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跳高隊每天都來打球,下午時候1號桌就像專門給他們留的,從來沒換過彆人。
但是他們打球真差勁啊。
笑死,一個個都是臭球簍子。
在場上跳高多英姿勃發,在球桌上就多弱小無助。汪野有時候都不好意思和他們打了,像滿級大學生欺負幼兒園。陶文昌就不用說了,比起打球,他聊天的能耐倒是一把好手,光是這麼幾天接觸,黃誌嘉和呂天元就對他讚不絕口,加了聯係方式,仿佛已經認識了一輩子。
那一對兒談戀愛的根本就不是奔著打球來,倆人就是離開校園環境在外麵膩乎,一個沒看見就拉著手抱在一起去,眉目傳情。
唯一一個比較會打的就是他們學生會會長,一個叫白洋的男生。汪野和他聊得來,偶爾還分一根煙給他,今天陶文昌沒來,他倒是來了,上來就先給汪野一盒好煙。
“乾嘛啊這是?”汪野沒動煙,“年齡不大,社會上一來一往的事你倒是全學會了。”
這不是擠兌,而是稱讚,白洋身上那股勁兒和汪野大學時候特彆像,看著就眼熟。
“打個交情。”白洋拉了一把椅子,稱兄道弟地坐在一邊,“汪哥,想求你個事。”
他實話實說,汪野也願意直來直往,低下頭問:“借多少?”
一般這樣開口的都是江湖救急,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汪野不是沒窮過,帶著兄弟們勒緊褲腰帶的日子沒忘,也就是這兩三年過了點寬鬆的日子。
“不是借錢,你想哪兒去了?”白洋從他自己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親自給汪野點上。汪野借著他的手悶頭抽了一口,脖頸後的骨頭鮮明凸起,隨後皺著眉頭問:“到底什麼事?在外頭惹了人,需要我給你撐場子?帶不帶家夥?”
“那也不是,我這樣的普通大學生惹不起外頭的人,我還想著老老實實畢業然後保研呢。”白洋一笑,兩張帥臉分彆列在白色煙霧的左右,他們隔煙相望,“汪哥,你這兒還缺人手嗎?”
“什麼意思?”汪野不明白。
“我這邊……有個急事,開學之後想介紹個人來你這裡幫忙,兼職,管飯就行。苦學生,讓他賺點錢。”白洋說。
“唉,就這個?來唄。”汪野很是痛快,心裡的石頭落了地才收了那包好煙,“你小子挺精明啊。”
白洋笑得特彆開心:“不精明以後怎麼找工作,乾什麼都得留個心眼。”
“那我也有件事要問你了。”汪野仿佛找到了一個知音,畢竟感情上的事他還摸不準,“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男朋友有一天忽然給你買了個奶茶,說是立秋的第一杯,你怎麼想?”
“首先,我沒有男朋友。”白洋先說,但馬上就身臨其境地幫忙分析,仿佛他真有,“其次,要看這人的性格。如果他平時就比較細心又喜歡追趕潮流,我和他又提起過這些事,就正常。”
汪野仿佛離自己的答案越來越近,可越接觸,越有些膽怯。“那如果他不是呢,而且之前也從未提及過。”
“那他有問題。”白洋戰術後仰了一下,像是什麼都明白,但又像是什麼都不點破,“這個……就像是戀愛中的第六感,你覺得有問題的時候,九成都有問題。就好比你男朋友突然有一天多了許多表情包,那他一定是和彆人聊天的時候存下的。很多答案都藏在點點滴滴裡頭,不難猜,疑心是大腦對你的保護。”
汪野一時無話,簡直就是被人戳穿了心事。這些天他沒有一夜睡得好,輾轉反側,像是被人判了個無期徒刑。可這又是戀愛中非常普遍的情況,他上網查了,不少人在發現另一半出軌的第一反應不是暴怒,而是自欺欺人。
這像是情感上的慣性,理智已經發出提醒,但感性仍舊抱著一線希望不肯放手。
然後就是現在的反應,進入了自證的第二階段。這時候會不斷地問彆人,希望能從外人的口中聽到一些肯定的話語。比如剛才,汪野在問出問題的一瞬間其實心裡是希望白洋說“買一杯奶茶也沒有問題”。
躲來躲去還是躲不開,汪野無聲地嘲笑了自己一番。
算了,既然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老子這一刀要挨得明明白白。這一秒汪野居然有點從容就義的大無畏,還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脖子。
既然下定決心,那就要付諸於行動,但是接下來還有一個難題,那就是……汪野根本沒有機會碰路劭的手機。如果兩個人同居那還好說,人總有熟睡的時候,總能點開手機看看裡頭有什麼,但現在他們的情況是分開住,約會也都是看電影和吃飯這樣的內容。
兩個人從沒說過互換手機秘密,可是也沒說過完全不給對方看。
忽然間開口提這個,好像太過刻意。把白洋送走之後,汪野又招手把黃誌嘉叫了過來:“嘉嘉,來。”
黃誌嘉背著他那二次元痛包就過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個小信封:“汪汪哥,給。”
“什麼破玩意兒?”汪野順手一接,不耐煩地往旁邊一撂。黃誌嘉則一臉神神秘秘的笑容;“小情書。就是前幾天來咱們這裡打球的男孩兒,你沒發現嗎?他一來就盯著你看。”
“他盯著我又不是我盯著他,我發現他乾嘛?”汪野並不是頭一回在台球廳收情書,奇怪的是遞情書的還都是同性。他一把給黃誌嘉抓過來,摟緊他肩膀問:“我問你一件事……”
“你先彆問,哥,實在不行你看看人家的情書吧。”黃誌嘉雖然不明著反對,可是話裡話外都希望汪野和路劭分手,太精英的人汪野肯定拿不住。
“我有男朋友,我看彆人的情書我成什麼了?”汪野鋒利的眉梢掛著疑惑,“奇怪,我臉上掛著‘gay’這個詞兒嗎?他們怎麼看出來的?”
