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鬱以為自己會在今晚以這樣慘烈的方式離開第一個世界。

可除了那兩條消息外，似乎就沒有彆的了。

驚魂未定，掉落在地上的手機卻又連續震動了好幾聲。

【寶貝，該回去了。】

【往左是回家的路。】

【再不走，我要克製不住了。】

【想親你。】

宋鬱渾身血液發涼，來不及多想，蹲下撿起手機塞進外套裡，撐著發軟的腿往亮的地方跑。

一路上，消息還來個不停。

宋鬱不敢去看，跑到了一家便利店門口才停下。他死咬著下唇，渾身都在冒冷汗，薄薄的肩膀顫個不停。

等見到一兩個人影後，他才哆嗦拿出手機點開打車軟件。

而那些從剛才開始就發個不停地消息就自動彈了出來，進入他的視線。

“宋鬱？”

被手機屏幕光弄得臉色蒼白的少年仰起臉，他的眼尾潮紅一片，睫毛已經被眼睛裡的水汽打濕，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謝之衍……”

宋鬱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哭腔。

在這種時候遇到熟人莫過於雪中送炭，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天、天太黑了，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回學校？”

謝之衍怔了下，俯身，盯著宋鬱糟糕又脆弱的臉，溫和安慰：“現在這個時間宿舍也關門了，不介意的話去我家吧，我家就住這兒附近。”

宋鬱有些為難，但也找不到好的辦法，隻好答應：“謝謝。”

謝之衍溫柔笑了笑，又牽起他的手，關切道：“手好涼。”

男生的掌心乾燥溫暖，格外有安全感，宋鬱沒收回。

*

謝之衍住在12棟301，宋鬱心裡又亂又害怕，完全忘了自己是為了什麼才出門的。直到腦子裡熟悉的機械音響起，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無意間完成了任務。

009：【關鍵任務完成，恭喜宿主。】

宋鬱不可思議，凶巴巴道：【你還恭喜我？我差點就被人弄死了！】

009在被乾擾之前留了錄像機，此時正往前翻看著錄像。

從身高來看，跟蹤者是個身材高大的男性，穿著一身黑，帶著帽子。

009截圖掃描對方，想要識彆身份，然而卻顯示出錯。

顯然，有什麼人在背後乾擾。

這邊，謝之衍給宋鬱拿了拖鞋，又倒了熱水，從冰箱裡拿了甜品：“你先壓一下胃，我去給你下麵。”

說完就去了廚房。

宋鬱捂著水杯，體溫漸漸回暖，跟009說了被人跟蹤的事情。他現在腦子冷靜下來：【那個人應該就是給我發騷擾短信的人，上次他不是發消息說他生氣了嘛，然後就一直跟蹤我，再故意嚇我。】

009很想說，對方做的事情看上去並不在故意嚇人。它沉默片刻，幫宋鬱檢查了一下全身——幸好，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它沒再瞞著：【宿主，這個世界似乎有一些數據超出掌控。】

宋鬱疑惑“嗯”了聲。

009：【這些數據碎片生出自我意識，有時會屏蔽掉一些比他低級的數據，以完成它們想要的。】

宋鬱沉思了幾秒：【所以那時候會出現雜音，是你被對方屏蔽了嗎？】

009：【嗯。】

宋鬱小聲道：【那你有沒有事？】

009頓住。

機身像是被暖流湧過。

【宿主。】

很輕的一聲。

宋鬱看到小毛球版後眼睛亮了，這應該是009看他害怕，故意變成毛絨絨來哄他。

可這樣就被哄好了，顯得很不成熟，於是宋鬱故意不去看：【你哄三歲小孩呢？】

009主動蹭著他的手掌，宋鬱沒忍住，終於順著絨毛擼了擼。

【宿主不用擔心，所有世界都由主神控製，我已經反映給總部，過不了多久就會解決。】

【我們的劇情進度條並沒有被影響，還在繼續前進。】

【積分也一直在漲。】

被這麼安慰，宋鬱心情好多了。

同時，謝之衍給他做的麵也好了。用碎花小碗裝著，看起來熱氣騰騰的。

宋鬱埋頭，小口小口吸著麵。吃完後他起身想要去洗碗，被謝之衍攔下：“我去洗吧，你去洗澡，我幫你找件衣服當睡衣。”

和冷清的外表不同，謝之衍其實是個很溫柔體貼的人。

宋鬱覺得愧疚。

自己太壞了，竟然對著這麼好的人做壞事。

很快，謝之衍就從房間裡出來，遞過來一套休閒服：“你穿上可能會大，不過現在商店好像都關門了。”

宋鬱沒再麻煩對方，直接接過：“沒事，可以穿的。”

