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行為(1 / 1)

物色 時鏡 5340 字 10個月前

裴恕驚呆了。

他想過一千一萬種理由。甚至因為先前林蔻蔻看賀闖那一眼,還懷疑過,她可能是不想當著賀闖的麵選他……

可現在,她竟然跟他說金飛賊?!

這一刻,裴恕的臉色,像打翻了調料盤,精彩極了。

偏偏林蔻蔻的理由還十分充分:“金飛賊獎是優中選優,先要保證優勝,才能有拿到金飛賊的可能。而且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是為了你好,為了我們公司好。”

裴恕一腦門問號。

林蔻蔻為他分析:“假如我們倆在一組,最後卻沒贏,那丟臉的是整個歧路。假如我們倆在一組,贏了,金飛賊獎歸誰呢?歸我,那你的臉麵往哪裡放?”

裴恕眼皮直跳:“就不能歸我?”

林蔻蔻微微一笑:“歸你,那我怎麼辦?”

裴恕:“……”

這個女人,他可算是認清了!

裴恕第一次對自己的地位有了如此清晰的認知:“所以我在你這裡,連顆金飛賊也不如是嗎?”

林蔻蔻遞給他一個一言難儘的表情,仿佛是在說:怎麼,你難道還以為你比我的金飛賊重要?

裴恕氣得眼皮直跳。

而林蔻蔻在傷害完他之後還氣定神閒:“你在我這組,有利無害。但你去賀闖那邊就不一樣了。”

裴恕道:“你就不怕我們聯起手來?”

林蔻蔻笑了,近乎挑釁地一揚眉:“哦?”

“……”

裴恕咬牙暗恨。

聯得起手來才怪!

他跟賀闖的關係有多微妙,彆人不清楚,他自己還能不清楚嗎?分在同一組,見麵不掐起來,不互相捅刀拖後腿都算好的了,怎麼可能聯手合作?

林蔻蔻心知肚明,根本不擔心!

這一把算盤扒拉得,簡直天衣無縫!

裴恕道:“這樣,你不僅在隊內少了一個競爭對手,還禍水東引,消滅了一個潛在的隊外對手,拿到金飛賊的概率又高了。”

林蔻蔻打了個響指:“Bingo!”

裴恕:“……”

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才會對這麼一個女人動心?

*

會場裡,歧路眾人目睹了裴恕把人拽走時的場麵,不免有些擔心。

有人提議,要不要派個人去看看。

孫克誠一聽,連忙道:“去什麼去,完全沒必要嘛。”

葉湘遲疑:“可我看老大那個臉色……”

孫克誠剛才瞧見那場麵也是膽戰心驚,但隨即腦袋轉過彎來,便是一陣竊喜,此時便道:“林顧問沒選他,他肯定生氣嘛。但那可是林顧問,有什麼人哄,咳,有什麼麻煩擺不平呢?”

眾人都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他。

孫克誠老神在在道:“不信你們等會兒看,那祖宗回來指不定多高興呢。”

話音剛落,會場門口那兩人便回來了。

孫克誠轉頭一看,笑容便僵在臉上。

裴恕人是回來了,可剛才走時那張陰雲密布的臉,非但沒有轉晴,反而還添了幾分咬牙切齒,看上去不僅沒消氣,恐怕還慪得夠嗆。

反觀旁邊的林蔻蔻,腳步輕快,唇畔含笑,人走過來便好像一陣春風吹來,愜意而舒坦。

孫克誠心裡開始打鼓——

怎麼跟想的不太一樣?

林蔻蔻神色如常地來到眾人眼前,掃了一眼道:“還沒走,在等我們嗎?”

孫克誠先點了點頭,然後猶豫片刻,小聲問:“你們……”

林蔻蔻回頭看了淨擺一張臭臉的裴恕一眼,淡淡道:“沒什麼,鬨了點誤會,已經說清楚了。是吧,裴顧問?”

說清楚個屁。

裴恕冷笑一聲,懶得解釋什麼,隻道:“時間也不早了,晚上還有沙龍,都回房間休息吧,散了。”

說完他當先朝外頭走去。

孫克誠看得膽戰心驚,小聲跟林蔻蔻確認:“真沒事了?”