當然是我和他們說的啊,我為了你的終身幸福操心,你是一點都不心疼我。黃誌嘉心裡嘀咕,又問:“你剛才想問什麼?”
汪野大刀闊斧地說:“我想查路劭的手機。”
“臥槽?”黃誌嘉一聽就來了精神,“他背著你在外頭有人?”
汪野白了他一眼:“沒有,就是想查查。”
“你可想好了,哥,這事要謹慎。”黃誌嘉雖然隻有紙片人老婆,但是戀愛小tips一套套的,“世界上沒有人能從伴侶的手機裡笑著走出來……”
“狗屁!”汪野直接甩出自己的iPhone7,“我的手機就是快樂老家,他絕對能笑著進去又笑著出來!”
黃誌嘉撇撇嘴:“那是你,你多傻多好糊弄啊……誒呀疼疼疼,哥我錯了,疼疼疼!”
汪野單手擰著黃誌嘉的小耳朵,仿佛瞬間變回了小時候的那個孩子王,眉心豎起三道紋就是要對誰下狠手。他鬆開黃誌嘉,氣餒了一瞬:“你是不是也不會查?你不會就去外頭拎一個會談戀愛的回來。”
“天元倒是談過,還不是讓人甩了。”黃誌嘉想起兄弟那雙豆豆鞋就隻想嘲笑,“你乾脆和路劭直接說唄,你倆都快到大日子了,互看手機不是儀式中的一種嘛。”
彆說,這話倒是直接點亮了汪野腦袋中的一塊區域,他連忙揉了揉黃誌嘉柔軟的小金毛:“你還挺聰明的嘛,就按照你說的辦!”
黃誌嘉聽了個雲裡霧裡,眉毛發愁地緊皺不鬆,汪哥這感情難道真的亮紅燈了?
氣溫不冷不熱,初秋時節最是舒適,到了傍晚夕陽燃起了一長串瑰麗的火燒雲,映得東食街像一串紅辣椒。汪野踩著這片紅色的餘暉上了路劭的車,剛坐穩就遞給他一個禮盒:“這個給你。誒,你換車掛了?”
後視鏡下麵掛著一個玉雕小葫蘆,刻著“出入平安”。
“我隨隨便便買的……領帶?給我的?”路劭還沒拆開,但看這扁平的包裝盒就猜到了,“謝謝寶貝兒,我現在就試試。”
“你試試就試試,彆這麼肉麻。”汪野懷疑自己就是一個浪漫絕緣體,平時也粗糙習慣了。但男朋友喜歡自己買的禮物這一點他十分開心,親眼看著路劭拆開包裝戴上,還拿出手機拍了個照。
“帥嗎?”路劭對著後視鏡整了整領口。
“廢話,不帥能談上我嗎?”汪野支著破洞牛仔褲的膝蓋情不自禁地晃了晃,粗獷的穿衣風格和路劭的一絲不苟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我明天就戴著這條去。”路劭甚至把包裝盒貼心地收好,又把汪野的小圓寸撈過來,腦門一親,“緊張不?”
明天是一周年,汪野又不是小孩子了,說期待倒是挺真。“這有什麼的?難道你緊張?”
“緊張,怕表現不好讓你不滿意。”路劭笑著打開了冷風,隨著風的吹動,他放在座椅中間的手機也震動了兩下。不等他低頭拿,汪野轉手將他的手機拿了起來。
這是他頭一回乾查崗的事,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流露出不自然的生疏,索性先清清嗓子:“誰找你啊?”
“你幫我看看。”路劭完全沒有驚慌,“信息都在屏幕上,肯定又是公司那幫人。”
確實是,汪野原先隻是略略掃過,看到路劭完全沒有抗拒之後才仔細閱讀。微信的信息並不是簡單提示,路劭設置了簡要提示,前半句都在屏幕上,連續3條都是工作往來。
“你幫我點進去看看,是不是找我有急事。”路劭拿出車裡的古龍水,在喉結上噴了一下,“密碼開頭是52,然後是你生日。”
52……加上自己的生日,520909。就這樣輕易地得到密碼了?這麼容易就可以查手機了?汪野恍惚,主要是這幾天的心理準備太足,還以為要迎接一片兵荒馬亂,結果是一片順其自然。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大概就是這個感覺吧。
不過他麵上還是十分鎮定,並沒有急著輸入密碼:“你自己看吧,我看不懂你們的行話術語。”
“你多看看就懂了,不難,下個月我還準備帶你參加公司團建呢,反正他們又不是沒見過你。”路劭的性向在公司不是秘密,而且有一次他和汪野在公司附近的法餐廳吃飯還被同事們撞見。見汪野還不動,路劭乾脆得拿過手機,人臉解鎖,再親手點開微信,遞到汪野的手心裡。
“隨便查,我沒什麼可瞞著你的。”
“我才不查崗呢,而且我的手機也完全對你公開。”汪野這一拳被棉花全吞進去,但目光還是掃了下去,看向路劭的微信聊天,不放過任何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