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哥?”
門外的人偶疑惑道:“開門吧,是我啊?不是去現場嗎?顧哥他拖不了多久。”
他們的一切,對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聞映潮不覺得幕後黑手能控製傀儡模仿出沈天星的聲音。
但也不可能是他的感知力忽然失靈。
那團紙上濃烈的情感現在還影響著他,在他心頭徘徊,無法散去。
“你還是不信我?為什麼?是因為我是人偶?還是我身上有哪裡和之前不一樣了?”
沈天星表麵上是個二貨,實際聰明得很。
“但這不是我的問題,你快點。我是真的想幫你,這些之後再跟你解釋,行嗎?”
聞映潮倒抽一口涼氣。
“你是誰?”他問。
外麵的聲音停頓片刻。
“你認不出我的聲音嗎?是我,沈天星。”
“你是誰?”聞映潮把話又重複了一遍。
“……”
這次聲音沉默了更久。
“你是怎麼發現的,”外麵依舊是沈天星的聲音,“你和人偶的他應該不熟才對,怎麼能這麼確定我不是他。”
“你的破綻好明顯,”聞映潮不想解釋太多,“其實你如果不主動開口的話,我是會開門的。”
他已經做好一旦有人偶埋伏在那裡就刺下長刀的準備了。
聞映潮同時也產生了疑惑。
外麵的東西,真的是傀儡嗎。
門外的東西低低一笑:“那你打算怎麼辦呢?是開門,還是不開?”
“悄悄告訴你一句,遊戲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聞映潮當然知道這點。
“等倒計時一過,它們會愈發狂亂,再也不是你提著一把長刀就能應對的對手。會越來越針對你這個外來者,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能以一種意想不到的形勢……”
“殺掉你。”
“為什麼提醒我這些,這是挑釁嗎?”
聞映潮握緊了門把。
他說:“顧雲疆,你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哎呀,被認出來了。”
門外的人語調一變,終於換回了他的本音,話語一如既往地捎著那股甜絲絲的笑意。
“還不是你出來得太慢了,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懲罰,我還特意降低難度,套用了以前的經曆。”
“凶手好猜得很,我實在耐不住寂寞,就借了個傀儡找你玩玩。”
他遺憾道:“你要是死在這裡了,我可很難辦呢?要快點哦?我在可在長生殿等你出來呢。”
“滾,”聞映潮罵他,“為什麼抹掉辦公室的痕跡?”
“哦?”顧雲疆聽上去很委屈,“我特意把無關緊要的因素都抹掉了,你還要反過來怪我?”
“當然啦,我是很想再親手賜予你一次死亡,可是你現在就太冤枉我啦。鑰匙死了,我出不去,我有什麼好處呢?”
聞映潮真是服了。
那個會關心人會理智思考的小孩去哪了?
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神經病的?
“我真的等不及了,要不要幫忙啊,明明對你而言很輕鬆啊?不過……既然你覺得有難度的話,為了不再次發生這種事,之後能不能聽話一點呢?”
聞映潮忍不了了。
他打開門,長刀狠狠刺進布偶的胸膛,往下劈斬,幾乎成了兩段。
聞映潮瞳孔驟縮。
此時的過道上站立著大量人偶,一個個都低垂著頭,像被按下了靜止鍵,無聲無息地停在原地,包圍著這間辦公室。
隻等一聲令下,它們就會衝上來,將聞映潮撕碎。
但令他訝然的不是這些。
而是麵前這個被顧雲疆所控製的傀儡。
是早已經在遊戲最初死去的,布偶老師。
她的臉上依舊掛著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笑著被聞映潮一刀砍斷。
顧雲疆的聲音消失了。
牆壁上傳來瘋狂的、用刀子往上劃字的摩擦聲。
“凶手就是你啊。”
“凶手就是你啊。”
不斷重複地往上刻劃。
布偶重重摔在地上,這一震,裡麵的棉絮紛飛。顧雲疆不再說話,而壓製著人偶的那份力量驟然離去!人偶們微微一動,隨後緩緩抬起頭——
聞映潮下意識地往辦公室內退去,卻忽然停住了腳。
人偶群裡,出現了一個急切的意識。
“這邊!”
離他最近的那個人偶還未反應,就被身後一個率先恢複的人偶撞開!
他沒有溫度的手趁機拽住聞映潮,抬起頭來,眼裡滿是慌亂——正是沈天星。
“快跑!”