林蔻蔻笑笑道:“嘴上不依不饒罷了,心裡還是很大度的。”

孫克誠似懂非懂。

林蔻蔻卻轉過眼眸,望著裴恕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晚上沙龍活動定在七點半,大家都陸續結伴回自己的房間。

林蔻蔻也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上略作收拾。

隻是當她拿起東西準備離開時,才看見不遠處的銳方竟然也還沒走。賀闖就站在那群人當中,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注視,向她看了一眼,漆黑的眼仁裡一片沉默,仿佛劃過了一抹嘲諷。

大會為了方便與會人員行動,統一訂了酒店的房間,同公司的基本都在同層,在之前登記的時候就已經給了房卡。

林蔻蔻的房間在二十五層。

巨大的窗戶正對著北外灘,她推門進屋時正好臨近日落,遠遠能看見鋪滿金鱗的江麵上有一痕外白渡橋的輪廓。

忙了一整個白天,中間幾乎沒怎麼休息,林蔻蔻多少有點疲倦感湧上來,靠在床邊上,點了一根煙,慢慢抽。

隨著那淡淡的煙氣浮上來的,卻是在返回會場前,裴恕走著走著,忽然轉頭問她的那一句:“林蔻蔻,你不選我,真的隻是因為金飛賊嗎?”

他深灰色的瞳仁,如同幽暗的古井。

林蔻蔻沒有回答。

可是她想起了很多——

許久前那些忙碌的時候,年輕的賀闖囂張得拿下巴看人,推開她辦公室門,一臉沒好氣地把咖啡扔她桌上,說是不小心買多的;

不久前那個晚櫻已經開過的夜晚,那個孤零零站在眼前的少年,用近乎懇求的眼神望著她,問,所以你不會回來了,是嗎?

然後是今時今日。

他帶著銳方的人,從會場外麵走過來,站到她麵前,冷如霜雪,向她伸出手。

還有離開會場時,那個嘲諷的眼神。

林蔻蔻無法確定,自己不選裴恕,到底出於哪個原因更多。

但她知道,裴恕那個問題,她不敢回答。

“姓裴的,乾彆的不行,眼睛倒是很毒。”想著,林蔻蔻便沒忍住嘀咕了一聲,接著想到賀闖,又不免頭疼,甚至有點憤怒,“多大個人了,怎麼還在叛逆期?”

她摁滅了煙蒂,在房間裡叫了點吃的,略作休息,才慢吞吞去到舉辦沙龍的行政酒廊。

這時已經快八點,酒廊裡氣氛已熱。

精美的甜點整齊地擺放在餐盤上,吧台裡各式酒品堆得高高,獵頭們換上了更符合場合的衣服,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說話。

林蔻蔻熟門熟路地摸進來,剛端起一杯酒,就看見角落沙發那邊有人在朝她揮手。

瘦瘦高高,是嚴華。

他邊上其他四個都是林蔻蔻這組的成員,看樣子是先前在會上拘束,大家了解不夠。接下來的幾天卻是要合作,沙龍正好是個大家相互了解、熟悉的機會,所以大家才聚在一塊兒。

林蔻蔻走過去,跟他們閒聊了幾句,同時目光在場中遊弋,卻有些奇怪沒看見裴恕。

她正待要給孫克誠發個消息問,旁邊嚴華忽然低低驚呼一聲:“銳方的人。”

於是她眉頭下意識一皺,轉頭看去。

黎國永端著酒杯,身旁站著賀闖,正站在酒廊靠窗的一張桌旁,笑著同獵協主席陳誌山講話。

晚上賀闖換了一身黑,襯衫上打了英式的領結。

整個人看上去比白天少了幾分刻板,多了點優雅,沉默的臉龐配著出於禮貌微微彎起的唇角,卻明裡暗裡吸引著周遭的目光。

隔得不遠,林蔻蔻隱約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陳誌山在感歎:“早聽說小賀顧問離開航向了,一直還在想他去了哪兒,沒想到是被你們銳方挖走。這藏著捂著,現在才讓人知道,你老黎可讓人大吃一驚啊。”

黎國永謙遜:“大事情,保密工作總要做好嘛。現在是看準了大會這個時機,正好也跟大家展示一下我們銳方的變化。”

陳誌山打量著賀闖,難掩心中讚賞:“看來你是找著接班人了,銳方要有大動作了啊。”

黎國永道:“那是當然,銳方將來可不就指著他了?”

賀闖淡淡一笑:“不敢當,不過想著跟黎老長長見識,多學點東西罷了。”

林蔻蔻剛看見賀闖這模樣,心裡就不大舒服。待聽得他這句“想著跟黎老長長見識,多學點東西”,便覺一股邪火忽然冒了上來。

黎國永在業內的手段有多臟,誰不知道?

跟著這滿肚子壞水的老東西能學什麼?

嚴華遠遠看著,剛還在羨慕“這麼年輕就成了四大的總監”,一轉頭卻看見裡林蔻蔻冷著臉,把酒杯一放,竟然起身朝那邊走去。

黎國永一錯眼瞧見她,先是一愣,接著便笑得更開懷了,甚至向她舉杯:“林顧問也來了,喝一杯麼?”