熱水澡驅走了身上的寒氣。洗完後，宋鬱將謝之衍的衣服套在身上，他發現對方的衣服對他來說確實大出許多。

上衣還好，拖到大腿那裡，但也不至於礙事。

麻煩的是褲子，腰那裡太大，稍微動一下就往下掉。

但謝之衍並沒有給他內褲。

宋鬱不想穿舊的，隻好問謝之衍要了個彆針彆住褲腰。解決完這些後，他才隨意將臟衣服洗了洗，掛在陽台。

臥室裡隻有一張床，本來謝之衍說讓他睡。但宋鬱太內疚，堅持要睡沙發。

謝之衍也沒再說什麼，給他鋪了絨毯和空調被，又遞過來一管膏藥：“我看你腳踝那裡青了，要我幫你抹嗎？”

宋鬱低頭，這才看到自己腳腕那裡青了一塊，應該是他慌裡慌張逃跑時磕到的。

腳踝這裡的位置自己也能夠著，宋鬱沒再麻煩謝之衍：“我自己弄吧，你快去收拾，不早了。”

謝之衍將藥膏放在茶幾上，回了房間。

客廳裡安靜下來。

宋鬱擔驚受怕了一晚上，想要放點舒緩的音樂，可一想到手機裡的那些消息，便打消了念頭，直接關機。

他打算抹完藥就睡下。

淤青在腳腕那裡，宋鬱往後靠了靠，將右腳支起來，腳踩在沙發上。

他弓著背，將褲子折好捋上去，然而褲子是那種很滑的料子，總是不到幾秒就往下掉，遮住淤青，沾了膏藥。

很不方便。

宋鬱朝臥室的方向看了眼，很安靜，對方應該已經睡下了。

片刻，他小心翼翼脫掉了褲子，重新抬起腳，擠出藥膏慢慢塗抹著。

對麵的客廳電視倒映著少年模糊的輪廓。

*

宋鬱這一晚睡得很沉，第二天是被謝之衍喊醒的。

他換回自己的衣服，簡單收拾好書包，就和對方一起回了學校。

路上，宋鬱坐在車上，將手機開機，想看看老師有沒有在班級群裡布置什麼小組任務。

一打開微信，消息直接爆了——

幾乎都是周宴銘發來的，問自己去了哪裡，怎麼不回宿舍。

還打了很多電話。

宋鬱往下翻。

陸醒也給他發了消息，是兩張電影票的截圖：【買多了，去不去？】

宋鬱手機還剩極其微薄的電，打算回到宿舍再找到他們當麵解釋。然而真回到宿舍時，他發現自己不需要去找人了。

周宴銘和陸醒兩人都在。

*

因為和室友關係變淡這回事，周宴銘已經苦惱了好一陣子。他剛下定決心找宋鬱談談，結果對方一整晚都沒回來。

在這之前，宋鬱都很宅，從沒出現晚歸不歸的現象。

周宴銘一開始還能坐得住，等到晚上十點，整個人都快要急死了，瘋狂給宋鬱打著電話。

都是關機。

他不安熬了一夜，思考著要不要報警，結果第二天一早，他的室友就平平安安回來了。

“你去哪裡了？”周宴銘激動地圍過去，緊緊按住宋鬱肩膀，“有事嗎？受傷了嗎？手機怎麼關機？”

宋鬱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條主人沒回家急得團團轉的大狗給圍住了，他安撫著對方：“我沒事。”

一旁的陸醒也盯過來。兩人確定宋鬱真沒事後，周宴銘才問：“你去哪兒了？今天不是有課嗎？”

宋鬱暫時還不想讓人知道秘密，敷衍道：“家裡有點事，臨時回家了。”

周宴銘心臟上的石頭落下來，語氣有些委屈：“沒事就好，昨天給你打電話一直關機。”

宋鬱抬頭，發現周宴銘眼睛熬得通紅，一看就是沒睡好，愧疚道：“對不起，我手機快沒電了，就關機了……你想吃什麼，我給你買。”

周宴銘立刻陰天轉晴，隻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另一個男人打斷——

“回家？”陸醒嗤笑了聲，吊著嘴角，朝宋鬱的方向靠了兩步，“你昨天穿的也是這件吧。”

宋鬱愣了愣，慢吞吞解釋道：“我有兩件一樣的。”

怕被看出什麼，他立刻轉移話題：“我看到你給我發的消息了。”

陸醒眼皮跳了跳，隨後彆開臉，故作散漫“哦”了聲。

“那部電影好像挺好看的。”宋鬱之前在網上看到網友評論，是個挺優質的文藝片。

這算是答應了。

陸醒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行，那我走了。”

臨走前還特意把周宴銘不爽的表情記下了。

然而他剛走到門口，就遇到個人——

謝之衍的視線越過他，落在宋鬱身上，麵露淺笑，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小鬱。”

“鑰匙丟我家了，剛才忘了給你。”