看見滿山頭的樹,陷入痛苦。
馬正的話真的能信嗎?
他有想過,把k金項鏈賣得一乾二淨,根據他們口中說法幾千塊不是問題。
每次他要拿起,趕車到鎮上時,剛從床上起身又躺下。
他愁啊,愁一山櫻花,愁它們開得太漂亮。
愁看見長發那小子,就忍不住想到自己的櫻桃樹。
耗下去不是功夫,他是始終要麵對生活,現實可比臆想殘酷太多。李大叔強撐身子,劈下一角他精心照顧的樹丫。
三天後。
村裡人還在指指點點黃家那幾個新來的小子,尤其是長發那個母豆,這幾天把他關在牛棚雞窩搞清洗,不讓他出門,就證明他不僅謊話連篇手還臟。
節目組要他勞改咧,勞改都是乾苦重活,才能變老實。
他們吃飯還在嚼著舌根,看在牛棚裡略顯狼狽的尺綾,說他乾活不利落,一停頓一下,就說他偷懶。正常村裡人,十歲的小孩半小時就清完牛棚雞窩了,這長頭發的人妖得折騰一上午,真是沒用。
忽地,摩托車聲轟轟而來。
大家循聲而去,隻見李大叔騎車載一堆東西,停在黃家門口。
他們齊齊湊頭,八卦油然而生,又有什麼好戲看了?
李大叔徑直下車,嚷嚷:“我要見長頭發那小子。”
“又要來鬨事了?”
“那小子又騙他了?”
“是不是那小子剪了他家電線啊?”
爺爺奶奶聽見這聲,從廚房驚起,楚文斌陳桐剛牽老牛回來,直皺眉:“這又怎麼了?”
李大叔見他們幾個,沒理睬,繼續嚷:“我要見長發那小子。”
陳桐用胳膊戳了下楚文斌,“你去叫下尺綾。”
“我?”楚文斌覺得奇怪,猶豫半秒,還是乖乖前去。
楚文斌想尺綾這好兄弟真慘啊,不僅每天要在牛棚服刑,天天被嘴要忍辱負重,李大叔又來鬨事,人生活著就沒幾件幸事。
將尺綾帶到後,楚文斌心裡充滿同情:我要是他,我肯定每天抑鬱症。
事件另一位主角也到達現場,戰爭似乎又要拉響。村民們翹首以待,不肯錯過任何一秒,希望捕獲飯後閒談。
尺綾看李大叔,李大叔卻低頭。
“快罵啊,快罵這小子,李振國。”
“是偷東西,還是剪電線,快嚷給我們聽聽。”
“對啊李振國,你彆不吭聲,說出來幫你評評理。”
李大叔突然鞠躬。
“對不起。”
李大叔持續鞠躬三秒,眼淚迸出,壓抑抽泣,半身深深下壓。
“對不起。”
“……”
周圍所有人,一片死寂。
“大恩大德。”李大叔想打自己的臉,鼻涕淚水一同湧出,他身子對折,哭得根本沒有力氣,“對不起。”
尺綾在原地沒有動,隻是目光微低,注視這個男人。
李大叔心如絞痛,想狠狠罵自己,他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知道對麵是小輩,是個毛頭小子,他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樹不會結出櫻桃,知道投入的十萬塊打水漂,知道女兒的學費湊不齊,知道自己錯了,他知道。
尺綾沒有說任何一句話,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他隻是看著,以俯視的角度。
被嚇一大跳的黃家爺爺奶奶,趕忙上前把李大叔扶正,嘴裡嘀嘀咕咕土話。
李大叔抹抹淚,轉身走近摩托,打開後麵的水箱。拎起漁網袋,裡麵竟然是接近十幾斤重的水庫魚,每條都鱗黑膘肥,水光油亮,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沒什麼能報答的,隻有這些做禮。”李大叔鼻頭仍紅,將一大袋魚提進黃家,出來後,從衣袋裡掏出一層層包好的K金項鏈,交到黃奶奶手上。
他看一眼尺綾,這個十幾歲的長發小子,抽一下鼻,沒再多說一句話,低頭騎上摩托車。
鄰居們開始小聲討論,窸窸窣窣。
“馬正是胡扯咧?這奸商騙倒騰李振國?”
“應該是咧,早覺得馬正是焉壞玩意,奸商一個,慘咧慘咧。”
“趁有電視機,簽個上訴狀,大家夥把馬正告□□去!”
“對,大家夥把拉告□□去!”
“尺綾,”楚文斌想上來拍一下他的肩。
他卻沒有回應,徑直回牛棚清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