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 1)

安室透是看到鬆田陣平的新聞才潛入進來的,而今鶴永夜來到這裡,則是為了銷毀鬆田陣平手裡的證據。

盛著特殊溶液的托盤就在他的身後,對上安室透視線的瞬間,他下意識咬緊了嘴裡的煙。

這個世界的人當臥底都這麼大膽的嗎?

那麼多警察還在外麵,他就這麼偷溜進來了?

有那麼一瞬間,今鶴永夜真的想把他的照片拍下來發給琴酒。

根本沒想到準備室裡會有人,安室透紫灰色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許。

但就在那一刹那,今鶴永夜從他眼裡看到了淩厲的光,他毫不懷疑下一秒安室透就會跳下來把他打暈。

這種事他做得簡直不要太熟練。

今鶴永夜咬了咬嘴裡的煙,忽然說:“下來。”

他的語氣是毫不客氣的命令式,安室透不由得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聽到站在下方的年輕人說:“就算從這裡一直爬,你也不可能爬到層流手術室的。”

手術室有特殊的通風結構,但安室透不是為了這個來的。

意識到下方的人誤會了,安室透反而放鬆了些許,他把手撐在通風口的邊緣,他今天穿著黑色衛衣,從通風口一躍而下時,如同輕盈的黑貓般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然而就在這時,沉默地注視著他的動作的年輕人冷不丁開口了。

“你是警察吧?”

安室透差點一個趔趄,連忙直起身體:“什麼?”

看到他故作迷茫的表情,年輕人把嘴裡的煙拿下來,有些嫌棄地說:“你這種人我見多了。”

什麼叫“你這種人”啊?是說警察,還是說偷偷潛入手術室的行為?難道這種事情每天都有發生嗎?

安室透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他輕輕哼了一聲,轉身把手伸到桌麵的衣服堆裡,沒一會兒就摸出了一個打火機。

明亮的光線從窗外照進來,灑在他的側臉上,他抬起手,再次把煙叼到嘴裡。

打火機傳來哢擦一聲。

白色的煙霧升起,從他俊秀的眉眼淌過,他的神態隱藏在霧靄之中,有種倦怠又危險的感覺。

他的動作太過自然,過了半秒安室透才意識到他剛才動的是鬆田陣平的衣服。

他現在抽的煙,也是鬆田陣平的煙!

“你——”

他瞬間攥住對方的手,而對麵的年輕人反應也很快,馬上就想避開他的手指,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被他扣住了手腕。

安室透把他的手彆到身後,整個人身體都壓到桌麵上,沉著臉問:“你是誰?”

放置在一旁的金屬托盤被年輕人的手肘撞到,咣當一聲砸到地上,安室透沒空去管,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麵前的年輕人。

對方唇角微動,像是暗暗嘖了一聲,然後毫不客氣地說:“滾。”

安室透不由得加大了力道。

年輕人被他壓在桌麵上,疼得下意識抽了抽氣,但他也沒有服軟,反而微眯起眼睛,像是覺得有趣似的打量了安室透片刻。

“你是鬆田陣平的朋友?”看到安室透眼神微動,知道自己猜中了,年輕人忽然笑了起來。

“反正他以後也沒機會抽煙了,你還管那麼多乾嘛?”

他用一種無所謂似的語氣對安室透說。

安室透心裡一緊,“你什麼意思?!”

“他的血管中存在大量細小斑塊,除了從高處墜落的外力導致,更有可能是長期吸煙造成的結果。”

年輕人用慢悠悠的聲音說:“這些斑塊很容易在手術過程中堵塞血管,導致血管壁破裂——啊差點忘了,說這麼多你可能聽不懂,你隻要知道他隨時都有可能大出血下不了手術台就對了。”

他的聲音冰冷,仿佛死神宣判一般,安室透手指不由得收緊了幾分,而後又飛快鬆開。

“你是……”

是鬆田的醫生?