林蔻蔻都懶得理他,直接來到賀闖麵前:“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賀闖沒說話。

陳誌山知道他們關係,表情有些尷尬。

黎國永則狡詐道:“有什麼話不能在這兒說呢?”

林蔻蔻冷冷看他一眼,卻仍將目光轉到賀闖身上,隻道:“你要不想談,那以後也不用談了。”

話說完,便掉轉頭朝露台方向走去。

陳誌山表情不安。

黎國永臉色難看了幾分。

但賀闖默立了一會兒,卻是搭了眼簾,放下手中酒杯,也沒解釋什麼,跟在了林蔻蔻後麵。

兩人都上了露台。

林蔻蔻回手就把拉門合上,阻隔了裡麵的視線。

隻是她並沒注意到,酒廊入口吧台附近,那道剛來不久的身影——

裴恕心裡不痛快,磨磨蹭蹭,故意來得晚了一些。一路上直到進來都還在想,等會兒要不要跟林蔻蔻講和。

可誰能想到,來就看見這場麵?

這口氣,誰能忍得下?

他端過吧台上剛調好的酒,本準備喝一口,可實在沒忍住,重重放下,抬步就往露台方向去。

拉門後麵,林蔻蔻與賀闖麵對麵站著。

賀闖頗為冷淡:“有什麼事嗎?”

林蔻蔻單刀直入:“為什麼去銳方?”

賀闖看向露台外的夜色,隻道:“我去哪裡,跟你並沒有關係,不是嗎?”

話說著,才轉回目光來看她。

他平靜地補了一句:“畢竟,我離開了航向,不再是你的下屬。”

林蔻蔻逼視著他,似乎想將他看透:“我隻是想警告你,黎國永是個什麼人,銳方是一家怎樣的公司,你不是不清楚的。你想跟我賭氣,我不在乎,但沒必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賀闖覺得荒謬:“現在你在乎了?”

林蔻蔻一窒。

賀闖卻似變了個人般,聲音裡再聽不出以往的溫度:“一年前,你什麼也不說,一走了之的時候,在乎過嗎?一年後,你一聲不吭,加入歧路的時候,在乎過嗎?前不久,我求你的時候,你在乎過嗎?”

林蔻蔻簡直被這逆子氣得腦袋疼,冷聲反問:“那你報複我的方式,就是自甘墮落,毀掉自己嗎?!”

賀闖沉默以對。

林蔻蔻願意看到他離開自己,走出去,創造一片屬於自己的世界,可不是願意看到他加入銳方,跟黎國永這種老狐狸沆瀣一氣!

她張口還想說點什麼。

但就在這時,先前關好的拉門忽然被人拉開了。

裴恕一臉笑意,姿態隨性地往門邊一靠,含著幾分玩味地打量打量門後的二人,假惺惺道:“二位好像在談事啊,沒打擾到把?”

林蔻蔻一怔:“裴恕?”

賀闖也皺了一下眉,看向他。

裴恕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酒廊裡麵,漫不經心地對林蔻蔻道:“舒甜那邊好像有點事,一直在找你。”

林蔻蔻有些意外:“舒甜?”

裴恕說得真真兒的:“不知道是什麼事,好像剛從薛琳那邊過來。”

林蔻蔻有些懷疑地打量著他,不太相信他這番說辭。

舒甜是最不願意麻煩彆人的那種人,有事寧願自己扛著,又怎麼會到處找她?

隻是她回頭看賀闖一眼,心知裴恕來了,這話也就談不下去了。

她索性道:“我去看看。”

裴恕倚在門邊,為她讓開一步,看她又回到了酒廊,走進沙龍那些人影裡,才調轉視線,回頭來看著賀闖。

賀闖譏諷道:“你就會這點不入流的伎倆嗎?”

裴恕一點也不生氣:“再不入流,也總好過你——”

賀闖擰了眉。

裴恕慢條斯理地補道:“就像是沒長大的小屁孩兒,家長一不關注,一不理會,就又哭又鬨,乾點標新立異的事,用叛逆來吸引注意力……”

賀闖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麵容瞬間封凍:“你又是以什麼立場,來跟我說這些話呢?”

裴恕笑了,竟道:“我知道你,林蔻蔻一手栽培起來的好下屬嘛,跟爹養兒子似的。”

畢竟林蔻蔻是個到那兒都自稱一聲“爸爸”的女人。

他十分友善地望著賀闖,語氣無比真誠:“放心,我對你沒有惡意,以後有什麼問題儘管來找。如果林蔻蔻是你爸,那我不介意給你當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