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1 / 1)

電影的上座率比路劭想象中要高。

等到離開2號放映廳時,他手裡的爆米花還剩下最後幾顆。“這口味沒有那麼好吃,還容易吃得到處都是。”

“啊?”汪野擦了擦眼淚,雖說《龍爭虎鬥街》主打熱血,可最後的溫情結尾還是賺了一波感情分,“什麼口味?”

“這個爆米花。”路劭直接幫汪野擦了擦嘴角,“你瞧,你都吃嘴上了。”

“沒事,隨便擦擦就行。”汪野是個粗心的人,他根本沒注意到這是什麼味道,好吃就行。但今天也不知哪根筋沒搭對,他順著路劭的話問:“你平時不都買原味嗎?我偶爾買個焦糖味的你還嫌甜。”

路劭那張臉確實長得不錯,再加上從畢業起就順風順水,在投行也是小有名氣的人物,無論是不俗的長相還是健身房私教指導下努力練好的身材都讓他在電影院門口閃閃發光。不光有路過的女孩兒看他,汪野其實覺著偷看他的同性占大多數。

這可能就是gay與gay之間的磁場與相吸,反正汪野從第一眼見著他邁著長腿從車上下來,就沒覺得他直。

“焦糖味是太甜了,不過這個也不好吃,我還是習慣和你吃原味。”路劭實在不明白蘇立果為什麼好奇吃這個,或許就是因為他年齡小吧,看什麼都新鮮,“餓了吧?咱們去吃烤肉?”

“我還真有點兒餓了,得吃幾口硬菜。”汪野也覺得烤肉不錯,兩個人自從開始交往,約會時就習慣交叉買單,看電影我來,吃飯你來,誰也不計較錢上麵的付出。這一點也是汪野對路劭非常滿意的地方,他以前雖然沒談過戀愛,可聽過的奇葩戀愛故事可不少。

作為男朋友,路劭真的讓人挑不出毛病來。汪野心裡像是有兩個小人在吵架,一個說“愛一個人就不要懷疑他,疑心病是信任的殺手”,另外一個說著“但是那杯奶茶也太奇怪了吧,根本就不是路劭會買的東西”。

路劭自然不知道汪野的這些心理活動,上電梯的時候還在人群裡偷偷地拉住汪野的手。再有5天就是他們的大日子,說的文藝一些,就是兩個人徹底和對方交付身心的過程,說的通俗一點,就是他們決定開房的日子。

也是他們認識一周年的紀念日。

烤肉店要排隊,門庭若市的等候環境讓路劭微感不適:“你先坐下歇一歇,怪我,我沒提前打電話訂座位。”

“沒事啊,坐坐也好,又不是餓死鬼。”汪野挑了個空調出風口坐下,希望涼爽的風能吹散他心頭的鬱結,把他胸口裡的那團亂麻徹底吹開。

“你看,剛才你還說餓死了,這會兒又不餓了,真難伺候啊。”路劭開著玩笑坐在他旁邊,忽然耳語,“不過5天後的房間我已經訂好了,不用等。”

“你定了就定了,彆拿出來說,怪肉麻的。”汪野趕緊揉揉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看他青筋畢現的手腕誰也想不到他曾經是個乾粗活的人。

“有什麼可肉麻的,再說這不是你定的日子嘛。”路劭在他胳膊上摸了一把,“汪小野你可真敏感,說兩句就渾身起反應。”

“你滾蛋。”汪野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了,這麼大的人早就過了聊兩句就害臊的年齡,可這事……其實還真他爹的挺說不出口。

彆看他平時咋咋呼呼,凡事也不講究,但汪野這人有個毛病,就是特彆注重所謂的“儀式感”。他人生最難熬的那些日子裡哪怕過得再不好也沒糊裡糊塗過過生日,包括給那兩個好兄弟過生日。

買個小小的生日蛋糕,插上蠟燭,洗一個乾乾淨淨的澡,認認真真地長大一歲。

再後來這個習慣延伸到過節,仨人兜裡的錢沒有多少,但一定會仔仔細細地打掃屋子,買些酒菜回去。所以這個習慣也保留到戀愛中來,汪野並沒把處男之身看得多麼要死要活,但他希望第一個晚上兩個人能有個美好的回憶。

日子是他自己定下的,剛好是他和路劭相識一周年的紀念日。酒店也是他早早看好的,房間朝向能看到二環路。想象中的一切幸福都近在咫尺,晚上他還可以陪著路劭一起看北京的夜景,紙醉金迷一把。

這時候,烤肉店的叫號機器剛好叫到了他們的號碼:“886號請用餐,886號請用餐。”

“到咱們了,走吧。”路劭站了起來。

“走,吃飯去。”汪野也跟著站了起來,隻是又有一絲不好的預感,886,拜拜咯,這號可真夠嗆。

剛一坐下汪野就迫不及待地開始點菜,牛肉羊肉輪流得上,最後還點了一些烤蔬菜。路劭見他點得挺多就沒再張羅,剛要點一些飲料,忽然耳邊的音樂特彆耳熟。

就是他今早和蘇立果在公司下麵的咖啡廳點餐時聽到的那首,當時蘇立果還說這首歌很流行呢,居然是真的。

路劭又一次打開了手機裡的音樂軟件,找到了這首歌曲,隨後轉發到朋友圈。放下餐單正在刷新朋友圈的汪野剛好看到,好奇地問:“咦,你怎麼想起轉發這個?喜歡聽啊?”