可醫生不是還在手術台上嗎?鬆田的手術又沒有結束,再說了,哪有在手術室抽煙的醫生?

安室透仍然不敢相信他的話是真的,攥住他的手卻鬆了些許。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年輕人說:“上手術台前不能抽煙,下來就無所謂了。”

他示意安室透放開自己,然後把手再次伸到衣服堆裡,摸出了一張白色的小紙片。

“收據。”

他把小紙片扔給安室透,又拿起旁邊的煙盒。

收據是早上鬆田陣平在便利店買煙順手收進口袋的,在安室透低頭查看收據時,年輕人用拇指悄無聲息推開煙盒,幾支香煙不著痕跡地滑入白大褂的袖子裡。

他把手收進口袋,煙盒丟給安室透。

裡麵躺著僅剩的兩隻香煙。

“我就說他快死了吧。”他用一種不出所料的語氣說。

安室透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早上八點多才買的煙,在中午出事之前就快抽完了——

看著單手插兜,一臉無所謂地說著這件事的年輕人,安室透的心臟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下。

自從萩原研二去世後,鬆田陣平就養成了煙不離身的習慣,但他竟然一直都沒能發現,那家夥的煙癮已經這麼嚴重了。

望著那張收據,安室透頭一次體會到了不知所措的感覺。

這時年輕人拍了拍被他弄得皺巴巴的白大褂,語氣輕鬆地說:“等著給你朋友收屍吧。”

“那家夥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死掉,安室透下意識想要反駁,然而年輕人根本不聽他的,推開他徑直朝門口走了過去。

大門無聲開啟,又無聲地合上,披著白大褂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安室透有些複雜地按了按額頭。

“零?”耳機裡傳來了諸伏景光的聲音,“剛才那是怎麼回事?”

“好像遇到鬆田的醫生了。”安室透低聲回道。

他很少用“好像”這一類不確定的詞彙,剛才遇到的年輕人對鬆田的情況很了解,說不定真是鬆田的醫生,可他的行為又處處透著不對勁。

安室透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先找東西吧。”他說著翻開鬆田陣平的衣服,不到片刻就找到了在新聞裡見過的黑色皮套。

打開之後,入眼的是一片金色,果然是預想中的警官證,刻著警察字樣的徽章還在閃閃發亮,然而上半部分的證件已經全部被染成了紅色。

血?

安室透湊近看了看,又用手指碾了碾,手感很像是乾涸之後的血跡,血腥味也很濃鬱。

想到這有可能是鬆田陣平的血,他認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找到什麼了?”諸伏景光在耳機裡問。

“我們在新聞裡看到的那個,”安室透說,“是警官證。”

不過已經看不清了。

安室透眼睛死死盯著那一片紅色,仿佛這樣就能從上麵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對於幾年前發生的事情,他們都很在意。

尤其是那個炸彈犯再次出現了,還把鬆田陣平也炸成了重傷。

在鬆田陣平醒來之前,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證據了。

可惜這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突破口。

“……”諸伏景光在那邊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那家夥不像是會把警官證老老實實帶在身上的人,對嗎?”

“……嗯。”

“那我們等他醒來再問他吧。”諸伏景光說,“我還在手術室這邊等著,手術應該快結束了。”

一個人在手術室外等結果,一個人潛入進來找東西,這是原本就商量好的。

聽到諸伏景光又把這件事說了一遍,還在等鬆田陣平醒來這句話上加重了音,安室透說:“你少來這套。”

“那家夥會沒事的。”

他才不需要這樣的安慰。

但是不得不說,來自幼馴染的安慰確實有效,安室透感覺自從見到那個年輕人之後就隱隱蒙上了一層陰霾的心情豁然開朗了。

他拿起鬆田陣平的外套,剛想看看裡麵有沒有其他的線索,就聽到門口傳來了腳步聲,以及護士的交談聲。

他連忙把證件套收到口袋裡,而後忽然想起這個東西已經被新聞報道了無數次,要是突然不見了可能會造成麻煩,又趕緊把證件套拿出來。

證件套上的白色環扣也有一半是紅色,他把環扣拽下來,又伸手指去取放置在裡麵的證件,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血液凝固的關係,裡麵的證件已經和透明塑料層粘合在了一起,變得十分牢固。