人偶的速度比人要快上許多,它們不知疲累,聞映潮身上餘痛未消,可他此刻隻能跟上沈天星,被他拉著,踉踉蹌蹌地衝出人偶群。
尚未完全恢複行動的人偶們被一把撞倒,又摔在其他人偶身上,造成連鎖反應,還未行動便倒下一片。
然後,它們終於反應了過來。
牆壁上刻字的聲音尖銳刺耳,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凶手就是你啊”幾個大字。
“彆管那些字,是倒計時,這代表著他們的認知乾擾程度。”沈天星邊跑邊說,“刻得越快,就代表著你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為……什麼……”
聞映潮大口喘著氣。
他很早之前就在想,為什麼這些人偶裡,獨獨沈天星是特彆的、沒有被操縱的那個,還一直在幫助他。
沈天星帶著他一口氣衝到了樓道口。
顧默晚就守在這裡。
在兩人來之前,他焦急地轉著圈。終於見到人,他急急忙忙地湊上來:
“你怎麼樣了!沒事吧?”
聞映潮現在的模樣可說不上好看。
“我說過,我會好好把他帶過來的。”
沈天星鬆開聞映潮。
布偶的殘骸依舊在那裡,沒有變。
若非聞映潮砰砰亂跳的心臟,他幾乎要懷疑,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錯覺。
聞映潮隻需要確認一件事。
“久等了。還有,謝謝你,沈天星。”
他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走下一級階梯,去看樓道口的牆壁。
牆壁在撲簌簌地往下掉粉,無形的刀子刻上文字。
聞映潮忽視那些新劃的凹痕,仔細摸著,碰到了一個接一個孔洞,極細極小,像打孔機般,排成一條細線。
周圍太昏暗,不上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
小洞的邊緣粗糙。
“是絲線……”
聞映潮確定了。
他想到那些在教室內攔住他們,堵住去路的絲線,它們從牆壁內生長出來,若是有人毫無防備地從其中穿過……
這種東西,比刀子還要鋒利。
他們的時間不多,顧默晚待在一旁望風,遠遠看見人偶們緩慢攢動,不斷接近的人頭,回頭道:“好了沒有。”
顧默晚的聲音在強作鎮定,尾調卻發起抖來。
“再等一等。”
如果老師是在那些人偶的麵前四分五裂的畫,為什麼獨獨隻有頭是完好的,並且滾落在了上層樓梯?
他看了看地上吸飽了水的棉絮,想起顧默晚的話,蹲下身去,抹了一把。
裡麵確實混著粉末。
聞映潮在粉末中讀到了瘋狂、怨憎,以及洶湧如海潮般的惡意,比他遇到的所有的人偶都要強烈。
總是隱藏在那樣微笑的麵具下。
盤算著要如何毀掉所有人,把學校變成自己所掌控的一部分。
毋庸置疑,這是布偶的情緒。與人偶一樣,它藏在粉末裡,混在棉絮當中。
沈天星往過道處探了個頭。
人偶還在逐漸逼近,顧默晚提醒他們:“快來不及了。”
沈天星問:“還要繼續嗎?我最多幫你攔它們幾秒。”
“好了。”
聞映潮站起身來:“我有答案了。”
怪不得顧雲疆會說這場遊戲很簡單。
“我一開始就很好奇,為什麼你會這麼在意布偶的筆記。”
聞映潮回過身去,很平靜地看著沈天星,眼眸金色流轉。
人偶們的動作定在原地。
這氣氛很不對勁。
顧默晚倏然轉頭。
“是我想錯了,人偶遊戲要我找到的,僅僅是這場遊戲的凶手,至於人偶傀儡化的元凶,它存在於過去,隻是遊戲中的一場剪影,根本不值一提。”
聞映潮輕聲道:“謝謝你。”
沈天星回過頭,與顧默晚的目光交接,再越過他,望向他身後烏泱泱的人偶群,它們一動不動。
因為遊戲的主角找到了正確答案。
牆壁上的“你”字刻了一半,隻剩下一個偏旁,靜靜地停在那裡。
“有什麼事情,不能等安全了再說嗎?”
顧默晚把聲音放得很輕。
他太敏感了,就算兩人還什麼都沒說,也能發現事情的不對。
沈天星搖頭,重新對上聞映潮的目光。
他說:“你要失控了,你現在的精神力沒辦法掌控這樣的力量。”
人偶冰冷的手覆蓋到聞映潮的眼前,擋住他的視線。聞映潮這一次沒有躲開,任由沈天星動作,頭發上的水滴落,滲進沈天星的人偶關節裡。
“TNT。”聞映潮說,“筆記上的合成公式,你記下來了?”
最簡單的化學炸藥。
隻有爆炸的氣浪,能把布偶的頭掀到那個位置上去。
“我不能說,我有禁製。”
沈天星笑了:“還等什麼?”
他放開貼在聞映潮眼前的手,對方的眼睛已經恢複如常,如墨般漆黑,仿佛能容納深淵。
“等等,”顧默晚說,“你們……”
“下次見麵,就不要再相信我了。”
聞映潮衝著記憶中的顧默晚一笑。
隨後,他毫不猶豫地把刀刺進沈天星的胸膛!
“謝謝你,”他說,“再見。”
“再見,沈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