“就是突然間想起來,挺好聽的,順手就分享了。”路劭放下手機,餘光裡瞥到一角,蘇立果再次出現在點讚的名單當中。他不由地會心一笑,有這麼一個能分分鐘談得來的同事真挺有意思,彆人都聽不懂他們在分享什麼,但這就是他們獨有的暗號。

烤肉店外的夜景變幻迷離,北京城在燈光的變化下像個盛裝打扮的水晶球,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以為它一直都是這樣絢爛。但等到所有的霓虹燈悄然落幕,街道高樓重新回到陽光的洗禮之下,其實不少建築物都帶著很濃重的年代色彩。

汪野就很喜歡這樣的年代感,特彆是在胡同裡亂逛時。早上他去煙袋斜街淘了兩本便宜的小人書,中午時就已經躺在搖椅上看得津津有味了。滿綠的大槐樹上頭落了一隻蟬,知了知了叫著,他也不覺得厭煩,隻當是盛夏的民謠。

他整個人完美地融進了東食街的市井林裡,時不時拿起蒲扇晃悠兩下。

“您好,我來領我的花了。”熟悉的聲音再一次出現。

汪野這回立馬看了過去,似乎也想弄清楚到底是誰在天天照顧花店的生意,但不巧的是隻看到了一個背影。

哦,原來是他啊,昨天拿眼鏡片瞪我的那個,汪野心想。

“劉老師,早上您沒來,所以給您預留的玫瑰花都有點打蔫了,要不我給您換一束吧。”花店的小老板並不是對每個顧客都這樣上心,本來就是薄利多銷的行業,他巴不得彆人把打蔫的買走呢,“或者給您換個更好的品種,有足足大一倍的花型。”

劉聿卻擺擺手,舉手投足都是教書育人的雅致:“不用了,多謝您的好意。”

“可是……給你留的那不好了。”小老板堅持。

“不礙事,它好不好都是我預訂的花,我不在乎它在彆人眼裡什麼樣。再說打蔫又不是它的錯,是我來晚了。”劉聿順便提醒他,“您彆忘了我訂的滿天星。”

“忘不了忘不了,已經給您準備好了。”小老板特意從冰箱裡取出滿天星,重新給這束花修理了一下,讓白色的星星點綴其中,最後噴上水,親手交給了顧客,“劉老師,當您的女朋友可太幸福了,每天都能收到鮮花呢。”

劉聿掃了二維碼,接過這捧花,笑容溫和無懈可擊:“借您吉言,希望那個人能看到吧。”

這番話汪野隻聽了一個大概,什麼“女朋友”之類,大概這人是給姑娘送花,你送花就送花吧,昨天拿鏡片晃我乾嘛?眼睛抽筋了?他沒多想,重新沉浸在小人書的內容中,而眉目傳情後的劉聿則抱著花邁進了東校門,他還有課。

哲學一般都是大課,當他抱著花出現時每個學生都見怪不怪。等到這節課結束,上回提議一起吃飯的學生陶文昌又一次跑了過來,帶著生機勃勃的朝氣:“劉老師!下午有空沒有!”

“怎麼,你們打球是不是又缺人了?”劉聿停了下來。

“您怎麼知道的?”陶文昌是特意跑過來約球,彆看劉老師在課堂上文質彬彬,打籃球可是一把好手。他們田徑隊的穿運動服上場,劉老師經常將西裝外套一脫,白襯衫袖口一挽,平分秋色。

“看你這樣子就猜到了,不過……”劉聿停了下,“你們是不是快比賽了?課餘活動還是彆乾這麼激烈的對抗性運動,受傷的話得不償失。”

“唉,沒那麼脆弱。”陶文昌擺擺手,可是又覺得這話在理,“但體院能有什麼安全的活動啊,籃球足球跑道,我們總不能占遊泳館的泳道去吧。”

“你們隨便找點不需要對抗的運動就行,最好是還能好多人一起玩的,每個人都能上場,不掃興。”劉聿說完又看向懷裡打蔫的花束,“咦……”

陶文昌的目光也隨之轉移:“怎麼了?”

“糟糕,滿天星好像有點少。”劉聿很是抱歉地看向他,“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您說。”陶文昌義氣。

劉聿不徐不疾,語速並不快,有些事就和照顧鮮切花一樣,花沒有錯,是人不會打理。就好比這些花在花店老板的手裡打蔫,但是放在自己身邊,它能夠滋潤地盛開好久。

這裡麵要灌注的是關心,以及等待花慢慢開.苞的足夠的耐心。

“那就麻煩你,一會兒幫我跑一趟東食街北口的小花店,再幫我要一些滿天星吧。辛苦了。”劉聿溫文爾雅地笑道,衣兜裡,手機屏幕顯示出兩條物流信息,兩個飛機杯正在派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