試了試無法取下,安室透隻得先把證件放到衣服堆裡,飛快跳上通風口離開。

他沒有發現,被放在衣服上的證件離開了他的體溫之後,顏色變得比之前淡了些許。

地麵也隱約透著些許紅色,隻不過是在背光的角落。

托盤掉在地上,看軌跡那淡紅色像是原本盛在托盤裡,隨著托盤掉落而潑灑下來的。

推門進來的兩個護士互相聊著天,一點也沒發現不對,把鬆田陣平的衣服裝在塑料框裡,兩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通道裡的安室透也鬆了口氣。

“零,沒事吧?”耳機裡的諸伏景光問。

“沒問題。”

安室透說:“你那邊怎麼樣?”

“手術還沒結束。”諸伏景光說,“你先回來?”

“好。”

安室透看了看手心裡的白色環扣,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密封袋裝起來,然後按原來的路線回去。

手術室外,今鶴永夜麵無表情地伸手,藏在袖子裡的煙一根根順著他的手臂落到垃圾桶裡。

望著那些煙被黑色洞口吞沒,他有些不爽地嘖了出聲。

“力氣真大。”

被安室透扣住的手腕都有些發酸了,他揉了揉手,忽然有種想把白大褂脫下來一起扔掉的衝動。

那些護士自然是他叫過去的,要是讓安室透待在準備室太久,說不定還真能讓他找出什麼。

不過,感覺安室透還挺好糊弄的嘛。

回想起安室透拿著煙盒露出的表情,今鶴永夜心裡的不爽又微妙地平衡了。

反正鬆田陣平總是要死的,他應該不介意背這個鍋?

今鶴永夜默默想著,回到原來的休息室,把門卡塞進被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大塚醫生口袋,然後脫下白大褂蓋到他的身上。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那樣,他拎起自己的羽絨服走了出去。

摘了手術帽之後,之前的黑色假發變得有些不牢固了,他把假發取下來收進羽絨服的口袋,羽絨服翻過來,灰色的另一麵是純粹的黑色。

淺紫色的長發垂下來,瞬間被黑色的羽絨服遮住,今鶴永夜拉起羽絨服的帽子戴上,低著頭快步走出醫院。

他看過麻藥單,鬆田陣平的麻藥效果至少能持續五個小時,在這段時間裡,他可以先吃個飯,然後再去摩天輪那邊確認情況。

現在那邊應該有很多警察在,要是實在混不進去,那他就把整個摩天輪都炸了。

望著眼前鮮紅的倒計時,他麵無表情地想——又沒有規定說不能發生劇情之外的案件。

與此同時,順著原路回到諸伏景光身邊的安室透蹲在角落裡,小聲說著在準備室裡發生的事。

大部分諸伏景光都聽到了,但還有一些細節是沒辦法從耳機裡還原的。

從他們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手術室上方亮起的燈光,想到那位脾氣不怎麼樣的年輕醫生,安室透說著說著,忽然一怔。

“我被騙了……”

“啊?”諸伏景光茫然地眨了一下眼。

“他早就看過鬆田的收據!”

安室透站了起來,“如果隻是想找支煙抽,他根本沒必要看那家夥的東西,連收據都仔仔細細檢查一遍!”

手術還在進行中,又不是手術失敗了,醫院要想辦法把鍋推到病人自己身上。

明明手術那麼順利,他也不像好奇心旺盛的人,為什麼要翻鬆田的口袋?

腦海中忽然閃過鬆田陣平被推上救護車那一幕,安室透說:“我要去摩天輪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